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星槎的演武场内。
空间折叠术法被运转到极致,放眼望去竟似无边无垠。
辽阔得足以容纳千军万马操演。
凌寒一踏入,目光便精准地越过重重人影,落在了林烛身上。
林烛正眉眼弯弯,抱臂看着场中情景。
察觉到那道熟悉的视线,她倏然回头,眸中霎时缀满碎星般的光彩,唇角扬起一个狡黠又灵动的弧度。
“姐姐~你们来啦?”
她声音里带着雀跃的小调。
“林烛妹妹,我也来了!”
没等凌寒回答,东方玄策一个闪身凑上前,笑容灿烂。
“喔。”
林烛嘴角弧度瞬间拉平,眼皮懒懒一掀,毫不客气地将脸撇向另一边:
“看到了。”
苏云岫却对这番互动充耳不闻,她的全副心神早已被场中那道飒爽的身影攫取——
林欣正立于众弟子之前。
不同于平日在她眼前那般恭谨守礼。
此时的林欣墨发高束成一束利落的马尾,身姿挺拔如松,眉眼间凝着专注与威严,正一丝不苟地纠正着弟子的动作。
阳光掠过她微蹙的眉心和紧抿的唇线,竟折射出一种令人心折的锐气。
苏云岫看得几乎呆了,眼眸一眨不眨,眼底像落入了整条星河,亮得惊人。
“收队!集合!”
林欣清冽的声音陡然划破空气,如金石相击。
她手臂利落一挥,目光如电扫过全场。
指令即出,众弟子闻令而动,身形迅疾如风,不过瞬息之间便已列阵成型,鸦雀无声地汇聚成一个整齐划一的方阵。
每一张年轻的面庞上都写着专注与敬畏,目光齐整地投向他们的指挥者。
林欣环视一周,微微颔首,随即转向林烛,略一示意。
整个方阵弟子的目光,也随之齐刷刷地聚焦到林烛身上。
林烛神色一肃,快步上前,立于阵前。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张蓄势待发的面孔,声音清亮却极具穿透力:
“三日之后,焰莲秘境洞开!我们届时面对的,是只知屠戮、不死不休的魔物!”
“唯有将今日训练的每招每式刻入骨血,将身旁同袍的后背视为己身,我们才能从那炼狱里杀出来——”
“才能将魔族铁蹄,彻底拦在我家园之外!”
她稍作停顿,语气略缓:
“今日上午,林欣师妹倾囊相授,尔等刻苦勤勉,成效卓著。但真正的考验,还在其后。”
她声调再次扬起,充满挑战的意味:
“半个时辰后,魔教星槎将与主星槎对接!你们将与他们——进行实战对抗演练!”
她目光灼灼,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战前擂响的战鼓:
“告诉我,可有勇气直面他们?!”
“可有信心,赢得胜利?!”
“有!!!”
台下弟子群情激昂,吼声震耳欲聋,澎湃的战意几乎要冲破这折叠的空间。
林烛眼中绽出锐利的光彩,朗声笑道:
“好!要的就是这股气势!全体都有,半个时辰后,在此集合,解散!”
一众弟子应声解散。
人群流动间,他们瞥见静立一旁的凌寒与苏云岫,纷纷停下脚步,脸上立刻浮现出由衷的敬意,整齐地躬身行礼:
“凌长老好!”
“苏长老好!”
声音里是掩不住的崇拜与感激。
他们望向凌寒的目光中,敬畏之色尤深。
凌寒面对众人的问候,只是微微颔首,神情依旧清淡,却自有一番令人安定的力量。
一旁的苏云岫可就活泼多了,她笑吟吟地挥着手,眼眸弯成了月牙:
“好啦好啦,不必多礼!刚才练得不错,我都看到啦!”
她的目光在人群中灵活地跳跃,忽然定格在一个略显腼腆的男弟子身上:
“哎!你是叫周通对吧?刚才那个灵盾术施展得时机妙极了,下次就那么干!”
接着又指向另一个扎着双髻的女弟子:
“还有你,小棠!阵型转换比昨天熟练多啦,保持住!”
那些被点名的弟子先是一愣。
随即脸上迅速涌起受宠若惊的激动红晕,胸膛都不自觉地挺高了些,声音格外响亮地回应:
“多谢苏长老指点!”
苏云岫见状,笑得更加开心,仿佛比自己被夸奖了还满足。
待最后一名弟子的身影消失在演武场出口,林欣才缓步走了过来。
她身姿挺拔,只是眉宇间凝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做的不错,”林烛迎上前,语气带着赞许,“辛苦你了。”
林欣摇了摇头,眉头微蹙,声音低沉:
“仅凭他们现在的状态,若真直面魔族大军,恐怕……凶多吉少。”
一旁的凌寒与苏云岫闻言,心头也不由得一紧。
这些弟子大多仅有筑基期修为,在那魔潮如海、煞气冲天的战场上,再精妙的配合也难抵绝对实力的碾压。
蚁多咬死象并非虚言。
林烛却只是莞尔一笑,神态轻松:
“放心~他们此行首要任务是与天工殿协同布设大型禁制法阵,并非冲锋陷阵的主力。”
她话锋一转,看向苏云岫:
“其他长老那边的训练情况如何了?”
苏云岫“啊”了一声,脸上浮现几分窘迫,手指无意识地卷着发梢:
“这个训练计划……我昨晚收到后就传给了大师兄,他以代宗主之名下发至各艘星槎的长老处。”
“只是……”
“今早我去巡查了一圈,发现仅有炼器堂与丹霞殿在认真操演。”
炼器堂与林烛有过深度合作,深知她手段非凡。
而丹霞殿此次的领队李知言,和林烛熟识,自然明白这训练方案的价值。
凌寒听完,眸中掠过一丝薄怒。
她亲眼见林烛为此耗费心血,深知其中良苦用心,如今却被这般轻慢,实在令人气闷。
林烛脸上却不见失望,反而眸光一转,落在东方玄策身上,唇角勾起一个狡黠的弧度。
东方玄策一瞧见她这笑容,顿时寒毛倒竖,警铃大作。
“接着。”
林烛随手抛过一个沉甸甸的布袋。
“去,开个盘口,动静闹得越大越好。赚了的灵石,归你;亏了的,算我的。”
东方玄策接过布袋,眼珠咕噜一转,瞬间计上心头,咧嘴笑道:
“那我请凌寒长老一同坐镇,赚来的灵石五五分成,如何?”
凌寒闻言一怔,面露愕然。
东方玄策冲她飞快地眨了眨眼。
凌寒下意识地看向林烛,见她只是笑眯眯地颔首,便也按下疑虑。
“姐姐若没意见,自然可以。不过……”
林烛瞥向东方玄策:
“你得给她易容改装一番,免得损了清誉。”
“咦?”东方玄策顿时叫屈,“那哥哥我的名声呢?”
林烛嫌弃地蹙起眉:
“你还有名声可言?”
东方玄策瞪大了眼睛,一副备受侮辱的模样:
“我好歹是司天门钦定的未来掌门,推演天机独步大陆,我怎么就没……”
林烛早已假装听不见,转向凌寒,笑容甜美:
“姐姐若是无事,不妨随他去玩一趟,还挺有趣的。”
凌寒确实被勾起了几分好奇。
“事不宜迟!”东方玄策立刻来了精神,“凌寒长老,请随我来!”
“去吧姐姐,玩得开心点哦。”
林烛笑吟吟地挥了挥手。
凌寒与众人暂别,简单易容之后,随着东方玄策来到了主星槎宽阔无比的甲板之上。
此处宛若一个大型广场,云海在舷边翻腾,视野极佳。
只见东方玄策寻了处显眼位置。
从储物镯中利落地掏出桌椅、旗幡、玉简账簿、甚至还有一块熠熠生辉的水镜。
上面灵光流转,用于显示赔率与下注信息。
他动作娴熟,几下便搭起个有模有样的盘口摊位。
接着。
他随手拦下几名路过的好奇弟子,塞过去几块灵石,笑嘻嘻道:
“帮师兄个忙,登记下注,赚了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那几名弟子见他声势浩大,又听闻有灵石可赚,顿时兴致勃勃地应承下来,搬来桌椅坐下。
俨然成了临时伙计。
东方玄策旋即跳上一张桌子,运足灵力,声音瞬间传遍小半个甲板:
“来来来!开盘了开盘了!旷世赌局,机会难得!”
“就赌半个时辰后的对抗演练。”
“是魔教那些凶神恶煞的高手赢,还是咱们天工殿新入门的师弟师妹们更胜一筹!”
“赔率公道,买定离手!灵石多多,好运连连啊!”
他嗓门洪亮,语气极具煽动性,很快便吸引了不少弟子围拢过来。
不仅主星槎上的弟子被吸引,通过传讯玉符,附近几十艘协同航行的星槎上也很快得知了消息。
不断有好奇或好赌之人传送或直接御器飞来。
甲板上顿时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凌寒从未经历过如此喧闹混乱的场面,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一时手足无措。
她被热情的人群围在中间,仿佛一叶孤舟在汹涌的人潮中飘摇。
“长老,长老!”
一个年轻的弟子挤到最前面,急切地问道:
“那些天工殿新入门的师弟师妹,当真都只有筑基期?这、这怎么可能与魔教那些至少金丹期的弟子抗衡?”
话音刚落,另一个声音就从旁插了进来:
“赔率是怎么算的?若是押魔教胜,一赔多少?若是押我们天工殿胜,又能赚多少?”
“听说魔教这次来的都是内门精英,至少有五位金丹后期,是真的吗?”
一个女弟子忧心忡忡地问。
更有谨慎的修士直接追问最关键的问题:
“你们这盘口,灵石够不够赔啊?别到时候我们赢了,却拿不到灵石!”
问题从四面八方涌来,凌寒只觉得眼花缭乱,不知该先回答哪一个。
就在这时,东方玄策朗声一笑,纵身跃至半空,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各位道友——”
他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全场的嘈杂。
只见他手腕一翻,将林烛给的布袋倒转,五六枚储物镯子落入掌心。
随即他精神力一扫——
轰!
三座璀璨夺目的灵石小山陡然出现在盘口后方,每一座都三四米高。
浓郁到化不开的灵气顿时如潮水般弥漫开来。
整个甲板上的灵气浓度瞬间攀升了数个层级。
那是最极品的灵石。
每一块都晶莹剔透,流光溢彩,内部仿佛有液态的灵液在缓缓流动,折射出的光芒几乎令人无法直视。
刹那间,万籁俱寂。
所有喧闹、质疑、询问全都戛然而止。
原本嘈杂的人群仿佛被施了定身术,每一个人的表情都凝固在脸上——
眼睛瞪得滚圆,嘴巴无意识地张开,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
空气中只剩下那三座灵石山自行散发出的浓郁灵气在缓缓流淌。
以及无数人因为过度震惊而变得粗重的呼吸声。
这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足足三息,随即——
“嘶——”
不知是谁先倒吸了一口冷气,紧接着,各种惊叹与哗然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爆发开来。
“我……我没看错吧?那是……极品灵石?还、还这么多?”
“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极品灵石堆在一起……”
“这灵气……吸一口我都觉得修为要涨了!”
“刚才谁问庄家灵石够不够的?这还不够?把你卖了都值不了其中一块!”
东方玄策满意地看着下方彻底被点燃的人群,缓缓落下,对着依旧处于震惊中的凌寒眨了眨眼。
“现在还有谁担心拿不到灵石么?”
东方玄策笑吟吟地环视四周,声音里带着十足的底气。
回应他的是无数狂热而信任的目光,再无半分质疑。
就在这时,一艘星槎正破开云层,缓缓靠近。
它的风格与仙宗的灵秀飘逸截然不同——
通体呈现出一种沉凝的玄黑色。
舰首镶嵌着巨大的暗金色徽记。
那徽记并非任何狰狞兽首,而是一座巍峨山岳被一道利刃般的闪电从中劈开的图腾。
象征着其主星槎“破岳”之名。船舷两侧延伸出锐利如鹰翼的结构,闪烁着幽蓝的符文光泽。
整体散发着一种坚不可摧、凌厉霸道的气息。
其磅礴威势,竟丝毫不逊于仙宗的主星槎。
它平稳地驶近,最终与仙宗主星槎保持着精准的距离,并驾齐驱。
两艘庞然巨物并肩悬浮于云海之上,景象极为壮观。
仙宗星槎周遭灵气清逸,流云环绕;而魔教星槎则引得周围空间微微震颤,云气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排开,形成一道清晰的界限。
两股截然不同的灵压场相互碰撞、交融,并未爆发出冲突,反而产生了一种奇异的平衡,引得空中光华隐隐流转,发出低沉的嗡鸣。
下方众多弟子皆被这宏大的场面震慑,屏息凝神。
凌寒亦微微仰头,清冷的眼眸中映出那艘玄色巨舰的轮廓。
她的目光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波澜,那是对纯粹力量与气势的直观感受所带来的轻微震撼,并非畏惧,更像是一种审慎的衡量。
随后,一道身影自那玄色星槎中飞射而出,如一道黑色流星,径直穿越两船之间的屏障,稳稳落入仙宗星槎的结界之内。
凌寒注意到,那是魔教少主澹台宇。
紧接着。
一位身着魔教长老服饰、神色肃穆的老者,率领着一队弟子,朝着仙宗主星槎甲板飞来。
他们整齐地落在甲板上,动作干脆利落,悄无声息。
仙宗弟子中立刻爆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惊呼:
“天啊!他们的修为……怎么可能?!”
“全是元婴期!领队的那几位,气息深不可测……怕是已有化神修为了!”
“快看那个脸上有疤的!那不是‘赤刃’墨锋吗?传闻他去年独自一人在荒原斩杀了三头异域炎魔!”
“还有那个女修!是‘寒鸦’夜雨!她的队伍上月刚端掉了一个潜伏在凡人城镇的邪魔巢穴,救下了数百人!”
这些魔教弟子虽气息强横,却纪律严明。
他们对周围仙宗弟子的围观和议论恍若未闻,目不斜视,静立如松。
周身散发着经年累月与真正魔族厮杀磨砺出的冷冽煞气。
待天工殿的一位执事长老快步上前迎接,引领着他们进入星槎内部后,甲板上的仙宗弟子们瞬间炸开了锅:
“这……这还怎么打?清一色的元婴,领队还是化神!我们天工殿新入门的师弟师妹才筑基啊!”
“实力差距太大了,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
“完了完了,我的灵石是不是该押魔教胜啊?这明显赢不了啊!”
有弟子闻言忍不住反驳:
“喂!怎么说也是我们仙宗自己人,怎能长他人志气?就该支持天工殿!”
旁边立刻有人嗤笑回应:
“说得轻巧!支持是靠嘴说的吗?那你倒是掏灵石押天工殿赢啊!又没人拦着你!”
那位先前反驳的弟子顿时语塞,脸色涨红。
他看着那依旧散发着诱人光泽的极品灵石山,又想了想方才魔教弟子那骇人的修为,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能说出话来。
待到封盘时,凌寒清点投注记录,发现绝大多数弟子都将赌注压在了魔教弟子一方。
而赔率也因此呈现出惊人差距:
魔教胜,一赔一点二;天工殿胜,一赔十五。
这场赌局的消息如野火般蔓延,很快传遍了所有星槎。
几乎每一位弟子都在议论天工殿新入门弟子与魔教精英即将到来的对抗演练。
倏然,所有长老与弟子的通讯玉牒同时轻震,一道以仙宗总务殿名义发布的正式通告清晰浮现:
宗门通告
兹定于一刻钟后,于主星槎中央演武场,举行天工殿弟子与魔教代表团队对抗演练。
此次演练关乎两派交流与弟子砥砺,诚邀各星槎同门前来观礼。
特此知会。
仙宗总务殿
一道道流光自四面八方升起,从数十艘星槎射向主星槎,落入宏伟的演武场中。
东方玄策望着那一道道划破星海的流光,满意地笑了笑:
“看来,我们这‘敲锣边’的任务,是圆满完成了。”
凌寒却望着喧沸的人潮,想到魔教弟子那清一色的元婴修为乃至化神领队,眼底不由泛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忧虑。
东方玄策忽然收敛了所有玩笑之色,转向凌寒,语气是罕见的认真:
“凌寒道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凌寒微怔,察觉到他神色不同以往,那惯有的“轻浮”竟消失得无影无踪,便颔首道:
“请讲。”
“苏云岫长老与林烛妹妹相识时日虽不长,但她对林烛妹妹,却有着近乎本能的信任。”
他目光沉静:
“而你,是林烛妹妹亲自选择、全然信任的人,你对她……反而缺少了那份笃定。”
他稍作停顿,继续道:“这其实,并不好。”
东方玄策说完,便仔细留意着凌寒的神色变化。
凌寒闻言,眼睫微垂,并未立刻反驳,只是陷入了沉默,仿佛被这句话触动了心绪。
“啊,当然了……”
东方玄策语气忽地一转,又恢复了平日那般跳脱的模样,笑着摆手:
“关心则乱,关心则乱嘛!我懂,我懂!”
“走走走,好戏快开锣了,我们也赶紧进去!”
说罢,他袖袍一挥,将甲板上那三座引人瞩目的极品灵石山尽数收入储物镯中。
又转身吩咐了几位帮忙的弟子后续清算事宜。
便与凌寒一同朝着人声鼎沸的演武场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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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造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