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笑起，两河路 第54章 五十四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菩然觉得身体都有些冰冷发僵时，沐阳极低极低的声音，穿透雨幕，传入他耳中：

“……若我……回不来……”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其中的未尽之意，让菩然浑身一颤，猛地转头看向他。

沐阳也缓缓转过头，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脸颊滑落，那双墨黑的眸子在雨夜中显得格外深邃，里面翻涌着太多复杂的情绪——决绝、不甘、歉疚，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眼前人的牵绊。

菩然的心脏像是被这句话狠狠刺穿，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上前一步，不顾两人浑身湿透，伸手紧紧抓住了沐阳冰冷的手腕，力道大得指节泛白。

“没有若！”菩然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急促与坚定，甚至盖过了雨声，“我一定会把你带回来！无论是你的本体，还是你这个人！”

他的目光灼灼，仿佛要点燃这冰冷的雨夜：“沐阳，你听好了，千年前我未能护住你，这一次，无论前方是幽冥炼狱还是神王权座，我都绝不会再放手！”

雨水顺着菩然的发梢、脸颊不断流淌，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其他。他那双总是温和悲悯的眼中，此刻只剩下不容置疑的执着与深情。

沐阳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被雨水打湿后更显清俊苍白的脸，看着他眼中那足以焚尽一切的炽热光芒。手腕上传来的温度和力道，是如此真实，如此坚定，仿佛要将他从冰冷的深渊中强行拉出。

他冰封的心湖，似乎被这滚烫的誓言和这瓢泼大雨，砸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痕。

他动了动被菩然紧握的手，没有挣脱，反而极其轻微地、回握了一下。

只是一个细微到几乎不存在的动作，却让菩然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巨大的狂喜与酸楚同时涌上心头，让他眼眶发热。

雨，还在下，声势浩大，仿佛要洗净世间一切污浊与悲伤。

两人就这样站在雨中，浑身湿透，双手交握，一言不发。

许久，沐阳才再次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少了几分死寂，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回去吧。雨大。”

说完，他率先转身，走向廊下，只是那步伐，不再如之前那般沉重得仿佛拖着千斤枷锁。

菩然看着他的背影，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唇角微微扬起一个清浅却无比真实的弧度，快步跟了上去。

廊下，灯火昏黄，映照着两道湿漉漉的身影。风雨声被隔绝在外，小小的空间里，只剩下彼此微湿的呼吸声，以及某种悄然滋生的、温暖而坚韧的东西。

夜还很长，风暴将至。但至少在此刻，他们不再独行。

暴雨过后，小院洗尽铅华，空气清新，却驱不散那份深入骨髓的凝重。

沐阳与菩然之间那场雨夜的无声交流，像一道微弱却坚韧的光，刺破了笼罩在沐阳心头的厚重阴霾。他依旧沉默，但眼底深处那冰封的死寂，似乎松动了一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锐利、更加专注的决意。

计划在紧锣密鼓地推进。

沧溟带着一身尚未完全平息的醋意与更加冷冽的理智返回。他动用了麾下最隐秘的力量，不仅摸清了“冰魄轩”外围的防御布置、巡逻规律，甚至通过安插在银尘麾下低阶神侍中的暗线，获取了部分内部结构的草图。代价是数名精锐暗探的暴露与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