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时,宋序刚熬好药,腾腾冒着白色的热气。
就是难闻了些。
柳司珩和江谨承都在一旁捂紧了鼻子,就连宋序自己都塞着鼻塞。
祁让走近后也不免扭开头,用食指堵住鼻子,“咦,这什么?”
“这是我用自己的方子加了些寨中的药草熬成的,正准备送去给大将军。”
宋序塞着鼻子,声音就有些奇怪。
谁知另外两个更变扭。
江谨承:“赵训现在只是受了外伤,你别把他五脏六腑都喝出事了。”
柳司珩已经快被这味道折磨得缺氧了,生无可恋地说:“喝出事儿的前提是他得有勇气把这玩意儿灌进去,这很难。”
宋序不悦:“什么意思你们,质疑我?”
祁让:“其实……我也觉得不太妥。”
“我有办法。”宋序灵机一动,直接把药掺进了肉粥里,“人在极度饥饿的状态下,嗅觉和味觉永远追不上他下咽的速度。”
江谨承直接愣在原地,小声问柳司珩:“赵训以前是不是跟宋靖有仇?所以宋靖儿子才要这么搞他。”
“喂,我还没聋谢谢。”
宋序双手叉腰,气鼓鼓地瞪着两人。
柳司珩微抿下唇,漫不经心地用扇柄缓缓推开江谨承,示意要跟他划清界限。
转而摊开扇子一边扇走那刺鼻的味道,一边问祁让:“大将军说什么了?”
祁让:“他说章魁有问题,如果遇到了,叫我们提防着些。”
“怎么会呢,章卿为人正派,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宋序说完,对上了祁让不太友善的视线,便默默垂下了脑袋,躲到柳司珩身后。
章魁这个人吧,虽然身居重职,但在朝中的存在感不高。
是皇子党,却从来不参与两边的争斗。
章魁与宋靖关系不错,宋序也算是他看着长起来的。
或许大将军只是好心提醒。
可就怕太子殿下会先入为主往心里去。
祁让轻笑两声,带着些森然的寒意,“误不误会的,也得先把人找到,但愿别出什么意外才好。”
言外之意就是自己会顾全大局,莫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
赵训身边不能不留人照顾,四人商量后,宋序就留在寨中,其他人前往地宫。
天子给的那张羊皮地图原是王霸天让斥候画的,其中包括从喀隆寨子到地宫洞口一带的地形和线路。
画完之后,随信件一起八百里加急送到京都。
不想这图跑了一圈又绕回来了。
因为喀隆的山和谷都没有具体名字,也没有地标碑刻。
只能全凭地形地貌来找。
山中古木参天,怪石嶙峋。
三人在林间艰难地穿梭了近两个生辰才终于来到图上所指的那片区域。
脚下的山路愈发难行,就连体力最好的江谨承都给累够呛,直接席地歇了下来,“柳老二,再这么走下去天都要黑了,你确定你领这路对吗?”
柳司珩皱着眉头,将羊皮图又仔细地看了一遍,然后抬头望向远处的山峰,“这不跟图上标得一模一样吗。”
柳司珩合上图,如拎小狗一般把正坐在地上偷懒的江谨承抓了起来,“应该就在周围了,仔细找找便是。”
祁让突然指着前方说:“哎,你们看那儿。”
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只见在不远处的草丛深处,隐隐约约露出一块石碑的轮廓。
柳司珩:“好像……是块山神碑。”
江谨承:“不能吧,这破地儿不是信什么太阳神吗,还能有人给山神立碑?”
一语惊醒梦中人,三人顿时精神一振,加快了脚步走近前去。
石碑高约两丈,上面所写的大概是喀隆自己的文字,已经有些模糊。
就算有几个依稀能看的,外人也很难能辨得出来其中意思。
“这土被翻过。”江谨承说着,他蹲下身子,仔细地查看着被翻动过的土地,拍了拍手上的干草说:“看来十有**是这儿没错了。”
突然,祁让摸索的手似乎触到了一个硬物。
随着一阵轻微的“咔嚓”声,地面突然震动起来。
紧接着,一个洞口缓缓敞开。
许是之前走得着急,那军中用的缒绳都还孤零零的悬在洞口。
也好,省得费事了。
三人一跃而下。
没想到这洞还挺深。
怪不得王霸天说上次有一半的弟兄都没能活着出来,确实,如果没有轻功傍身,能成功逃出去的可能性近乎于零。
可这样一来就很奇怪。
既然死了那么多人,为何他们在下面走了这么久却一具尸体都不曾瞧见。
柳司珩走在最前面,点燃了两边墙壁上的灯,四周的机关暗器被一览无余。
“嚯,没意思,都被趟过了。”江谨承说完,柳司珩谨慎地环视了周围一圈,严肃道:“小心为上,这种地方不可能只有一道机关。”
“等等,你们有没有听到脚步声?”
祁让说着蹲下,用指尖轻碰了一下地面,感受到微弱的震感后立刻抬头,“情况不对,快走!”
这话刚说完,不远处就传来一阵低沉的咆哮声,三人顿时警觉起来。
江谨承紧紧握住手中的剑,微微张着嘴,一动不动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我嘞个去,这么多……”
洞室不知何时竟涌出了一群僵尸,它们身披破旧的战甲,面容腐烂,双目赤红。
口中发出的嘶吼声令人毛骨悚然。
正一步一步向三人逼近。
跟这些比起来,之前在大雾中碰上的那只都已经算好看的,至少还能依稀辨出点人样。
来路已被僵尸堵得水泄不通。
这些士兵张牙舞爪,似乎已然将他们视做了猎物。
三人不敢停留,沿着洞壁向深处逃去。
洞内瞬间回荡起僵尸的咆哮声和几人逃亡时急促的脚步声。
火折子的光芒在黑暗中忽明忽暗,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屋漏偏逢连夜雨,祁让突然察觉脚下有异,急忙一个侧身闪开。
只听“嗖”的一声,一支利箭从地面的机关中射出,擦着祁让的衣角飞过,钉在了洞壁上。
洞内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却也只有短暂的消停。
四周的墙壁突然“嘎吱”作响,无数箭头在空中乱杀。
三人连忙靠背聚拢,一边要抵御僵尸,一边还要注意躲避各种暗器。
江谨承:“靠,现在怎么办?”
“往那儿走,那边有个岔路——”
柳司珩指着前方的一个洞口喊道。
三人毫不犹豫地冲了进去。
却发现里面就是一个狭窄的通道,最多也只能勉强容得两人通过。
柳司珩突然停下脚步,“你们先走,我来断后。”
祁让:“不行,要走一起走!”
柳司珩将火折子扔到江谨承手里,威胁道:“我弟弟要是出了半点差错我定饶不了你,赶紧滚。”
然而江谨承都没来得及答话,柳司珩已经站定抬起右掌。
一股强大的气流从他体内爆发出来。
那些散落在地上的箭矢,原本还静静地躺在地面上,此刻却像是被唤醒的毒蛇野兽,纷纷从地上弹起。
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凌厉的轨迹,朝着“僵尸大军”飞去,为江谨承他们的离开争取时间。
柳司珩半眯的眸子瞬间睁开,幽暗灯光下的双眸,透着几分从来未有过的压迫感,“你们在这只会给我添乱。”
江谨承心中明白,此刻多说无益。
尽管他现在还是不知道柳司珩的内力有多深,不过目前看来,对付这些僵尸完全没问题。
他把祁让直接扔进了通道里,自己紧随其后,对柳司珩说:“你自己当心!”
通道的门很快关上,不知道跑了多久,身后传来僵尸的吼声才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死一般的沉寂。
……
不知在昏暗中摸索逃亡了多久。
终于,通道尽头出现了一丝光亮。
祁让和江谨承随光源进入密室,火光照亮了眼前的景象。
江谨承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眼前是一座巨大的石棺,周围还摆放着各种陪葬器皿。
想必这墓主人生前地位不凡,在墓中修了这么多机关。
但密室里除了那些已经损坏了的不值钱的器皿,好像也没其他东西了。
祁让心里嘀咕着,这哪是什么白衣教宝库,分明就是座大墓嘛。
而且还是被盗过的。
一阵阴风吹过,冰冷的寒气扑面而来,带着一股潮湿的腐臭味。
祁让不禁打了个寒颤,手里紧紧攥着那根平安绳,“江谨承,我们……”
人在害怕的时候总需要依靠着些什么,祁让本想去抓江谨承的胳膊,手却捞了个空,一回头才发现江谨承脸色不太好看。
“你怎么了?”祁让焦急询问。
江谨承摇摇头,轻飘飘说了句:“没事。”
然而话音刚落,他就半个身子跪到地上,捂住胸口吐了一大口血。
空气中瞬间弥漫起一股子血腥味,江谨承却毫不在意,用手指拭去嘴角的残血,想故作轻松地站起来。
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脸色有多差,细细的汗珠从额头上渗出,脸色没有一点血色,更没有了往日的活力。
祁让赶紧两步并做一步上前搀住他。
结果刚摸上江谨承的后背,就发现他身上插着几根短箭,鲜血正从伤口处缓缓渗出,将他那身红衣染得更加殷红。
祁让瞬间惊住,小心地扶江谨承坐下,手悬在半空中碰又不敢碰。
生怕一摸上,这人就碎了。
“哥……”
“闭嘴,不说话了,省点力气吧你。”
祁让说着把一根木棍塞进江谨承嘴里,趁江谨承还没反应过来,三下五除二撕开了他的衣服,小心翼翼地将他身上的箭取下来,又脱下自己的外衫给他止血。
整个过程进行得相当迅速,气氛又沉默得可怕。
江谨承紧咬着木棍,伤口固然疼,但他全程忍着都没敢出声。
他知道,祁让生气了。
直到最后祁让替他包扎时,江谨承才玩笑般嗷了句:“嘶,疼。”
祁让听到这话,干脆手上的力度又重了几分,吼道:“逞英雄的时候不知道疼,你他马现在知道疼了!”
声音已经哑得不行,两只手因为太过用力而微微发抖,似乎已经到了失控的边缘,但祁让仍在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
“路上有机关为什么不说?”祁让呼吸变得紊乱,每一次吞咽都像有利刃梗在喉咙里,刺痛而低哑。
“你哭了?”江谨承想回头看看,却被祁让扣住下巴强制转了回去,“没有。”
他微微一笑,笑容里带着几分虚弱。
江谨承艰难地抬起手,轻轻拍了拍祁让的膝盖,轻声说道:“本大爷如果连这种程度的机关都对付不了,传出去我‘不留痕’还怎么在江湖上混。”
“那背上这几只箭哪来的,是你无聊自个儿扎了玩呗。”
祁让表情越严肃,就显得这句话越发好笑。
江谨承可不想再惹他,只能抿着下唇点了点头。
之前师傅说,人在亢奋的时候是不会知道痛的。
江谨承这回可算见识了。
方才跟只刺猬一样跑了一路都没什么感觉,现在却两腿发软,眼前一片虚黑,静静躺在那儿。
双手垂落在地上,仿佛是他断了的翅膀,就连剑都握不住。
江谨承两只眼睛逐渐麻木无神,像一片枯叶,飘啊飘,飘啊飘……
最后静静地躺到了地上,气息奄奄。
“你要是有个万一,姓柳的得拆了我。”见祁让坐在旁边不说话,江谨承又道:“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的侧脸很好看。”
这话很莫名其妙,祁让不知道该怎么回,但紧接着江谨承的下一句又让他不得不开口。
“哥,你的真名叫什么?”
祁让刚放松下来的心弦又是一紧,不可思议地看向他,张了张嘴,讶然道:“你……说什么?”
“殿下不记得了,龙记山庄那颗夜明珠。”江谨承抬手指了指自己,眼眸一弯,两个浅浅的酒窝如落花飘下。
他有些得意地说:“我送的。”
江谨承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他这次伤得太重,普通止血根本没用。
许是知道自己的情况,才一股脑说了这些话。
说完,江谨承就瘫倒在了地上,呼吸也越来越微弱。
只是在意识彻底消失前听着祁让的声音:“江谨承!醒醒。”
“谨承,你别吓我……”
最近的雨真的淋不得啊,出门扔个垃圾的功夫就感冒了,不知道我是不是对复方氨酚烷胺过敏,每次吃完都感觉头晕乏力,但神奇的是我居然在迷迷糊糊的状态下,就这么水灵灵地码出了四千字,打字速度比清醒时候都快,但还是赶紧好吧,头疼真的要遭不住了,孤现在巴不得先饮麻沸汤,然后用利斧……[化了]
(嘿嘿,不过终于可以追点感情线了,光写剧情写得我好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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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僵尸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