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大雾已经散尽,借着月光,眼前的一切变得更加清晰。
士兵胸口处的血还在不断向外涌出。
那本就苍白的脸,现在更是一点活人气都见不到了。
可他的速度和力气丝毫没有减退,攻击性仍然强得惊人。
几人猜……或许这就是赵训信中提到的僵尸?
倒是真有些棘手。
丰庆瞳孔微微收缩,似乎理解了什么。
“它,它是不是怕火?”
众人如梦初醒般瞄向了火光。
好像是那么回事。
方才它攻击的尽是没有火把的人,而丰庆最后也是火把掉落之后才被它盯上。
柳司珩不假思索道:“宋序,点火。”
宋序很快明白了柳司珩想做什么,点头“嗯”了一声。
正要移步,却被丰庆拉住了一条胳膊,“我、我这里还有些桐油。”
丰庆的桐油一直装在水壶里,水壶容量很大,虽然刚刚用了些许,但剩下的也足够了。
直接宋序后退两步,借力腾越。
伴随着树枝的簌簌响动,如浮光掠影般来回穿梭在几棵苍木之间。
很快就将松油泼出了个包围圈。
三人还在与“僵尸”缠斗拖延时间。
江谨承反应迅速,侧身躲过,手中的长剑顺势划向士兵的腹部。
但外界的伤害对它根本起不了作用,只能将它暂时困在原地。
宋序迅速掏出火折子,点燃了一把干草。
火光在夜色中快速闪烁,马上就遍布整个桐油浇下的圈子。
“僵尸”好像被火光吓了一跳,停下了脚步,随即仰起脖子又是一声嘶吼。
像是被激怒了。
江谨承早有准备,横起剑身一挡,寒光乍现,拦下了它的攻击,紧接着一脚踹向“僵尸”腹部,将其逼退。
此时,火圈已经烧得有七尺高。
三人相互看了一眼,齐身撤退。
只留那“僵尸”一个人在圈子里,眼巴巴望着外面,却又不敢动作。
宋序在空中一个反转,遂双足落地,扶着膝盖喘着粗气抱怨道:“我讨厌干体力活。”
祁让再从剑篓里抽出一根铁箭,这次瞄准了“僵尸”的眉心。
就在他松开弓弦的前一刻。
已经有其他东西从身后飞了过来。
大概黄豆大小,与他擦肩而过。
直接飞进了“僵尸”的嘴巴里,顺着食道吞进肚子,它愣了愣,随之倒在了地上。
四人侧身回头,见丰庆还举着弹弓。
宋序怔怔地望着他,“你……给它吃了什么?”
丰庆刚才还一脸凝重,眉头紧锁,现在整个人瞬间变得嬉皮笑脸起来,语调一起一伏地说:“当然是我丰庆秘制的雄黄丸!”
“仅此一家哦。”
“你知道雄黄对它有效?”祁让问。
目光带着几分淡淡的审视。
“不、不知道,可能误打误撞了哈哈哈……”丰庆言语遮遮掩掩,有意回避祁让的问题。
他催促着,话题转得有些生硬,都没给其他人继续问下去的机会,自顾自地先往前方走去,“趁雾散了,我们也赶紧走吧,快快快。”
柳司珩瞥了眼地上的“僵尸”,“走吧,先到了再说。”
***
在几百上千年的岁月长河中,喀隆寨宛若一颗明珠,遗世独立,静静躺在山箐深处。
寨民们穿梭其间,一见有生人进来,就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如被施咒了一般,定定站在原地看着他们,唯有眼神还在跟着移动。
这时,一个胖小孩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抱着个脏兮兮的大头鱼娃娃,两根胳膊露在外面,就像两节沾了淤泥的莲藕。
丰庆似乎认识他,弯腰同他说了句什么,叽里咕噜的宋序他们也听不懂。
只见小孩斜起眼睛睨着几人,而后目光直逼宋序而去,把宋序看得头皮发麻,躲到了柳司珩身后。
丰庆连忙解释:“郎君别害怕,他就是喜欢你。”
宋序可笑不出来,只能勉强抬了抬嘴角:“那你们喜欢人的方式还真特别啊……”
丰庆笑笑,吹了一声尖锐的口哨,“别愣着了,走吧,他会带我们去找大长老。”
……
宋序略带好奇地打量着寨中居民。
男子大多身着对襟短褂,下身搭配着黑色的长裤,女子则大多着窄裙。
跟街上看到的那些手持精线团扇、衣袂飘飘的南洛女子完完全全就是两个世界。
丰庆说,这里的男人成家之后腰间都会系一条妻子亲手缝制的彩色腰带,没成家的就会挂一些精致的小饰品,如银质的刀鞘、铜铃等等。
大长老的家在山箐最高的地方,也是整个寨子唯一阳光充裕的地方。
他的门口放了座雕像,比房子还要高不少,似隼又似鹰,看不出到底是什么东西。
但阳光穿透云层,能正好打在雕像一双凹陷的眼睛上。
这么看,仿佛不是阳光落下,而是这神兽双眼中放出的光芒照亮了宇宙洪荒。
“你们也看到了,这林子密不透光,所以大多时候寨民都会了这里祭拜光明神。”
“初代长老就住在这里,到现在这位已经是第四百三十六代了。”
丰庆说完,双手在胸前比了一个类似于翅膀的手势,弯腰对神像鞠了一躬,让其他几人也跟着做。
小孩让他们待在外面,自己得先进去报备。
江谨承便凑过来小声问丰庆:“喂,感觉这脏小孩地位还挺高的,他是不是那长老的孙子啊?”
丰庆:“去去去,别胡说,这小孩叫达仝,是寨子里的先知。”
“先知出生就无父无母,所以从小就得和大长老住在一起,关系自然要好一些。”
“那大长老……”
江谨承本来还想问问大长老是怎么挑出来的,但话还没说完,达仝就已经出来了。
“勒土匝克。”(让他们进来)
丰庆:“他说大长老请你们进去。”
……
进去后,大长老也行了个丰庆刚刚教的礼,“粗路匝。”(你们好)
这是一个瘦而高的老人,满头的白发中只掺了几根青丝,眼皮也已经耷拉下来,看人的时候需要用力往上抬才看得清。
柳司珩左右打量了一圈屋子,空荡得很。
再看老人手中的拐杖,就是根随地捡来的木棍,缠了几圈破布条,把手部分已经被盘得油光锃亮。
再怎么说也是一寨长老,可这筚路蓝缕的,属实与其身份地位不太相符啊。
不过也难说,万一人家就是节俭呢。
大长老也问了几人来意,柳司珩说:“一个多月前,朝中曾有一批兵马进山,不知大长老是否见过?”
丰庆如实传达,大长老点了点头,又问他们是什么人,与那位将军是什么关系?
柳司珩亮出令牌,“京都特察司见学六事,奉命前来协助大将军。”
“你们是京官?!”
丰庆脸上闪过短暂的震惊,不过也很快淡定下来,拱了拱手,“不知几位竟是上官,之前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大长老沉思片刻,招手示意丰庆弯腰一点,遂凑到他耳边说了好大一段听不懂的话。
丰庆脸色也是变了又变,最后点点头,说:“你们说的那位将军就在寨中,但受了很重的伤,寨中又缺少治疗外伤的医生,所以……”
***
小雨忽至,淅淅沥沥。
今年的梅雨季格外长,也不知这雨水得持续到什么时候。
山中一场雨,八成又要雾上好多天。
几人穿着蓑衣一路奔赶而来。
赵训被安置在一个叫哆木的男人家,他们来时,哆木正在檐下捣药。
寨里就是这样。
丰庆说,他们就自己独特的一道医疗体系,寨民生病之后,大长老会把“罱鹫”,就是一种生长在水中的虫,类似于水蛭。
传说大长老能够操控此物替人们清理身体。
若是受了外伤,那就敷点草药,接下来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丰庆向哆木说明四人的来意,哆木赶紧带宋序进屋。
宋序进门时,赵训正横躺在床上。
不知他们到底经历了什么,身上全是伤痕,有深有浅,几乎找不到一个完整的地方。
有些伤口已经发炎坏死,之后可能得把那块肉都切了,赵训还发着高烧,一直处于昏迷状态。
宋序:“丰庆,劳你跟他们说一声,去准备个火炉,再烧几盆热水,几块干净的毛巾,没有的话布条也行。”
“好,我现在就去。”丰庆赶紧下去安排,江谨承跟在后面说:“我帮你。”
房中,宋序慢慢打开箧笥,心里有些混乱。
也是难为大将军了,印象中他可比天子还要大几岁,今年怎么也得七十出头了吧。
年轻时候征战沙场都很少有人能伤他那么重,如今老了老了,却还要经这么一遭。
也就是老爷子身体好,换做其他人,怕是根本就扛不到今天。
不过多时,丰庆和江谨承已经准备好了需要的东西,三人在房中忙活起来。
一个红衣将领捂着伤口走到柳司珩旁边,拍了拍他的胳膊,“喂,你们是京都来的?”
男人约莫三十多,唇上留了条不宽不窄的胡须,长得憨厚老实,看其盔甲制式,职位应该不低。
他也是个自来熟,对柳司珩直言道:“我看那小子眼熟,好像是宋将军家的公子吧,他……他这……能行吗?”
宋序以前风评不好,说他是纨绔都算夸奖的话了,大多数时候人们都背后称他为富家愚子。
对他的医术,总归是不大放心。
但宋序毕竟不是华佗在世。
柳司珩也不敢替他承诺什么,只能说:“宋少爷定会尽力而为。”
“不知二位身处何职?”
“难道,朝廷只派了你们四个人过来?!”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男人眼底露出几分失望,摇了摇头,“唉,那不是……让你们来白白送死吗。”
这本我不会得单机到完结吧[爆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4章 僵尸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