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临煦想也没多想,竟抱着李双进了自己的卧室,且让他睡到了龙床。
其他人看着东临煦抱着一个太监回宫也就算了,后来竟然还让这奴才睡到了龙床?可不是开玩笑吧。
凌风晨等人就算看见了也只能生闷气,在宫殿门口徘徊。
太医们因为听说东临煦身边有人受伤了,一连来了好几个。他们正欲进门时,凌风晨却悉数将他们拦住。
太医们不解的看着他,凌风晨手下的人干脆直接把他们带到了另一边。
凌风晨道:“中箭的人不过是个太监,你等不必担心。如果可以的话,皇上问起,本将军希望你们一起说回天乏力。”
太医们犹豫,“这......”
凌风晨眼睛一横,那道凌厉的视线仿佛要剜人骨髓似的,看的太医们身子一抖,他道:“不过是个太监,死不足惜。皇上要是怪罪下来,一切有本将军担着。”
太医们想来觉得凌风晨说的有道理,齐齐应下声来。
东临煦看着床上李双伤口涌现的血迹愈来愈多,几乎染湿他床上被单。但他丝毫不在意,只是朝着门口怒吼道:“太医呢?怎么还不来?都死了吗?”
太医们身子一抖,连忙提着小药柜进了东临煦寝宫。
东临煦不耐烦的看了他们一眼,“来这么迟,站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快来看病?”
太医们只知道这人是太监,但没想到有天太监也能睡到皇上的龙床。其中一个太医之前曾给李双号过脉,那时东临煦盛怒的神情他到现在记忆犹新,所以不算太震惊。
东临煦见他们动作如此迟缓,再次催促道:“还磨蹭什么?朕养你们这群饭桶干什么的?”东临煦平日里鲜少发脾气,第一次冒这么大火,还是为个太监。
但他们想什么也只敢在心里嘀咕,尽心把脉。
这些太医们几乎是同时把望闻问切的看见本事都拿出来了,但他们依旧没忘了凌将军的嘱咐。
虽然目前看东临煦挺在意这个太监,可太监始终是太监,死不足惜,还不如借此卖凌风晨一个人情。
其中一位太医道:“皇上,公公的脉象虚弱,只怕撑不了多久。”
东临煦脸色突变,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什么叫撑不了多久?你知不知他是为朕挡箭的人?你们这么多人,一个箭伤都救不了?”
太医有难言之隐,但还是选择继续欺骗下去,“皇上,微臣真的尽力了。公公誓死为皇上挡箭,死得其所。”
“混账!”东临煦听见这话,一脚踹在这太医身上。
他转过身指着其他几人,“你们呢?别告诉朕连这都治不好,如果小李子有事,你们这群庸医也就不用活了!”
太医们受了惊,没想到东临煦竟然来真的。他们吓得立即跪在地上,“皇上恕罪,皇上饶命。”
东临煦冷哼一声,一甩袖子,重新坐在椅子上,视线却始终不离李双。
如果现在还分不清孰轻孰重,这些太医们也就吃白干饭了。即使是他们也没想到,这个太监竟然那么受皇帝重视。他们还得要性命,至于凌风晨的话,也只能抛掉任他随风去。
这支箭射中的地方虽然离胸口很近,好在万幸,没有正中要害。太医做好准备工作,开始替李双拔箭。
东临煦与里面的实况隔着一张帷幔,但太医拔箭拔出来的时候,李双的血还是飞溅了到帷幔上,看的外面的人触目惊心。
李双因为疼痛,短暂性的醒过来一次,又再次疼晕过去。太医们快速为他包扎伤口。
其中的一位太医开了药方后道:“臣等已经帮小李公公包扎过伤口,伤口虽然没伤到要害,但因为失血过多,还需静养几日。”
东临煦根本懒得看他们,不耐烦的挥手赶人。
别以为他不知道那些太医一开始那种态度的原因,不过是因为李双是个太监,所以他们不重视,死了也不重要?
放屁!如果不是李双替他挡这一箭,现在躺在床上的人就是他。
东临煦依旧没离开,心情复杂的望着病床上的人。也并未在意李双的太监身份。
凌风晨中途进来了,实在觉得东临煦荒唐,这让外人知道一个太监竟然睡在龙床上是何等耻辱?就算是皇上的救命恩人也不可。
“凌将军,朕让你调查的事如何了?”东临煦问。
凌风晨向东临煦献上一串佛珠,道:“皇上,这是末将在后山围剿刺客,刺客逃跑时掉下来的东西。”
东临煦从他手里接过佛珠,细细把玩,仔细观察后,终于发现端倪。他蹙了蹙眉,道:“将军有何看法?”
“相信皇上也看见佛珠上刻的字,最中间那颗有个‘圆’字。末将斗胆猜测,佛珠本是佛家之物,寺庙里最为常见。但一般和尚的佛珠质量都很普通,这串佛珠色泽光晕都是上上层,还刻了字,除非是寺庙里那几位大师。但这些大师中只有基圆最值得怀疑。”
东临煦:“你是说,这次是太后动的手?”
“可能不止,”凌风晨分析的头头是道,“一开始先是朱玉潇提议狩猎,朱玉潇是丞相那边的人,基圆又与太后有关系,只怕这件事和这些人都脱不了关系。”
东临煦若有所思片刻,眼神突然阴狠起来。他手一用力,将这串佛珠紧紧握住,道:“这件事先不要声张出去。他们突然下狠手,说不定已经打草惊蛇,你一定要先下手为强,时刻监控太后那边。尤其是她寿辰那天,若她有什么反抗的打算,立即通知朕!”
“是!末将遵命!”
凌风晨说完这话并未离开,而是看向床上的人,道:“皇上,末将还有一事不得不说。虽然小李公公救驾有功,但此前若是不他提议让皇上您分三队比试狩猎,末将等人也不至于离皇上那么远,才让那些刺客有机可乘,惊了皇上。所以末将怀疑这个小李公公,也.......”
东临煦瞬间就气笑了,“凌将军,朕知你一向孤傲看不起没尊严的人,你是不是要说小李子和基圆勾结?或是和朱玉潇两人暗中来往?但你知不知这次小李子之所以能去,是朕的要求,而之前告诉朕太后和基圆有关系的人,也是这小李子。何况,若这件事真和李双有关,他若真想至朕于死地,又何必在千钧一发之际替朕挡箭?”
凌风晨当时就被东临煦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凌将军,朕平素里一向认为你稳重识大局,太医之事朕不追究。但小李子若真的有事,朕才是真的缺少了一位肯替朕挡箭的衷心的人!”
凌风晨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立即跪下,“若是皇上需要,末将也愿时刻向皇上献出末将的项上人头。”
“罢了,”东临煦扶凌风晨起来,“要你的项上人头对朕有什么好处?你记得下来必须把这件事调查清楚,尤其是太后那边,抓到证据一网打尽!”
“是!”凌风晨临走之际看了眼龙床上的人,坚持道:“但末将还是觉得让一个太监睡皇上的龙床,这事传出去未免太难听。皇上您毕竟是九五之尊,就算那太监救驾有功,之后赏他黄金百两不就好了。让他睡在这里,实在有伤大雅。”
这短短时间里,不知有多少人传过这种话。东临煦作为皇上自然明白,他不耐烦的说:“行了,朕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凌风晨领了命令终于走了,他也才真的发现,东临煦已经长大了。再不是三年前那个唯唯诺诺一直被太后压制的小男孩。
他现在有自己的计划,运筹帷幄,甚至能称得上心狠。也是,在这宫中,没点心计的人,早晚都会成为别人的盘中餐。
东临煦让闲杂人等都出去,想到一会儿就该送李双走了,他竟有几分不舍。他走到病床旁坐下,仔细的看着病床上脸色苍白的李双。
李双大概是太疼了,眉头深深敛着。脸上没血色,嘴唇干涸的吓人,东临煦最终还是让小杯子来照顾李双。
东临煦坐在一旁静静看着,似乎现在还能回想起来那千钧一发的危机时刻,李双替他挡那一箭的情形。
他那时都没能躲过,幸好李双眼疾手快扑过来。这等有眼力劲的奴才,实属不可多得。
他想:等李双醒过来后,一定要好好赏赐他。一个敢于为他豁出性命的人,他亦是真的相信他。
李双职位底下不过是个太监,但因着他替东临煦挡箭,又由着东临煦亲自抱回来,还睡过龙床的缘故。宫中便有了多种版本传闻,更离谱的竟然是——皇上和太监有断袖之意。
李双为皇上受了伤,也正是为此,东临煦借口让他搬进了以往只有总管太监才有的私人房间,而他下了早朝后,通常也会过来看看。
东临煦对李双的重视程度自然不用多说,其他人也逐渐明白,李双现在的地位几乎可以和那三位太监的地位相提并论。
因着宫中人的悉心照顾,李双逐渐好转过来。但还是昏睡的时间较多,也没什么人会催他起来工作。
太后自然也听到这些风声,立即让人摆驾正阳殿。嘴上说着是探望皇上,其实,是想探探李双的消息。
自从李双昏迷后,她监视东临煦的人当中就少了个得力助手,这让她很被动。她付出了那么多精力来培养的奴才,若是不能发挥最大作用,她亏大了。
御书房里,一开始东临煦和太后还能谈笑风生的说些时事,后来太后逐渐转移话题。
“哀家听说之前送皇儿的小李子受了伤,恐不能好的伺候皇儿。哀家今日带了个宫女来,唤春生。她手艺不比小李子差。皇儿意下如何?”
东临煦往地上跪着的宫女看去,原来春生就是她。那个与李双走的近的宫女,那个日常活在小椅子口中的宫女。
东临煦并没直接准了,而是反问:“母后寿辰近日便要举行,恐正忙。母后把好的都给朕了,母后呢?”
太后笑笑,看着东临煦的眼里都是柔情和慈祥。有那么一刻,东临煦差点被这笑容蒙骗了。
太后道:“皇儿你不必担心,母后能为你做的,也就这些了。”她转而严厉训斥春生,“一定要好好伺候皇上,否则的话,哀家定绕了不了你。”
春生吓得身子一抖,“是,奴婢遵命。”
东临煦送走太后,看着地上的春生道:“起来吧,朕知道你。”
春生诧异,天真的问:“皇上您知道奴婢?”
“朕问你,你同小李公公是什么关系?还有,你之前在寺庙里是否亲眼见过太后和基圆和尚有私情?”
春生由一开始的惊讶转为震惊,她没想到皇上竟然都知道。她如实说完了整个过程,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的观察东临煦的表情。
东临煦直盯着她,看得人毛骨悚然。他也没忽视她提起小李公公时眼前一亮的神色。这个宫女,对李双有意。
他忽而就觉得哪哪都堵得慌,站起身来背着手随便走了两步,指挥道:“把这香换了。”
春生领了命后,开始按照他的吩咐办事。东临煦闻着香炉里的香,始终觉得打哪都不对劲,“你下去吧,没事别进来。”
春生见他心情烦闷,领命退了下去。只是偷偷地溜去了李双所在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