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醒来,他已经不知所踪了。”
阿苟爹交代了一切。
前天倩倩哭着跑来找阿苟,希望他能陪自己一起离开京都,可阿苟不愿意,二人遂发生争执,正巧胡娘子这天突然从娘家回来。
胡娘子让阿苟去烧些水,长途跋涉的她要擦擦身子,阿苟怕奸情被妻子发现,于是把倩倩堵住嘴关进了衣柜里,接着便挑着桶到河边打水。
再回来,阿苟就发现倩倩已经在衣柜闷死了。
他害怕官府查到自己,又不知道家里的尸体该如何带出去,就想到了平时送肉用的箩筐,想借着送肉的名义把尸块扔去乱葬岗。
谁料那天老爹要去静空寺送肉,不小心提错箩筐了,反把尸块送去给了广荣。
阿苟以为自己已经暴露,欲到静空寺灭口。
他闷死广荣之后往在房顶砸出窟窿让雨水进来,伪装成“水龙王的惩罚”。
……
目前的种种证据都将凶手指向阿苟。
大家根据老倌透露的藏尸地点,找到了剩下的尸块以及头颅。
死者的确就是落霞阁的倩倩。
但阿苟仍然不知所踪。
眼看时间已经来到了酉时。
离结束还有两个时辰。
其他几个事组都决定让东、西、南三院的学生先一步回听雪堂呈交手记,北院的则往东,去阿苟家的屠宰场抓人。
***
然而就在临走之际,柳司珩却突然说还有个问题没想通,自己得再回去确认。
就这样,六事便又回到阿苟的房间。
柳司珩蹲下打开衣柜门,伸头进去检查衣柜是否有空隙。
他用一块披帛缠住口鼻,阿苟爹说当时儿子作案用的就是这块披帛,大概缠了有三圈左右。
这块披帛的用料不同于普通薄纱,而是蚕丝织成的绸缎,自然就要厚重许多。
柳司珩坐进了衣柜里:“序序,关门。”
宋序小心地关紧柜门。
尽管阿苟家的这个衣柜做工很不错,可以说是严丝合缝,但还远不到可以让人窒息的地步。
柳司珩定眼观察里面的环境,从门缝里还能透进些许亮光,说明里面不是完全封闭。
口鼻处的布块虽缠得很厚,呼吸是有些困难,但还不至于威胁到生命。
按照阿苟爹说的时间,柳司珩在里面待了两刻钟。
时间一到,宋序赶紧打开锁把柳司珩扶出来。
柳司珩慢慢拆掉那块披帛,扶着桌子缓了一会儿,除了头有些晕外并未异常。
他又问宋序:“你们西院去给倩倩验尸的时候,有没有发现她脖子上有什么痕迹,比如,麻绳之类?”
宋序回想了一下:“没注意,主要凶手分尸的时候就朝脖子动刀,连砍了好几刀,就是有勒痕也看不出来呀。”
欲盖弥彰。
“谨承,别去东面了,去西面,找到阿苟的夫人,胡娘子。”
……
***
擦黑的天是灰色的,小巷两侧的房屋静谧无声,偶尔传来几声犬吠。
路上的雨水还没干透,江谨承的脚步声在万籁俱寂中显得格外清晰,一脚踩进水坑里,溅起大片水花。
这时,一道身影突然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女子画着花钿妆,乌膏涂在唇上,上唇涂满,下唇则只点个圆,像花朵一般,只是身材有些肥胖,她站在巷口,对江谨承微微一笑:“你不去抓那个死鬼来抓我作甚?”
然而走近后才发现这哪是女子,明明个身材魁梧的壮汉。
不知道是哪个部里的大人。
看来朝廷这次为了特察司的考试也是拼了。
江谨承脚步微微一顿,他迅速打量着眼前的“女子”,胡娘子对他抛了个媚眼:“小郎君~”
江谨承不禁打了个寒碜。
咦,啥动静这是。
只见对方身形一晃,纵身一跃上了房顶。
江谨承也毫不犹豫地紧追而去。
瓦片间碰撞出“咔咔”声。
两个身影在房顶上快速穿梭,“女子”时不时回头,确认这条尾巴还在不在,对方武功应该很高,在逃跑之余,还有闲心转头逗逗江谨承,扔出两把暗器。
仿佛在挑衅,又仿佛在享受。
而江谨承这边则有些棘手,只能全神贯注,他虽剑法精湛,但追逐跟踪这套还得是祁让和柳司珩,那俩专注力高。
两人在屋顶上追逐了许久,终于来到了一处废弃院落外。
“女子”身形一转停了下来,回头看着气喘吁吁的江谨承,轻声说道:“郎君,你真的要抓我吗?”
“废话,看剑!”
“女子”一连接下他好几招。
没想到这小鬼在剑道上的造诣确实不一般,近战的话连自己都要有些招架不住了。
“好小子。”
“女子”纵身进院,江谨承也遂跟了进去。
可一进门他就傻了。
我勒个去,这真的……只是考试吗?
只见院中将近站了几百号人,地上、树上、房顶上,乌央乌央的。
“女子”像鱼跃水一般瞬间溜入人群,而后进了一个房间。
下一刻,那些戴面具的黑衣人便死死守住了门口。
看来这才是北院的最终考核。
江谨承此刻就像是进了狼群的野兔,周围一片绿光闪烁,那些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
他们穿着清一色的玄色黑衣,带着纯白色面具,只留出双眼前的两个小孔,一眼望去,后腰挂的全是双刀武器。
就这架势,一般人见了估计还没开打就已经先怂了。
尽管江谨承不知道这些人究竟归属朝廷的哪个机构,但能肯定的是,他们都接受过专门的训练,可不是那种随意拉来充数的侍卫太监。
因此江谨承也开始警惕起来,他无声地将归兮剑换至右手,深吸了一口气,率先出招。
刹那间刀光剑影交织。
江谨承四面受敌。
他只能用轻功一边躲避,一边直取对方要害,还要控制出剑力度。
但这种以一敌多的情况下很难不乱了阵脚,经过一番激烈的打斗,江谨承好不容易才杀出一条血路,那扇门就在眼前。
只要推开它,就能抓住“胡娘子”。
可他身上已多处受伤,鲜血不断渗出,江谨承捂紧伤口现在不敢再继续往前,他想先休息一会儿,也好准备准备最后的突围。
他不动,那些黑衣人也不动。
江谨承居然跟其中一人聊起了天来:“大哥,你们是谁的麾下,身手挺好。”
“过誉了,小兄弟你也不错,若能顺利进入特察司,将来也定是栋梁之才。”那人说话冷冰冰的听不出任何语气和情感。
江谨承虽没套出话,但说话间对面抬手向他抱了个拳,江谨承顺利看清楚了对方身上的牙牌。
好像是叫……青乌阁?
大亓有这个部门吗?
莫非是江湖流派?
正想着,门再次被踢开。
来的分别是乙二事、丙壹事和丁九事的北院同窗。
二事的问:“江师弟,你还好吧?”
江谨承:“放心,暂时死不了。”
“我们去屠宰场抓阿苟了,到了才发现凶手不是他。”九事的说。
“嚯,这几位是在干嘛,穿得也太夸张了吧。”盛召鸣转头看向江谨承,“行不行啊小江,对付这种货色也能受一身伤?”
江谨承懒得理他,主要也是没力气吵了,便指了指盛召明,对刚刚跟他聊天的黑衣人说:“老兄,我师兄好像看不起你们啊。”
“不着急,每个人都有交手的机会。”
方才的僵局被打破,盛召鸣这张破嘴一来就为自己吸引了大量火力,其他两个事组的人甚至都没什么机会动手。
江谨承实在有些撑不住了,之前在喀隆的伤原本就还没好全,现在虚弱得很,对方玩的是人海战术,不能同他们硬来,需要保留体力。
混乱中,一个黑衣人不知道被谁踢了出来,正好倒在江谨承跟前,两人四目相对。
……
江谨承:“兄弟,借东西一用。”
“啊?”那大哥都还没反应过来,身上的黑袍和脸上的面具已经被江谨承给薅了,大哥连忙捂住脸,喊道:“嫩弄啥!”
但下一瞬就被江谨承给一拳打晕了。
江谨承伪装成黑衣人同僚混入人群中,一步步朝房门靠近,最后趁其不备潜入屋内。
“女子”正坐在桌前大口大口地喝酒,看到第一个考生进来,二话不说一掌拍向了长凳上的刀鞘,短刀飞出,稳稳落在手里。
“是小郎君啊,看刀!”
“女子”低吼一声,如下山猛虎般。
江谨承身形微侧,剑尖精准地抵在了短刀上,发出一声脆响。
“不错,身法很快,但不好意思。”对方很快从腰后拔出另一把刀。
刀刃出鞘,一刀刺入了江谨承的肩膀:“我们一直用双刀来着。”
江谨承最终还是低估了这次考核的强度,对面居然动真格的。
他方才在外面处处留手就因为清楚这只是个考核没必要闹出人命,没想到对面的白刀子就直接这么进来了。
体力在不断流失,眼前已经开始逐渐模糊了。
他知道,自己若再不反击,便再无机会。
江谨承深吸一口气,干脆扔了归兮。
短刀正要落下,江谨承突然伸出左手,钳住了对方持刀的手腕,给“胡娘子”吓得“花容失色”,刚想要挣脱,江谨承就朝他腹部重重一拳。
人越是魁梧壮硕,身下的视野就越是狭窄,对方已经开始摸不清江谨承的路数,只觉腹部一阵剧痛,手里的短刀也脱手而出。
江谨承趁机用力一个过肩摔,把对方重重地摔在地上。
“咔嚓”,好像肋骨断了一根。
“胡娘子”满脸的不可思议,他怎么也想不到会败在一个小屁孩的手里,而江谨承许是已经杀红了眼神志不清,他握紧拳头想再朝对方脸上招呼。
“胡娘子”赶紧歪头一闪躲开了这一拳:“还看,赶紧快救我啊,阁主!”
阁主?
江谨承仰起脑袋,直接梁上站了一个瘦高小老头儿。
“段……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