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声同旧时光重叠。
顾沨从回忆中抽离。
毕业照上他和程千雨相隔不远不近的距离,均是目视着前方。
似是那一年的两人同时透过镜头看向此时的顾沨。
第二天去医院做完治疗,顾沨去了咖啡店。
程千雨在微信上早已得知他要回来的消息,没有太多表示。
今天的咖啡店难得没有客人,程千雨在后厨忙碌,听见风铃声响起,不紧不慢地从里面出来。
顾沨照例提了不少包装精致的纸盒,也不用多说,径直在收银柜放下。
顾沨注意到程千雨的目光往他的左手看过去。
“没什么大问题了。”他笑着说。
程千雨点点头,又掀开帘子走进去,一分钟后手上端了块小蛋糕,“还没完全好的话先别喝冰咖啡了。”
她把蛋糕摆在桌上。
顾沨这才看清是店里的特色产品,每次做都要将近半小时。
现在他刚来就出现在眼前。
分明是来之前就已经准备好了。
顾沨仅用两秒就想通这点,而后抑制不住地暗爽。
嘴角的笑意怎么也收不回去,惹得程千雨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对了,我明天可以预定两份蛋糕吗?”顾沨收敛了些,聊起正事,“这几天苏辛他爱人帮我做治疗,我明天给她和她同事带过去,给她们尝尝程大蛋糕师的手艺。”
程千雨自然同意,忽略那句浮夸的称呼,问他:“大概什么时候要?”
顾沨想了下,“你什么时候方便,做好的话跟我说一声,我过来拿了再送去就行。”
程千雨起身去前台看预约记录,“明天下午有一个大单,可能没时间,我早上做好你来拿吧?”
“好。”顾沨点点头,拿碟子旁边的勺子舀了一口蛋糕塞进嘴里。
蛋糕是抹茶味的,混了些水果的清香,口感细腻清新,入口丝毫没有甜腻的感觉。
顾沨三两口就吃完了,主动收去后厨,洗干净放进碗柜里,边擦手边走回来。
程千雨不在原地,他找了一圈,在门口看到了她的身影。
“在看……”他推开门询问,看到程千雨竖起食指在嘴边比了一下,他声音瞬间变小,“……什么?”
程千雨抬起头,食指往店门口的招牌方向指。
顾沨顺着手指望过去,等看清后忍不住惊喜道:“喜鹊?”
“前两天发现的,应该是生了小宝宝。”
招牌和墙壁中间的缝隙里,有一个用树枝和杂草搭建的窝巢,鸟妈妈估计是出去觅食,几只小到几乎看不清的小脑袋时不时从洞口冒出来,过一会又怯生生地收回去。
店门口叽叽喳喳的声音倒是没有停下来过。
程千雨显然很关心这群新朋友,站在门口台阶上看了好半天。
顾沨就陪在她旁边,视线一开始在头顶的鸟巢,抬起来的头不知不觉间低下来,又扭过去。
又是一年盛夏,大家早已脱下厚重的外套,换上色彩鲜艳、轻薄的夏装,程千雨今天穿了条砖红色的长裙,长发披散在身后,下颌微仰,神情专注。
他有那么一瞬的呼吸暂停,分不清是夏日阳光热烈灼烧了空气,还是自己不敢呼吸唯恐惊扰眼前人。
程千雨一直以来都是一个很温柔的人,不论是高三时一个人摆正歪斜的桌椅,还是此刻在乎新生的小小生命。
做这些事她总是笑着的。
一只体型偏大的喜鹊从半空飞进巢中,喜鹊宝宝的叫声顿时拔高几度,片刻后全部安静了下来。
两人等了几分钟,喜鹊妈妈没有再出去,叽喳声也没有再响起。
傍晚的风吹过路旁的树枝,街灯忽地全部亮起来,行人的声音由远及近又渐渐消失。
某一处街角的咖啡店门外,程千语视线不期然和顾沨撞上。
她心轻轻一颤,惊觉这人已经不知道看了自己多久。
程千雨有一个从未告知过任何一个人的秘密。
有一年学校校庆,不记得是建校的第多少年,总之那年办的尤其热闹。她们班被安排到一个好位置——舞台正前方,最佳观赏位。而有一个倒霉蛋站在了音响旁边,一整个晚上听着音响轰隆隆的声音。
历来抠门之极的班主任难得大方,掏出自己好不容易存下的私房钱给整个班所有人都买了一瓶饮料,是那种很小很小的益生菌,很小很小,一口就能喝完。
班长发的时候发现班上还有两个人不在,有人提醒他是学生会的两位“小领导”在坚守岗位,就打算等结束后回班在给他们。
班长和班主任谈论这件事时就站在她旁边,她想,那个倒霉蛋太可怜了,耳朵遭一晚上的罪,还喝不到一瓶班主任的爱心饮料。
于是她自告奋勇,提出给他们送过去。
首先当然是站在音响那里的倒霉蛋,不过她去的时机不太好,刚起身就看见那人被别人拉走。
她站在那里等了十多分钟,手紧紧攥住棉服口袋里的饮料,瓶身被她捂得滚烫,她不知道那人还会不会回来,毕竟音响实在是太大声了。
后来他回来了,其实那个角落真的很黑很黑,可她一眼就看出走过来的那道模糊身影是他。
本来应该送完饮料就走的,她们那时候实在不熟。
谁都没想到他会突然靠近,为了听清她的话把耳朵凑近她嘴边。
那一瞬间,她觉得周围的声音都消失了。
只剩下她慌乱的心跳声。
咚、咚、咚……
顾沨发现自己喜欢上程千雨的时候,程千雨已经喜欢他很久了。
高二那个共同心跳失律的晚上,像是他们这段感情仅有一次的相交线。
短暂重叠,随后又继续沿着各自的轨道前进。
于是谁都没有看出来,谁都没有被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