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源记 第7章 鱼灯巡游

做竹篾灯笼的关键在两步：第一，用竹篾做一个结实的骨架。第二，糊上漂亮的纹纸。安小鱼现场拜师学艺，但，卡在了第零步。

“美人鱼……长什么样？”安小鱼拿着竹篾却不知如何开始，一脸不情愿地向安乐询问道。

安乐坐在安小鱼对面，托着腮笑盈盈地望着安小鱼，道：“美人鱼嘛，自然是半人半鱼喽。”

“鲛人？”安小鱼问道。

“差不多吧。”

安小鱼点点头，开始动手做起美人鱼的骨架来。安乐、安苏苏两人双双托着下巴吃着野果点心看着安小鱼的动作。

经过了一个上午的努力、在折断了无数根竹篾后，安小鱼不负众望，终于做成了一个形似球的灯笼头！

“小鱼嫂嫂好厉害～”在安苏苏的闭眼吹捧中，安小鱼草草吃了几块点心当午饭，随即投入人身鱼尾的制作中去了。

安乐坐在安小鱼对面看了一上午又一下午，眼见安小鱼眉头皱得越来越深，竹篾断了一个又一根，而鱼身还差了一大截，心情很是愉快，笑眯眯道：“安小鱼，抓紧啊，天都要黑了，你的救命恩人还等着拿着美人鱼灯笼去炫耀呢。”

啪嗒一声，竹篾再次断了。做人身鱼尾骨架的困难程度于一个新手而言比蜀道还难，安小鱼太阳穴青筋猛跳，眉头皱成川字，抬眸沉眉盯着安乐，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你、闭、嘴！”

安父哈哈笑道：“苏苏，别难为小鱼哥哥了，爹爹做鱼灯灯笼给你好不好？”

安苏苏看了看渐渐西沉的太阳，又瞅了瞅半个身子都未做成的美人鱼骨架，善解人意道：“好吧，那不要美人鱼灯笼了。”

闻言，安小鱼似是如释重负的悄悄松了口气。然而此时，安乐却道：“苏苏，你小鱼嫂嫂努力了一天只为让你开心，你若是不要了，岂不是让小鱼嫂嫂伤心？”

“可是……”安苏苏犹豫地看了安小鱼一眼，对安乐附耳小声道，“可是哥哥，小鱼嫂嫂好像不会做美人鱼灯笼，而且鱼灯巡游快要开始了。”

“鱼灯巡游？”安苏苏声音虽低，安小鱼仍是听到了。

“是啊，小鱼嫂嫂，做这么多鱼灯就是为了鱼灯巡游呀，”安苏苏冲着安小鱼甜甜一笑，“天黑之后村长会带着村民举着大鱼灯从村中祠堂出发，在村中田间巡游，最后再带领村民登上龙吟坡，去龙神庙祭拜龙王，向龙王表达感谢并祈求渔业丰收。”

“村长会亲自带队。”安小鱼说着，同时婶婶地看了安乐一眼。

安乐心领意会，村长亲自带队巡游，届时村中无人，正是个在村中搜找地图的好机会。

鱼灯巡游在戌时开始，从村子祠堂出发。戌时未到，村中男女老少已经聚到了祠堂准备好了祭拜先祖之物，祠堂内外沸反盈天，喧嚣不止。戌时一到，一声铜锣声响，人群瞬间安静，村长安木手持香火，带着龙隐村村民祭拜先祖。

戌时一刻，又一声铜锣声响，紧接着一阵有节奏的铜锣鼓声，与此同时，欢呼声四起。安木村长带着几个壮汉抬着内部燃着火烛、烧的红彤彤的巨大龙头走在最前方，身后跟着几十个抬着长长龙神的青年，龙隐村其余村民皆人手举着或大或小、形状各异的灯笼，围绕在巡游队伍的两侧、后方，自祠堂出发，开始鱼灯巡游。

人挨着人，肩并着肩，灯火通明，鼓锣喧天。不知不觉，鱼队人群已巡游到了宽阔的麦田，不计其数的鱼灯漂浮在田埂小路，星星点点汇聚成一条火红的长龙。

安乐第一次参加这种活动，新鲜不已，举着安父为了他做的兔子灯笼，被人群半是裹挟的推着前行。

忽然，安乐只觉手腕一紧，转瞬被拽出了人海。

“先办正事吧。”安小鱼微微低头，在安乐耳畔说道。

两人站在麦田中，望着巡游队走到了龙吟坡脚下，随后盘旋而上。晚风吹动麦田，喧嚣声渐渐远去。安乐意犹未尽的收回目光，道：“行吧，先去村长家。”

许是看出安乐对巡游的恋恋不舍，安小鱼道：“你若是想去玩，那我自己去找罢。”

安乐抬眸瞥了安小鱼一眼，心道队伍都走远了你才说，他是挺想去玩的，虽然他很想找到离开龙隐岛的地图，但他其实并不着急着走。龙隐岛有许多地方他都没有去探索过，春夏秋冬的景色还未看尽，他对龙隐岛的好奇还远没有结束。

但是，安乐低头看了眼被紧紧握着的手腕，这不放手的架势可不像这人嘴上说的那么体贴，真放自己去玩而他自己去找地图。

“走吧，”安乐无奈道，“去村长家。”

与游行队伍背道而行，两人朝安木村长家走去。龙隐村地阔人少，龙隐村人初建房子时都是随意选择自己喜欢的地方，有的临海，有些临田，有些是看中了某颗树，便在树旁安了家，因而龙隐村房屋分布很凌乱。因是中秋，各家各户门口都挂起了灯笼，远远望去，如同，如点点星光散落在龙隐村各个角落。

“若是找到了地图，你打算立刻离开吗？”安木村长家离农田偏远，两人拐过一条条村野小道来到安木村长家门前时，安乐问道。

“我？”安小鱼脚步一顿，侧头看向安乐，道，“你不走吗？”

“我还没想好。”安乐如实答道，脚步不停地朝村长家走去。村中家家户户都有个篱笆小院，一个简单的篱笆门，门上都不上锁，最多用藤条木棍做个简单的锁扣，以防院中的鸡鸭鹅兔跑出来。

村长安木虽有子女儿孙，但村中人成婚前，龙隐村人会协力帮助新人建造新的房舍，成婚后基本都会搬出去住。因此，安木处长虽然子孙不少，如今却是自己住。此时，院中自然没人，安木推开篱笆门，径直走了进去，转头却见安小鱼没跟上来，还站在门外。

皎洁的月光之下，安乐看见安小鱼眉头轻蹙，目光沉沉地望着他。

“怎么了？”安乐问道。

“你既然说你不是龙隐村人，那为什么不走？”须臾，安小鱼开口道，嗓音低沉。

“不是不走，只是还没想好什么时候离开。”安乐淡淡道，“而且除了你，没人知道我不是安乐。”

“那安乐在哪？”安小鱼再次问道。

安乐望了安小鱼片刻，转身向安木村长房中迈步而去，边道：“我不知道。我醒来就成了安乐。他可能死了，也可能去了我的家乡。”

“你的家乡在哪？”

“在你不知道的地方。”安乐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知道安小鱼跟了上来，脚步不停的进了安木村长的客厅。

龙隐村房舍布局大多相似，入院正对三间房舍，中间是客厅，两边是卧房，有些会有一间书房，像安木村长家，其中一间卧房改成了书房，后院及院子两侧亦会有几间房舍，多是柴房、厨房之类的。安乐猜想纵使地图在安木村长家中，也只会是在这客厅、卧房、书房这三间中。客厅中并未燃灯烛，好在月光本就明亮，而安乐手中也拎着兔子灯，能勉强照明，只是火光经过纸灯笼后黯淡了不少。

噗嗤一声，安乐听到一声轻微的气流声，与此同时，周身忽然亮了起来。安乐惊讶的转头寻找光源，一眼看到安小鱼手中燃着火苗之物甚为眼熟。

“火折子？”安乐新奇不已，他从电视里见过火折子，初到龙隐村时他还疑惑怎么这个世界还没发展出来古装剧里的火折子，原来外面的世界已经有了。

“你做的？”安乐满眼好奇地从安小鱼手中拿走火折子，看了好一会，说道，“怎么做的？也教教我，这里的打火石太难用了。”

抖动的火光中，安小鱼微微弯了弯嘴角，道：“明日教你，很简单。你的那个世界没有吗？”

“没有，哦，不，有，”安乐将火折子还给安小鱼，带着笑意道，“不过我们日常不用，我们有更方便的生火工具。”

一抹浅淡而带着怀念的笑意在安乐眼角升起，眼下的泪痣在昏黄的火光中冉冉升起。

安小鱼盯着那颗泪痣，道：“你不想回去吗？”

“恩？回哪里？”安乐故作听不懂，收起笑容，举着灯笼在客厅搜查。客厅中东西并不多，一张桌子，几个凳子，一个储物的柜子，安乐一一打开柜子，随意的查看柜子内的物件，其中有许多小孩子的玩具，偶尔有几个木匣子，但安乐基本不会动手翻动。

安小鱼跟在安乐身旁，一丝不苟的查看柜中之物，敲敲打打寻找夹层。

“你不想回到你的家乡吗？”安小鱼似是不打算放过这个问题，又问了一遍，“你没有失忆吧？那你不想你的家人吗？还是，他们对你不好所以你不想她们？”

“不，他们对我很好，我很想他们。”安乐道。

客厅东西不多，两人很快查了一圈，并没有任何发现。两人又去了卧房，卧房也很简单，一张木板床，一张小的四方桌，几个柜子。

柜子里多是衣服被褥。

“那你为怎么不想回去？”安小鱼摸索着柜子里的被褥，又继续刚刚话题。

眼看安小鱼不打算放弃追问，安乐叹了口气，道：“我和你不一样，我回不去。”

安小鱼动作一顿，侧头看向安乐，道：“为什么？”

安乐抬眸望着安小鱼，平静道：“在我的世界里，我死了。”

“死了？！”诧异之下，安小鱼不自觉提高了声音，睁大眼睛，震惊地望着安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