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冢 第21章 除夕2

雷万钧拿出家主的姿态，说道：“没事就散了吧。”

往常，雷槐安和雷万钧在年夜饭散席后，会到书房下棋，今年也不例外。

“我先去书房，你等会过来。”雷槐安率先站了起来。

“好的，爹。” 雷万钧恭敬地回道。

他知道雷槐安把他留下来的意图，他原本也打算这么干。果然父子同心，默契十足。

想看的热闹没有看成，雷若芷和雷若菱也不恼，反而识趣地告退了。雷家三姐弟也紧跟随后告退了。

雷落衡想和雷清珞一起走回院子。

他刚往前走一步，雷清珞就开口了：“我和你爹还有事要说，你先回去。”

说话期间，雷清珞并没有看雷落衡一眼。

“娘，我到外面等你。你和爹说完了，我们一道回去。”

“你先回去。”

雷清珞不容商量的语气让雷落衡不敢再说什么，他不想惹她生气。

“爹，娘，孩儿告退。”雷落衡还是一个人走了。

雷熙明屏退全部仆从，他也退至门外，等待雷万钧的指示。

一时间，整个主厅就只剩下他俩了。

雷万钧坐着没动，他捧起茶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他在等雷清珞先发难。

“你答应我的，何时才能兑现？”雷清珞强忍不住先开口了。

“你知道的，有些事急不来。”雷万钧淡然说道。

“我想见他一面，我现在只想见他一面。”雷清珞步步紧逼。

“现在还不是时候。等时机成熟了，我自然会安排。”面对雷清珞的步步逼近，雷万钧不为所动。

“他从来没有离开过我，今天是除夕，我想见他，有错吗？”压抑太久的思念和痛苦一旦决堤，便一泻千里，再无回头路。

雷清珞的眼尾被逼得泛红，她眼眶里溢起的水雾像久下不停的雨，让她的心田泛滥成灾。她被逼至悬崖边，一转身便万劫不复。

再出声时，她的声音里满是激动和怨恨：“你要我做的，我都做了。你答应我的，为什么一直不做？雷万钧，你到底有没有心啊！”

雷万钧依旧不为所动，也没有出声。

“他到底在哪？我只想见他一面，我远远看他一眼也行。你不让我做的，我绝对不做，你为什么就不让我见他啊！”

雷清珞被雷万钧的态度刺激到了，她渐渐地变得有些竭斯底里。

“我从没想过要进雷府，我只想和他安稳过日子。你为什么要出现，你凭什么带走他，你凭什么不让我见他，你凭什么！”

雷清珞说得越发激动，“你到底把他藏哪了？我求求你，把他还给我。他是我的命，没他我也不想活了。”

雷清珞涕泗横流、伤心欲绝的样子，在雷万钧看来，和疯子无异。

“你乖乖听话，我保证，你会见到他。”

“我现在就要见到他！”雷清珞一边擦脸上的泪痕和鼻涕，一边盯着雷万钧，倔强得不肯改变初衷。

“雷清珞，你知道我脾性的。”雷万钧终是看腻了雷清珞的情绪发泄。

他看向她，他的眼里充满了冰霜和寒气，“把我惹恼了，你知道会有什么结果。”

雷万钧的话起到了震慑的效果，雷清珞擦干净脸上的泪痕和鼻涕，她大口大口地喘气，终于把情绪平复了下来。

“他现在过得好吗？有人陪着他吗？”

“以前，我总让他一个人在家里待着。他知道我要出门干活，才能养得起这个家。”

“他听话，很少闹我，但我知道他很想我能多陪陪他。”

“他现在有胖点了吗？以前，我赚不了多少银子，能温饱肚子，已是最大的极限。”

“他身上老不长肉，又瘦又小，周围的孩子也不爱和他玩。”

“他怕黑，睡觉的时候，房间的蜡烛不要熄灭。”

“他喜欢吃甜食，但不能吃多，吃多了肚子会不舒服。”

“他不能吃鱼，一吃鱼皮肤就会发红发痒，甚至会起疹子，睡不着觉。”

.......

雷清珞絮絮叨叨说了好多，最后，她的声音变得低沉了些，像是难以启齿般地开了口：“他有想我吗？”

“他过得很好。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去做，他就不会有事。”雷万钧的态度缓和了些，但依旧一副不容商量的模样。

眼看雷清珞还想说些什么，雷万钧先发制人，继续说道：“虎毒不食子，他是我的孩子，我不会亏待他。你乖乖听话，别再忤逆我。否则，我不会对他怎样，但我会让你一直见不到他，你听懂了吗？”

面对雷万钧的警告和威胁，尽管雷清珞再不情愿，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嗯，你回去吧。之后的安排，雷熙明会找你。”

“好。”

看见雷清珞走了出来，雷熙明才返回主厅。

“剂量加大点，别让她发现了。”

“是，家主。”

雷落衡返回院子后，并没有回自己的房间。他在院子的大门边坐下，单手托腮，等雷清珞回来。

夜晚的寒风冷得刺骨，雷落衡缩了缩身子，抱紧了自己，想让自己暖和些。

期间，飘絮劝了他几回，让他去客厅里等。但他就是一头犟牛，坚持要在大门边等，这样他才能第一眼看到雷清珞回来了。

好不容易把雷清珞给盼回来了。

雷落衡的眼睛瞬间亮了，他快步跑向雷清珞，大声喊道：“娘！”

“娘，你回来啦。”雷落衡抬起头，想要看清雷清珞的脸。

奈何夜色已浓，任凭他的脖子仰得再长，也只能看见雷清珞的下巴。

“娘，飘絮说，府里等会要放烟花，我们一起看吧。”雷落衡满眼的兴奋和期待。

这是他和雷清珞在雷府过的第一个除夕，他想和她多待一会，就像从前一样。

“我累了，先回房了。”雷清珞的语气淡淡的，一副不愿多说的模样。她直接绕开雷落衡，往厢房走去。

“娘。”看着雷清珞干脆离开的背影，雷落衡的心头空落落的。

“少爷，我陪你看烟花吧。”飘絮不忍心看见雷落衡难过的模样。

“飘絮，你娘在等你呢。我没事。”雷落衡摇摇头，拒绝了飘絮的好意。

在等雷清珞回来时，飘絮和他讲了好多府上过除夕的事情。

雷府每年过除夕都会放烟花。

放烟花时，府上的仆从可以和同在府里做事的亲人一起看烟花，这是雷府很久以前就有的传统。

据说是以前的家主体恤府里的仆从，就定下了这个规矩。一代一代沿袭下来，就成了传统。

飘絮原先计划陪雷落衡等雷清珞回来后，她就去找娘亲。

飘絮的娘亲在府上的厨房做事，往年的除夕，每到放烟花的时候，飘絮的娘亲就像变魔法似的，变出好吃的，让飘絮吃。

一边看璀璨好看的烟花，一边吃娘亲投喂的美食，这对飘絮来说，是最值得期待、最美好的事。

飘絮说起这些事时，她脸上的神情很生动，话里行间满是温暖和温柔，雷落衡又怎会忍心破坏她今晚的期待呢？

自己的期待落了空，雷落衡仍希望成全别人的期待。

“少爷，你确定不需要我陪你吗？”尽管飘絮的内心有些动摇了，但她还是再问一遍。

“飘絮，我没事，你放心。我今晚也累了，我想回房睡觉了。”

“少爷，我去给你打热水。”

雷落衡每晚临睡前都有洗澡的习惯，一听到他想回房睡觉了，飘絮就自觉去打热水。

“好。”

这本是雷落衡用来搪塞飘絮的借口，但事已至此，雷落衡也只好顺水推舟，应了下来。

等雷落衡洗完澡，躺在床上，飘絮才退下，找她娘亲去了。

待飘絮走远了，雷落衡下了床。他穿着厚棉衣，戴着狐皮暖耳，他没有点燃蜡烛，而是径直走到窗边，把窗户打开。

夜色如墨，月光如水，彼此交融，朦胧的美感倾泻下来，温柔了肆虐的寒风。

远处的夜空，腾升起一朵朵烟花，转瞬即逝，但五彩缤纷，形态万千，点亮了夜空里的寂寞，像是奔赴一场盛大、明艳、短暂的宴会。

山河远阔，人间烟火，世间的美景如华丽的幻象，蛊惑了一颗颗寂寞的心。

它们美得让人窒息，同时也遮住了眼底的星光。

我们一路寻着、追着，也一路看着、想着，却始终走不出心里的那片无人区。

雷落衡静静地看着，直到漫天烟花在夜空里熄落，夜空再次变得寂静又高冷。

最后，雷落衡闭上了眼睛，眼泪划过脸颊，流进不眠的梦里。

我眼底的星光满是你，可你眼底的星光却没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