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痕 第16章 Chapter16

0318的血液稀释后的颜色很漂亮，在心灵的民主中，他正在经历一场身体与精神双向受挫的大屠杀。

孤鸟调转台灯，暖黄色的光照亮0318湿漉漉的脸颊，眼睫毛乖张地簇抱成团，乳白的手臂躺在木桌上，针管与玻璃管散在手边，0318的状态不大好，眼神迷离，思绪夹杂迟钝的怅惘。

0318以投之以木瓜报之以琼瑶的感恩心态对待孤鸟，绝无仅有的两位，除母亲外，孤鸟先生在他小小世界中荣登第二位。

“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七次，继续的话你的身体会大不如从前，甚至一场流感都可以要了你的命。”孤鸟的眼光慢慢移到布满针孔的手臂，继续说道：“我再有能力，也不能为你换一具健康的身体。”

“切斯尼先生，谢谢你的好意。”0318摇摇不清醒的头，抿唇舔了下。

孤鸟提高音量，以增强事实力度，“你不知道，莱德贝特离开后，他跑到维塔利斯那里大闹一场，具体原因我并不了解，但八成与你有关。”

“是吗？”0318犹豫了一下，舔嘴唇，下移视线，“我也不知道艾斯蒙德想要做什么，也许只是无聊想要找些事情派遣苦闷。”

孤鸟哈哈大笑，内心讥讽0318是不折不扣的蠢货。

孤鸟收音后抹了把眼泪，冲他微笑，“也许你不知道AS内部有位首席指挥官，按照辈分和地位，艾斯蒙德和卡西安一样，他们都没有同维塔利斯叫板的资格。”

“首席指挥官是哪位先生？”

“佐伊·奈里。他是军方的孩子，还是个宠儿。”

“那这位先生具备叫板的资格吗？”

“当然不。”

“谢谢您的解惑，切斯尼先生。”

0318蹙起的眉好像山丘边缘的松木，针头抽离皮肤时带出大小各异的一串血珠。

孤鸟给他棉球按压针眼，看了他一眼，怜惜地笑道：“你是我见过的最固执的孩子，没有之一。”

“当作是对我的夸奖。”

孤鸟哼笑着收起玻璃管与医疗垃圾，裹上防护服到地下室忙碌实验。

0318被安排休息，补充体力。

他现在状况很不好，随时有丧命的危险。

脸颊上的皱痕像是被人用指甲刻意掐出来的，0318只负责挂着示众，至于有人用熨斗来回烫他的脸皮，让褶纹消失，那是“有的人”才会产生的想法。

半个月后，孤鸟“呈交”给0318一瓶宝贵的药剂，算作这些天使用他血液的酬劳，“你该谢谢你自己，还能活下来”，听完他的话，0318心中只剩不可名状的酸楚。

航天工程局那边并不缺人，0318开始被小辈挂上“占岗不履职”“挂名领薪”的标签，他甚至已经做出一些本人不知情的事迹，而他只是一味待在孤鸟身边重复着做实验、献血、吃饭睡觉等最寻常不过的事。

以至五年之久，度日如年，除了针孔的增加，还有许多灰色记忆，大多模糊不清，除了壮观到掩盖高楼的侧脸，眼睫毛是蒲扇，鼻尖是山峰，嘴唇是波浪，他是湖光山色，和夜夜凉薄的氧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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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风是初次参加高级晚宴，比面对卡罗琳生日宴那次还要华丽隆重，酒店门前放置的敬语牌与参会人员信息中没有他要找的人，AS指名道姓要“蜘蛛”到蓝塞做客。

佐伊按时交于他药瓶，沉甸甸地在心壁上刻上几笔精神被玷污后的证明，做事留痕被AS里的混蛋使用得奇顺手。

南风迈着大步进入酒店，入口的暖风把他奶油色的皮肤吹化进众人眼中，十几岁的年纪，男性体征慢慢凸现。

然而脸颊、嘴唇，甚至体态都遵从着社会对女性的刻板印象形成，到脊柱中段的白长发微微蜷曲在颈窝中，圆润大颗的珍珠项链趴在他锁骨上，标致的黑西装白手套尽显忧郁典雅。

他只进入大厅，侧立在希腊式圆柱旁便已成为往事油画般的浮萍，淡淡散开。

视线繁多，南风在这方面很达观，若无其事地托着高脚杯，随意靠着柱子抿尝酒水。

南风吞咽了下口水，视线紧随他的动作，每一条神经与骨头的另一头都牵着两根细线，男人的女人的，也有来自机器的。

他做了个心不在焉的动作，伸手勾起鬓发的末端递到唇边垂眼打量，小指躲避视线钻进发丝的花丛按响耳麦，“嘟嘟”两声后电流平稳地喧叫着。

“南风，能听到吗？”耳麦另头是佐伊，本次行动的负责人，也是承担风险与后果的权益受损人，真正的死亡后果会留在现场，“三点钟方向的餐盘下面压着一个钥匙，到那里去。”

南风迈开长腿，佯装喝醉酒而昏昏欲睡，借机趴在过路的服务员肩膀上，他脚步软下去，两人朝向铺张红呢绒布的长桌趔趄，南风手中的高脚杯碎在地板上，紧接着是盘子滚动后压住桌布的闷声，桌沿的绒布上留着四道长的因慌乱而深刻的抓痕，以及与拇指相贴的半月牙。

不少打领结的男士围上来，女客纷纷放下酒杯抽出丝巾或收起扇子，抱着长裙走过来，她们用绸缎丝巾擦拭南风没有汗珠的额头，香气袅袅，人音浓浓，话音很快便模糊不清，南风确认自己被抱去某处，门“咔哒”上锁的时候，他明白是一处幽静的客房。

“……据说您是南风？”

空气中浓缩着白兰地的酒香，然而发出烦人声响的家伙的音色听着还不满15，南风没有回答，眼睛被条布蒙上，就连手腕都被捆绑在一起，他掌心的皱纹中“淹”着钥匙，反抗对他很不利。

“回答他，然后找借口让他离开。”

南风开始吞咽口水，佐伊不明白他的处境。

“南风，任务不可以暴露，赶走他，快点！”

妈的。“是，请问你是哪位？”南风问，吞咽口水，等待对方打破无声的沉闷。

服务员皱眉，深深地打量南风，“您很渴吗？”

“并没有。”

起身的簌簌声，然后是冰凉的玻璃杯贴上嘴唇，服务员用刻意塑造的低沉音色命令他，“张嘴，喝掉。”

“抱歉，我有义务这么做吗？”南风转头仔细嗅服务员身上的气味，挺直后背，不知不觉鼻尖已经贴到后者的衣领上，仰头的姿势很浪费精力，他很快没了力气倒在服务员的胸脯上，干巴巴的，“你身上……有股好闻的味道……”

“是的，当然。”

服务员伸指按着南风的牙齿，松懈后便不觉得如猎狗般的尖齿很危险，他按下南风的舌心，从口袋拿出一粒胶囊推送进去，倾倒玻璃杯冲刷口腔。

服务员的白手套被浸湿，多方面的原因，他咬下一指将此塞入南风的口袋，又抱着他的肩轻放回沙发上。

“南风！南风！……”

耳麦被拿掉，“滋啦”一声与信号源断开，佐伊的吼声被截断在不流通，像浓稠的沥青的电流中。

服务员淡淡地看着南风，坐回板凳上，昂贵的欧式沙发上躺着雪白的美人，他翘着腿打量，从眉到眼，从骨到魂，剥离洋葱似的剥出内里最纯粹的东西，放在膝盖上的手取走了南风左耳上的耳饰。

服务员温柔地说：“假期愉快，南风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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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那场宴会是谁对我下了药，我只是随便拿了一杯酒，尝了半口，甚至没来得及滑进喉咙里！”南风的双手被锁死在铁椅上，面前准备质问他的佐伊不停地按眉。

卡西安敲门，隔着审讯室冷白的灯光打量两人，军官为他打开门，前者毫不客气地坐下，摆摆手，“指挥官，您是不是太敏感了？面对一个12岁的孩子，怎么能狠心用他的母亲来威胁他？”

佐伊盯着卡西安虚伪的笑容，他厌恶后者脸颊上的黑痣，是记忆中的标记点，他记得自己吻过那里而被后者奖赏了一巴掌，嘴唇也被撕裂，有几天甚至无法好好吃饭。

佐伊叹气道：“维塔利斯指定的任务，如果不是被他完成的，那么会是谁？在任务期间中计，联系被切断，之后他被平安送回，而任务被完成，不觉得万分荒谬吗？”

“至少结果是好的。您该履行诺言，这孩子还等着跟母亲见一面呢，时间宝贵，经不起浪费。”

佐伊气得瑟瑟发抖，脸颊的肌肉都相互绷紧着，重重拍响桌面，“切斯尼，你还不明白吗？我们之中出现了叛徒！”

“谁？除了维塔利斯和您之外，还有谁会知道详细的任务内容？”

“你是在怀疑我吗？”

“抱歉，我并没有说那句话。”

“切斯尼，你不明白，你也不理解——我明明劝过你不要收养他！”佐伊的手指朝向南风，台浥尘，苍白的脸颊上挂着黑眼圈，犹如机械体内的传导管。

“请您回归正题，这不是该涉及我们父辈的场合以及时间。”

“好，好。”佐伊清了清喉咙，揉按眉心，讨价还价般，“那如果是有关你和我，以及艾斯蒙德之间的事情呢？不要再无理取闹了，你是毁了你自己，然后让艾斯蒙德也照做，你明知道收留他们对AS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有一天我会亲手杀掉你。”

卡西安抬枪射向台浥尘手腕上的锁拷，他毫不退让地瞪了一眼佐伊，拎起台浥尘，并揉乱了他打卷的头发，大声恣意地夸赞：“南风，我亲爱的小猫咪，做得好！我们回海港看望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