陈放听罢,微微倒吸一口凉气:
“所以,五号依然在效忠江城子?——你是怎么确定是五号做了这些的?”
乔韫捏了捏眉心:“如果时间线没出错的话,五号在‘拜访’你后,就跟着我去出了一次任务。”
陈放对五号的信息亦有了解,知道她需要大量时间休眠,便反应过来:
“她跟你出去的时候睡着了?”
“是。”
“是什么任务,危险吗?”
这时,林听再次开口,音调很低,却流露着难掩的关切。
乔韫的目光转向林听:“不危险,只是要她陪我去见了莫仪君。”
林听眨了眨眼,眼神中充满疑惑——他并不知道“莫仪君”是谁,但听到从乔韫嘴里说出的“不危险”后,便已然安下心来。
陈放这才注意到异常:“这小子……还不知道我们的计划?”
林听的眉头在听到“我们”一词后,微微蹙了一下。
“没事,他知不知道都一样,我一会儿会跟他说的。”
而乔韫话里毫不遮掩的信任,让林听的眉头又舒展开来。
“不仅五号在执行任务时陷入异常沉睡,从养老院出来后,我还碰上了江城子。——现在想来,他或许不仅掌握了爆破计划,还知道了我们试图拉拢小莫的打算。”
陈放的目光从林听身上收回,喃喃道:“那可难办了……”
乔韫也因他这副模样,陷入一阵失落当中。
突然,她灵光一闪:“不对!按江城子的行事习惯,不会只是‘偷东西’这么简单,快,看看房里有没有被安装微型摄像头!”
说着,她就要去关灯,以便找出摄像头。
而陈放却在此时露出一脸骄傲的神情,只见他从自己工装裤上大大小小十几个口袋里掏出一把摄像头,哗啦啦倒在桌上,说:
“这哪还用你操心,我早想到了。”
随着陈放抖在桌上的摄像头越来越多,乔韫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复杂,仿佛吃了苍蝇。
江城子是干摄像头批发的吗?
好像某种狂热私生饭,好恶心。
“……他怎么放了这么多摄像头?”
乔韫如鲠在喉,喃喃道。
陈放立即附和:“鬼知道他那精神变态的脑壳里面在想什么!”
乔韫暗暗叹了口气,转身走向卧室,从衣柜里拿出一个硕大的行李箱。
“陈放,你那些材料用这个箱子能装下吗?”
陈放一时没反应过来:“啊?哦,差不多吧——你的意思是,我们得搬走?”
“以防万一,”乔韫得到他的回复,便将行李箱打横放在地上,拉开拉链,“江城子放了这么多摄像头,可能就是料想到了你会发现并拔除它们,于是干脆以数量制胜,这样庞大的数量,哪怕遗漏一两个,也足够他使用了。”
说完,她便起身,径直朝操作间走去,开始收拾东西。
陈放见状,也亦步亦趋跟过去,收拾起来:
“那我们去哪儿啊?”
“不知道。”
陈放了然地点点头。
的确,房内还有残存摄像头的可能,他在这里发问,属实是大意了。
乔韫果然靠谱。
可他并不知道,乔韫说“不知道”,那就是真的不知道。
她已经有许久没回临昌,又自幼长在基地,谈不上交过什么“外面”的朋友,而如果住酒店……摄像头怕是比江城子放的还多,保不齐就收到什么匿名人士举报,反倒叫陈放锒铛入狱。
所以,如果真说要找个去处……乔韫完全没有头绪。
几人协力打包行李,速度提升不少,很快就把操作台上收了个干净。
林听自觉上前,拎起箱子,往楼下走去。
没办法,陈放瘦得像根竹竿,乔韫手无缚鸡之力,若没有林听,他们还真得费一番力气才能把箱子扛下去。
这让乔韫顿时感叹:带林听来,果然是正确的选择。
三人走到车前,乔韫开车,坐进驾驶座无可厚非,而林听则绕到后备箱,把行李放进车里,这更是无可指摘。
可当林听绕到车侧时,却发现自己原本要坐的副驾上多了个人。
——陈放早已大咧咧坐进副驾,开始同乔韫攀谈起来。
这让林听很不爽。
他没有出声叫陈放滚下来,但也没有就此放弃,坐进后座,而是直直站在车门边,透过半开的车窗,向乔韫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乔韫刚系好安全带,回过身时,突然感到一丝寒意,叫她如芒在背。
她扭过头,这才看清林听不知何时,摆出了一副受气包的表情。
乔韫连忙开口:“那什么,陈放,你不是晕车吗,坐后面去吧。”
“啊?我不……”
“咳!”
“咋了,你感冒啦?”
“要你坐你就坐,哪儿那么多废话。”
陈放发出一声拉长了尾音的“嘿”,眼看就要发作,余光间却突然瞥到窗外的林听,吓得他一怔,下意识转头,看向林听。
【——我*,好阴森的眼神。】
陈放莫名打了个寒颤,立即起身,爬去后座,一边爬,一边不忘嘟囔一句:
“****,狗情侣。”
末了,他用力一蹬,在副驾椅背上留下个鞋印,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
出乎意料的是,一向讲究的林听却在此时毫不介意这处污渍了。陈放一走,他就立即打开车门,坐了上去,甚至把窗户摇了上去。
只有乔韫留下一句不重不痒的“你能不能别这么毛躁,给我车都踩脏了……”,最终,被陈放说的:
“行行行,别说这种微不足道的事儿了成不?你不还要给林听交接吗?”
乔韫这才如梦初醒般,讲话头抛给林听,一五一十地为其交代起来。
……
“这就是你掌握的全部信息吗?该不会学到了乔韫的伎俩,只把话说一半吧?”
江城子吹了吹热茶,一边啜饮,一边留下这些问题,连一个眼神也没给对面的林听。
林听垂了垂眼眸,似是不忍:
“事关重大,我不会拿乔韫的性命开玩笑。”
江城子笑了一声,但脸上并没做出笑的表情:
“你一直都是谛听最听话的实验体之一,我不会轻易怀疑你,但你和乔韫接触太久了,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实在担心你学坏。”
林听没有回答。
他对江城子没什么好说的,如果对方和他说的话不是问几句,林听便鲜少回复。
而这句话,显然不是问句。
所幸江城子也已经摸清了他的想法,没有过多为难林听,只自顾自又说了起来:
“不过,乔韫还真是把我想得太聪明了。”他又喝了口茶,“我当时给五号交代的任务是安装摄像头,保证我能顺利收到那边的消息——但我确实没有考虑到,五号先前并未执行过相关任务,缺乏实操经验,很可能不知道那些位置才是最佳的观测点。
“她居然把带上的摄像头全安上了,这还真是让我意外。”
林听:……
她还挺实诚的。
林听不由得联想到自己和她有过的几次交手,然后得出了这个结论。
以他对五号的认识,她无论如何也做不出对乔韫阳奉阴违的事,所以,当得知乔韫与五号合作时,虽然多少有些不乐意,但他是安心的。
可背叛乔韫的,恰恰是五号。
投诚的对象,又恰恰是江城子。
就像……他自己一样。
“你是怎么说服五号替你办事的?”
“嗯?”
江城子似乎没想到林听会提问,颇为惊讶地“嗯”了一声。
随即,他答道:“不用说服,五号的想法很好猜。”
说着,江城子放下茶杯,目光在自己这座新办公室里扫视了一圈。
桌子、椅子,一应俱全,但就是……比之前的小了很多。
这让他很不习惯。
“乔韫是组长,五号理应服务于她,可我好歹也是个副组长,难道五号就有权利不为我办事了吗?”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那五号为什么没把你交代她的事汇报给乔韫?”
江城子又笑了一声,这声笑终于体现在了他脸上:“这你得问五号了,但如果你不好意思问,我想我也可以为你解答。”
他顿了顿,将林听脸上适时流露出来的疑惑好好欣赏了一番,才继续道:
“我猜,乔韫根本没问五号去干嘛了吧?”
林听一怔。
他暗暗在心底将乔韫说的事件反刍了一遍,发现……乔韫似乎,确实没问。
林听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乔韫打心底不认可自己的组长身份,也不好意思擅用组长权力,于是她不会刻意去把握属下的去向;
而五号一根肠子通大脑,也不知道是不是融合的副作用,总之,只要让她办事,她就办,只要问她问题,她就答——但相应的,如果没人要求、没人问,她就一心只想着睡觉了。
这两人的微妙心理,居然全被江城子猜到,并成功利用了起来。
林听第一次深切共情了乔韫。
他能感知到乔韫对江城子似有若无的恐惧,可那时,他与江城子几乎没有私下的来往,所以他并不理解乔韫为什么要将一个普通人“神化”成这样。
但现在,林听意识到,如果一直是这样一个人压在上头……他也会怕的。
“所以,”江城子再次发问,“陈放,搬去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