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江,开门——”
宋序敲了敲门,发出“笃笃”的声响。
然而门却迟迟没有动静,反倒旁边的房门却忽然“吱呀”一声打开了。
身着月白长袍的柳司珩探出头,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睛,目光落在祁让身上,语气带着几分慵懒:“怎么,又喝多了?”
他打了个哈欠,抬手随意地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发丝,目光在祁让身上扫了一眼。
嘴角勾起抹笑意,拍拍祁让的脸说:“这酒量,啧啧啧,没见长啊。”
宋序不悦道:“你知道他这酒量还不一同去看着些,故意耍我?”
柳司珩耸了耸肩,眼里有些委屈,“怎么会呢,今年我是真去不了。”
“柳统领刚死没多久,陛下大概不会想在这时候看见我。”
“你们家可真复杂。”
说话间,江谨承的房门终于开了。
他站在门口,眼中带着几分不耐,显然是被吵醒的。
但看到宋序扶着祁让,便微微皱了皱眉,关切道:“他怎么了?”
宋序立刻把祁让推给江谨承,双手叉着腰,心道终于能先缓口气了。
“多喝了几杯,想必是酒劲上头了。”
江谨承点了点头,伸手接过祁让,将他半搂在怀里,“你们一起回来的?”
宋序嘴角勉强扯出一丝笑容,“怎么……怎么可能,我刚从宫中出来就碰到了祁大哥,就……正好同路。”
“哎呀你赶紧扶他进去吧,我们也要休息了,明天见。”
宋序说着把江谨承和祁让都推了进去,而后关上门,扶着门沿擦了把汗。
柳司珩在旁边笑而不语。
宋序用口型骂他:“笑个屁。”
……
江谨承转身将祁让扶至床上,但祁让死活不愿意躺下,就要坐在床边。
怕他晚上再摔下来,江谨承正准备在他床边打个地铺,祁让突然说:“我的弓呢?”
江谨承打着哈欠,他实在困得厉害,看了看地板,也懒得再去铺被褥。
侧身一滚直接躺到了祁让床上,迷迷糊糊道:“明天再射吧,明天我给你当活靶子,现在睡觉成吗……”
祁让现在显然听不进去他的话,一把揪住江谨承的耳朵,“你敢忤逆孤?”
“我就要我的弓!”
“好好好,放开放开,我给你取行了吧。”
经过这么一折腾,江谨承哪还有睡意,把弓和箭都给祁让取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哥,注意着点,别把房弄塌了。”
“你在教我做事?”
“那不敢。”
祁让看看他,却直接推开了他拿箭的那只手,把弓夺过来,小心放到枕头边上,准备脱衣服睡觉。
江谨承反倒凑了过来,忍不住弯下眸子,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这么喜欢啊,可也没怎么见你用过。”
“用不上。”
“为什么?”
“对手太废物。”
“行。”江谨承哈哈笑了笑,趴到床边枕着胳膊问:“哥,你今天回家开心吗?”
“还好。”祁让突然想到什么,伸手道:“贺礼。”
江谨承揉了揉鼻子,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本来是想明天你清醒了再给的,既然你都提了那……”
江谨承翻下床,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手掌大小的盒子。
缓缓抬起一只手,把东西递了过去,动作有些生硬,另一只手不自觉地挠了挠头,显得有些局促。
他目光躲躲闪闪,不敢直视祁让的眼睛,只是低声说道:“我特意跟人打听的,你应该会喜欢。”
祁让欣然接过,期待之情溢于言表。
然而,当礼物的全貌映入眼帘时,他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嘴角微微下垂,眼神也变得冰冷而锐利。
祁让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盯着江谨承,似乎在努力克制着内心的愤怒,冷声道:“你这什么意思?”
江谨承也不解,“什么什么意思?”
“这什么?”
“如意啊。”
话音刚落,“啪——”
清脆响亮的一掌回荡在房间里。
江谨承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心里更是乱成一团。
柳司珩你个狗东西——
***
……
……
“一、二、三、四、五。”宋序凑近数着他脸上的指印,对柳司珩笑道:“嘿别说,祁大哥打得还挺标准。”
“你烦不烦。”江谨承瞪了一眼,用鸡蛋慢慢揉滚着脸:“打是亲骂是爱,没听说过?”
“谨承啊,你小小年纪怎么就有受虐倾向了,还是说,你一直都是这么安慰自己。”
江谨承瞪着他:“你闭嘴行吗,最该死的就是你姓柳的!”
宋序傻乐着往嘴里塞了两口包子,“就知足吧,至少这回祁大哥都没动鞭子,不然想想那场面,肯定很血腥。”
“你知道你俩现在叫什么吗?”江谨承用筷子指指宋序又指指柳司珩,“狼狈,为奸。”
“嚯,可以啊狼狈为奸都会用了,文化水平见长啊小江江,来来来,多吃点核桃补脑子。”柳司珩说着把一盘挂霜核桃给他端了过去。
“滚蛋!”
“你现在不就在滚蛋吗。”
宋序嘴里塞得满满的,包子的馅儿似乎都要溢出来了,眼神却专注地看着两人斗嘴,生怕错过什么好戏。
“对了,话说祁大哥为什么不喜欢如意啊?我给他送的时候也感觉他脸色不太好看。”
江谨承:“啥?你也送了,那怎么光抽我不抽你?”
宋序:“你厚实。”
说起这个如意的缘由。
柳司珩有些心虚地抬起手,掩着嘴清咳一声:“你们可知如意的前身是什么?”
江谨承想了想:“痒痒挠儿?”
“对,祁让以前没见过痒痒挠,五岁的时候有人送了他一把,他见此物竟温润如脂,细腻光滑,线条流畅曲度恰好,一直把这东西当宝物一样供着。”
“直到有一天他爹大寿,祁让将此做为贺礼呈去,呃,再后来……”
柳司珩没再继续往下说,不过显然大家都已经猜到了。
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宋序斜眼问:“那个‘有人’,该不会就是你吧?”
柳司珩眼神躲闪。
假装不经意转开视线。
宋序:“柳司珩你可缺德啊,那你还每年都给人家送这个?”
江谨承翻了个白眼:“他缺德也不是一两天了。”
话音刚落,就见祁让迈着从容的步伐,缓缓走向座位,拉开椅子坐到了江谨承旁边。
看着他脸上的红印,有些自责道:“抱歉,昨天喝多了,下手没个轻重,要不,你用这个吧。”
说完,给江谨承递来了一块璞玉。
江谨承半信半疑地将石头放到脸上,“这是什么东西,别说,还挺舒服!”
宋序微微抬眉一见,“寒月玉吗?听说对消淤化肿效果特别好,我姨娘也有一块儿,说是早些年姥爷替人行医时一个老太监送的。”
“嗯?宫里的?”江谨承放在手上掂了掂,倒也没问来处,只是搂着祁让道:“谢了。”
祁让笑而不语,偷偷瞥了眼宋序。
现在整个头都还胀疼得厉害,昨夜醉后说了些什么,自己已经记不清了。
不过看宋序的反应,应该什么都没发生。
想到这,祁让也松了口气。
“六事,哎呦我找你们半天了,长令让你们马上去书房!”
四人闻声,几乎同时抬起头来,见这位来报信的同学神色有些急切。
祁让放下手中的筷子,“现在?”
那个同学甩了甩袖子,“可不就是现在嘛,你们赶紧去吧。”
一行人又匆匆赶至书房。
……
“不知长令大早上找我们过来有何吩咐?”柳司珩问。
“听你这语气像是不高兴啊,怎么,打扰你们吃早饭了?”
侯不挂也没工夫跟这几个小鬼扯皮,眼神示意江谨承去把门关好,而后继续说:“协查文书、令牌、路引这些都已经给你们弄好了,你们一会儿收拾收拾,马上就出发。”
宋序:“去哪?”
侯不挂展开他桌上的地图,不如昨天天子给祁让的那份精细,这是一副大亓的疆域图。
侯不挂提笔在图中的某个地方圈了一笔,道:“南洛,喀隆寨。”
“喀隆?”宋序眉头微微蹙起,“那地方不是连官府都不愿意管吗,让我们去干嘛,难不成那儿也有案子?”
“你说对了,还真有。”说着侯不挂将一封信递给他们,“看看这个吧,这是大将军不久前传回来的蜡信。”
这封信里详细写了军队驻扎喀隆寨后开始寻宝的经过以及军队遭遇僵尸袭击又遇大雾、任馗失踪、寨中频频出现诡异之事等一系列报备。
如今军队损失惨重,章馗又下落不明,大将军无奈才又写信回朝希望天子能派人增援。
“陛下念你们之前在凤水那个案子办的不错,想给你们个表现的机会。”
侯不挂坐直身子,严肃道:“之前朝廷封锁消息的及时,白衣余孽还不知道藏宝图已经到了我们手里。”
“所以你们此番南去,一路上也要低调行事,多走官道,喀隆那地方环境太过凶险。”
“到了这后按时跟我联系,记住,一定要格外小心,有什么诉求就找赵将军,任何一个人都不许逞强……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江谨承?”
江谨承瞬间回神,“啊?听、听到了。”
“你们呀。”侯不挂心中其实很不愿意他们接这个案子。
这几个小鬼聪明是聪明,但到底缺乏经验,就连章馗和赵训都能在这事上栽跟头,让几个小娃娃去不是送死吗。
“总之,性命要紧,路上都少带点东西,尤其是你,宋序,少吃一顿要不了人命。”
侯不挂平日里就爱婆婆妈妈,现在更是巴不得事无巨细的给几个人都嘱咐到。
宋序赶紧打断他,“明白。”
“其实我也没有顿顿……”
侯不挂脸色倏地沉了下来,摆摆手,“行了行了,赶紧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