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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音并不会对韩青云奶奶做什么,她怎么会对一个老人家下手呢?
晚上吃过饭,展音将那个监控视频截了图,发给韩青云,简明扼要地告诉他物归原主。
但是,送上门来的、可以抓住、拿来利用的突破口,怎么能轻易放弃呢?
w223二楼,走廊最里边的包间里,韩青云咬着烟吞云吐雾,看到手机来信后,愤怒将他整个点燃,再一次往白一翮下.体狠狠踹上一脚,还不解气,又牟足了劲踹。
白一翮双手反绑被甩在墙角,狗一样狼狈,已奄奄一息说不出任何话,连抬眼皮看人都费劲。
他被家长和学校保护得太好,以至于怎样都想不通,曾经救他一命的好兄弟,如今却将他绑在这里饱受折磨。
白一翮遍体鳞伤,心内失望带来的疼痛却远远超过身体上的。
他看着韩青云发飙,对自己实施霸凌,他用烟头烫自己的皮肤,抓自己头发,捶打他的肚皮……让他的信任溃不成军。
最后,韩青云猩红的眼怒视他,妥协般朝他吼道:“滚!!”
他在地面爬了几步,最后颤颤巍巍地扶着墙面站起来,开门出去,还往身后望了一眼,看到颓丧的昔日兄弟,看到茶几上的注射器——那是韩青云交易的毒.品,却没有给他注射。
关上门,里面的紫红光线透不出来,白一翮一下子进入黑暗之地,周围的包厢门紧闭,只有墙壁上贴的“安全出口”标志散发出幽幽绿光。
他慢慢挪着步子,浑身疼痛难忍,走一步伤口就撕裂一分。他浑身都难受极了,轻微颤抖着,嘴唇干裂出血,因悲伤而说不出话那样抖个不停。
他被无尽的黑暗吞噬,一点一点寻着光源。直到好不容易转了一个弯,他看到走廊尽头小小的一扇窗户,外面的黑夜有霓虹闪烁。
突然,一滴圆滚滚的泪狠狠砸下,碾过脸上裂开的口子,活像撒了把盐。
两年前的一个冬天,很冷,藤青市很罕见地下了场雪,小小的雪花飘到地上,很快就化水了。
白一翮和同学在酒吧里与其他人起了争执。
原因是白一翮他们这两台机子,是被包月了的,当时的网管生病请假,新来的没注意到这个问题,直接给白一翮和他同学开了三台中的其中两台。
三个社会人气势汹汹地站在两个初中生面前,自称是这片区域的大哥大,谁见了都要点头哈腰绕道走,偏偏他们往枪口上撞。
还梗着脖子还嘴,大哥气急了,烟头捻灭在白一翮的皮肤上,另外两个跟班见状立刻挟制住同学。
把他们从网吧里,拖进湿雪地里的路口。
“老子今天就在这教训你们,小兔崽子!看有谁来帮你们!”
白一翮只感觉自己被揍进了地里,呼吸急促,电光火石之间,一抹银色闪过,直直往他刺来。
白一翮脑子里忽然闪过看过的新闻,十年前的藤青市很乱,杀.人放火、抢劫、黄_赌_毒……
身体因恐惧而动弹不得,只能睁着双眼,眼睁睁看着那把刀刺向自己。
……
……
血液再次流通,是韩青云赤手握住那把刀,一人单挑三人时。
在他看来,韩青云是救他一命的大英雄。
后来他们成为了无话不谈的朋友,白一翮把韩青云带回家吃饭玩耍,知道他家境不好,总是明里暗里帮助他。
……
一切都是假象吗?
一切都被毁了。
国庆节前一天,路上随处可见欢庆氛围。上午还是晴空万里,中午乌云渐渐堆起来,到了傍晚,天比往常更黑。
黑云压城城欲摧。
整座城市仿佛被蒙住,稍远一点儿的景象便看不真切。
风卷起尘埃和叶子,是暴雨的前兆。
展音最讨厌下雨天。
可是她还想再散散心,她耳机里放着歌,并不打算立刻回家。
她走出咖啡馆。
出于不想淋湿衣服但想吹风的心理,展音打算去便利店买件雨衣。
天已经完全灰暗下来,却没有下雨,街边的店铺纷纷亮起灯,一些孩子穿着喜庆的衣服急忙往家里赶。
手机屏幕亮。
展颂:在哪里?还不回来收拾?
展音:喷泉广场。
她撒谎了,但无所谓,也不管展颂会不会再次发来消息,下一瞬她将手机静音,点进导航。
身为路痴的她一路跟着导航提示音走,终于在拐了几个弯后,找到了一家买雨伞和雨衣的24小时便利店。
她这段时间对黄色总是爱不释手,她故意将雨衣买大了几号,套在身上,能将脑袋整个遮住。
刮风了,树叶翩飞,手机揣进裤兜,她拢着雨衣大步往前走。
路上行人甚少,大家都在抓紧时间往家里赶,仿佛世界规律运行,不断前进,只有她停留在过去,妄图愈合破裂的伤口。
颅内一阵烦闷。
流浪猫喵呜一声,飞速迈动小短腿在黑暗中寻找庇护所,展音看了它一眼。
不知不觉中走到一个较为偏僻的地方来,穿着黄色雨衣的她和周遭环境格格不入。
“别动!”
她头差点撞到电线杆。
她只戴一只耳机,另一边松垮地垂着,所以能听到不远处诡异的说话声。
男人的声音不大,极具威胁意味的俩字传入展音耳朵,她听力天生就好,轻易从中听出咬牙切齿的意味,带着点儿戏谑。
——“乖一点儿。”
——“真tm嫩。”
——“几岁啊?还没十八吧?”
吐字稍模糊。在无人的角落,展音对他的目的了如指掌。
她直觉大事不妙。小心翼翼紧贴在墙面,把手机拿在手里伸出去,点开相机进行拍摄。
摄像机打开时,耳机里的歌刚好暂停在——
“掠过那绝望,找希望。”
这边是老式居民区,四周大树疯长,枝丫茂盛,是很好的遮挡物。
而那男人正搂着一个女孩!
不,不是搂,是禁锢,是强迫。
他们纠缠在一条不太宽的小巷子里。
一躺一蹲。
女孩后背压着书包,刘海乖顺地搭在额头上,皮肤很白,双眼紧闭,全身都在挣扎,停不下来地颤抖,躲着男人恶心的呼吸和伸过来的恶魔般的手。
双手不停用力推开他,扇他,可是效果甚微。
在某种贪欲达到顶峰的时候,他们会认为这是调.情,反而更加兴奋。
甚至,男人单腿狠狠压住女孩的双腿,要去刮掉她的裙子,她完全置身于危险的境地!不得动弹!
男人粗粝的大手用力捂住她拼命求救的嘴,直接盖住了女孩一半张脸,她有些呼吸不畅。
“唔!”
他一整张脸一直埋在女孩颈窝甚至更下方,空出的一只手恶劣地游走摸索。
他拉过女孩娇嫩的手,贴近自己隆起的腹部,往下……
“来吧。”
“感觉怎么样?”
他虽这样问,语气堪称温柔,似乎在商量,但动作却是不容拒绝的胁迫。
这样的天气,这样的环境,对于诡计多端的坏人来说,简直是天时地利。
不管在黑暗处做什么,都是悄无声息的,都是透明的,都没人会发现。
到后来,也没人会设身处地为受害者着想。
展音贴在巷子拐角,只能听见女孩倔强却无力的痛苦呜咽声和她蹬腿的响动。
现在是假期,女孩大概率是从补习班回家,因为他们旁边散落着几张白花花的试卷。
男人在此地守株待兔,专挑好欺负的小女孩儿下手,尤其是手无寸铁的学生。
展音这会儿才借着微弱的路灯看清,女孩的肩带早已被这禽兽不如的东西褪下!她衣衫不整!
视频时间跳到三十秒,展音操作了几下手机,拔掉耳机将其揣牢,一边套帽,一边大步跨进深巷。
男人可真会找地方,要不是她出现,那女孩该怎么办!
想到这里,一股封尘许久的情绪漫上心头,白柚那个时候,也很无助吧……
展音快速且悄无声息地靠近,虚弱的光线下,男人呈一个跪姿将女孩压在身下,一直在调整自己的姿势,还不忘伸手解皮带。
他在犯罪,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而她绝对不会让他如愿。
在男人将要调整到一个舒服的姿势时,展音一声不吭,脚步只惊动了灰尘,划破空气,直接从侧面一脚踢中他有伤的侧腰。
男人闷哼一声,被这一脚踹倒,在地上摩擦到离女孩一米开外的距离,满脸不可思议。
一直躺在地上的女孩终于重获自由,她满眼冒光,艰难但迅速地爬起躲向展音背后。
“救命。”她声音颤抖,眼泪来势汹汹,终于看到了希望,拼命抓住救命稻草。
“别怕。”
她刚才的动作带起一阵风,轻薄的雨衣帽子被掀开,她漂亮得惊心动魄,拳头的力道更不容小觑。
男人看不清她的脸,模模糊糊中觉得是个很漂亮的妹子,便决定不计较她这把人往死里踹的一脚,玩味的嘴角勾起一个恶心的弧度。
“一起来玩……呕额……”
话音未落,展音抬腿又是一脚狠的,将他伸出的手踩回,并且直击要害!
连连几下,他痛得像虾仁一样蜷起,双手捂着,哀嚎连天,可是没人在意。
不知什么时候,风渐渐停下了,乌云慢吞吞散开再消失不见,天空愈发明亮。
借着光线,展音看清那人的样貌,左脸上有一条触目惊心的伤疤,头发乱七八糟,皮肤很黑,且黑得不均匀,看上去常年不洗澡。
令人直犯恶心。
在刚刚那一脚的第五秒后,展音见缝插针出招,丝毫不给人喘息的机会。
几根手指狠狠戳闭男人的两只眼,另一只手挥拳、挥拳、挥拳…
空气中回荡着拳肉相击之声。
她好像在发泄什么。
她彻底无视他的求饶。
直到砸到他鼻梁冒血,下巴脱臼,再抓着他头发往地上狠狠砸向地面,力道之狠,仿佛要将地面砸出个洞。
警察很快到来,她起身就走的时候,还不忘在他腹中狠狠跺上几脚,力道狠劲,男人吐血。
男人说不出话更叫不出声,只有生理性的呜声。
展音磨着左手中指上因常年握笔而起的茧,深呼出一口气的同时抬头望天。
白昼的光亮刚好透过绿树的缝隙洒在她脸上,洒在她略微释然且眼含泪光的漂亮脸蛋上。
这个世界好像眷顾她,又时常觉得她过得太好而带走点什么。
脑海中浮现出她一直挂在书包上的西柚挂件,很小,很不起眼,仅仅是半颗西柚,又不仅仅是半颗西柚。
白柚死的时候16岁,在那之前,在新闻报道之前,展音对她的遭遇一无所知。
……
两个女孩被带到警察局做了笔录,展音还提供了手机里的视频。
据警察说,这人是惯犯,在城市不起眼的地方寻找猎物,在没有监控等措施的偏僻角落犯罪。
绳之以法,刻不容缓。
整个事件处理完毕,展音镇定自若,她看着眼前发丝凌乱的女孩朝她走来,然后踮脚抱住她。
憋了很久的眼泪终于落下。
有不甘、有后悔、有庆幸。
“谢谢,谢谢你,”安琳琳努力避免自己回想刚才的画面,手还是抖的,声音更是抖得厉害。
安琳琳不敢想象,如果没有这位姐姐,她会面临怎样的灾难,也许今天就回不了家,再也见不到父母了。
身处困境,逃跑的几率为零,展音像天使一样降临在无人的小巷。
“嗯……”
“没事就好。”
展音回抱安琳琳,心想如果当时能有个人向白柚伸出援手,那后来的结果会不会就没有那么糟糕。
可惜没如果。
略过那绝望找希望——张韶涵《有形的翅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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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10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