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了她?
贤太妃这话说得极妙,想来她也知晓,依照司马砚承的个性,不主动去招惹姑娘回府。
“母妃,她可是太子妃。”
“太子妃”三个字咬得极重,隐隐有股切齿之意。
司马砚承幽幽地看着半阖的窗棂,眼前景象与他那深沉的眸子如出一辙,黑不透底。
“你曾经也是太子。”
贤太妃语气淡淡,试图说通他。
“您也说了,那是曾经。”
司马砚承脸上泛起冷嘲。
他最不喜、最忌讳的,便是提及曾经。
风光无俩,荣耀无双。
如今却——
尊荣尽失,体面无存。
话落,贤太妃温婉的眼眸多了丝冷意。须臾,才拍了拍他肩膀宽慰道:“小时候你扶着嬷嬷的手学步,总摔得膝盖见红。却从不哭哭啼啼,反而越挫越勇。你父皇当年立储,在你们兄弟几个之间斟酌了许久,最终选定你绝非偶然。”
“旁人都说你父皇昏庸,偏爱于我。可我却知道,你身上有几位兄长都没有的勇毅与胆识。”
“承儿,乾坤未定,一时的失意并不算什么。你我心里都清楚,如今这局面,要么坐以待毙,要么…… ”
放手一搏。
司马砚承沉默地听着,不置一词。
末了,贤太妃依旧不死心地说:“宋矜这姑娘我了解,性静,胆儿小。若非是在靖远侯府过得水深火热,走投无路,她是断不会来寻你庇佑的。”
性静,胆儿小?
司马砚承拧眉,他觉得自己认识的宋矜与母后所言,是两个人。
以前两日自己的撩拨与主动来看,她应对得游刃有余,甚至享受其中,怎么看都不像是胆小之人。
片刻沉吟,他才敛去疑惑解释:“瑾琰相中了她姐姐,她的处境的确很危险。”
“瑾琰若是与靖远侯府有瓜葛,宋矜许是真能助你一臂之力。”
点到即止,剩余的贤太妃没有再提。
届时,屋外院子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急促,匆忙。
司马砚承神色一怔,很快又警惕起来。
若不是极为重要的事儿,一向从容的司马天是不会跑得连步伐都乱了。
“母妃在屋里等我。”
他抬脚,离开的瞬间将屋里的门紧锁。
转身之际,正巧看到玄黄加身,眉目威严的人。
他的大哥,司马明承。
当今皇上,承帝。
皇上出宫,排场极大。身前身后皆是宫人掌灯,禁卫护航。
司马砚承眯起眼,黑眸很快扫过院子里乌泱泱的一群人,最后定格在正中央负手而立喜怒不明的皇上身上。
短短一息,眼神又变得轻挑,慵懒,故作傲慢。
“深夜大哥带着这么多人夹枪带刀而来,莫不是臣弟有罪?”
除却朝堂之上,他总是唤他大哥。
承帝似是习惯,并不追究这样的事。
浓粗的眉毛似是在盯着司马砚承看,仔细打量,又并不是在看他。
“太后说,贤太妃来了承王府。”
这下司马砚承晓得了,承帝正越过他往屋里瞧。
“母妃来看我,有何问题?”
司马砚承笑意似有若无,在这位大哥面前,他向来如此。
放肆、不羁、不知所畏得被人一眼看穿。
“朕……”
承帝脱口而出的话迟疑几息,“接她回宫。”
话落,司马砚承嘴角挂起的笑才终是收了,取而代之地是肉眼可见的愠怒。
上前一步,却被承帝身后禁卫用长剑一抵。
他不着痕迹又万分轻蔑地朝禁卫瞥去,眼里寒冰,正色道:“大哥,她是我母妃。”
“朕是皇帝。”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亦包括人。
院内很快剑拔弩张起来,涉及母妃,司马砚承脸色很是难看。
他凝眉,目光胶着在眼前这个生性多疑又万分自信的大哥身上。退居身后的侍从也是悄悄地捏紧了剑柄,随时准备为主子效命。
“承儿。”
身后传来温润清越的声音,伴随着木门打开的响动。
还未及司马砚承转身,贤太妃就挡在二人之间,看向承帝,眸色平淡。
“走吧。”
不咸不淡地一句“走吧”,声音不若喊“承儿”那般满念忧心。
她抬脚与承帝错身而过,冷漠疏离的背影,轻飘飘地落入承帝眼里,不可谓不冒犯。
然,承帝不过是伸手一挥,带人离开。
院子将将死寂下来不过几息,屋里却响起了刺耳的喊叫。
宋矜瞪大了眸子坐起身来才发现,自己分明是要来勾引司马砚承的,到最后却自己睡着了算怎么回事?
这简直是她职业生涯的滑铁卢!
懊恼之时,她却被司马砚承裹着锦被丢出了承王府。
翌日,承王爷屋里有女人一事在城里不胫而走。
大家却不知那人是谁。
百姓听言只道:“风月场所寻欢作乐还不够,竟玩儿起了金屋藏娇那一套。”
自那以后,宋矜日日身着单薄夜闯承王府,次次都被司马砚承毫不犹豫地扔了出去。
色诱不成,她终是破罐破摔,意欲玩儿波大的。
这天,阳光比前些日子更烈了些。
就连前来偏院的侯夫人也穿着凉衫,手持团扇而来。
算着日子,距离宋矜与宋羽舒落水那日也有十来天了。
侯夫人见着在屋里焦头烂额来回踱步,表情生动的宋矜,心底莫名地升起了一股愤懑。
也不知为何,分明那日是算计她落水的,可结果却是擅水的舒儿大病一场。而不会水,应当在那场“意外”中死掉的宋矜,依旧活蹦乱跳的。
病去如抽丝,舒儿的病消耗了她许多精力。
如今得空,总算是能够与她算算账了。
“主人,她要害死你。”
系统冰凉又着急的声音响起,“她身后周妈妈手里端着的,是慢性毒药。”
初次服用,并无不妥。
长此以往,尸骨无存。
宋矜咬牙:“就非得让我死?”
系统:“主人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
听到系统信誓旦旦的承诺,宋矜送了口气,强行裂开嘴对着侯夫人笑了笑。
逢场作戏,是她的拿手本领。
“侯夫人。”
她轻声细语,眉眼都染着尊敬与笑意。
侯夫人见她笑意浓郁,脸上闪过片刻惊讶。
素日里毫无表情,不苟言笑,见了人怕得跟猫儿似的人,落水一趟,怎么看都似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由里到外都透露着一股古怪与陌生。
“侯夫人,是小矜做错了事吗?”
宋矜敛了脸上的笑意,看向她又变回了无辜的模样,“是侯夫人依旧在责怪那日落水一事?还是在怪罪因为小矜,哥哥才被爹爹责罚?”
提及这两件事,侯夫人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一双儿女,前后脚在她这儿栽了跟头,她却没有法子说半句不是。
乐闲是被侯爷责罚的,若说怪罪,岂不是要怪到侯爷头上?方才若是自己兴师问罪,找了她出气,明日这些话能立马传到侯爷耳里。
这个宋矜,平日里看着老实巴交的模样 ,实则真是坏透了。
思及此,她也扬了扬唇,强行咽下心头不快,故作大方地摇头:“没有的事。”
“那侯夫人今日前来……”
宋矜蹙眉,眼神轻轻地瞥过周妈妈手中端着的托盘,里头的药还冒着热气。
“舒儿与你一道落水,这些日子我忙着照顾她,忽略了你,这是我作为主母的失职。”
侯夫人面不红心不跳说道,“今儿特意给你熬了前些日子舒儿喝的驱寒汤药,你把它喝了。”
喝了?
喝毒药吗?
宋矜心底大震,古代人杀人的方式就这么简单粗暴,不过脑子的吗?
从小到大都对我不好的后妈,却突然端来一碗药给我喝?
分明可以直接要我命的,偏偏递给我一碗药?
你人还怪好的咧。
脸上的笑意渐收,她不住地掀眉往头上看。
心里思忖着系统到底有什么法子破这一局。
“要不然趁着手滑把药丢地上?”
如此想着,却看着侯夫人身后的周妈妈歇了心思。
这周妈妈……可是后院出了名的恶婆子,太魁梧高大还蛮不讲理。
侯夫人带着她来,就像是为逼她喝药专程带来的打手。
“主人,别担心,这药你放心喝了便是。”
踌躇之际,系统自信的声音终于想起。
宋矜眸色一喜,乖觉地接过托盘上的碗,一饮而尽。
药碗见底,侯夫人勾唇心满意足地离开。
原是准备了许多劝她取消婚约的话,最终什么都没说出口。
太子殿下专程从宫里带来的慢性毒药,五毒散。
五种毒分五次放入药里,带第五碗药喝完,毒药在体内根深蒂固,她留在世界上的连尸骨都不会存在。
因此,哪需她专程去皇上那儿丢人现眼。
悄无声息的死掉,一切就都迎刃而解了。
宋矜目送侯夫人傲慢地走掉,而后才往肚子里灌了好多水:“中药苦,毒药更苦。”
她愤声抱怨。
“主人,你方才喝的不是毒药。”
系统很骄傲,“毒药已经被我换掉了。”
“难得,不找我索要积分,还给我换掉毒药?”
她并不相信资本主义行径的系统会有这样大方的时候,“这又是升级送的礼物?”
“不是。”
系统否认,“这是泻药,无需积分就能使用。
“你还没完成攻略司马砚承的任务,没有积分,无法使用更好的药物替换那碗药。”
“如今我与主人命运相连,你若是死了,我也会灰飞烟灭的。”
“所以,主人,请你继续努力完成攻略司马砚承的任务。”
系统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宋矜毫无反应。
满脑子想的都是泻药,以及吃掉它后可能会引起的不适画面。
她狠狠地喘着粗气:“不如你还是把我毒死吧!你是不是忘了我待会儿就要见司马砚承?”
一个走两步就放一个屁的我,如何拿下一个隔两天就换一个春楼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