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想当条咸鱼 第9章 询问室

主街上人声鼎沸，这些人好像在示威游行，一个个手里拿着旗帜神情激愤，不少人脸上还画着油彩。他们嘴里喊着各自的口号，吵得根本听不清楚。

葵挨着街边小心翼翼地前进，生怕被拉入这场乱局之中，古水星上的日子大多数是沉默无声的，天空城上的新奇固然让她流连，但这里的吵杂也总让她感到不安。

“支持赫尔曼将军当选！”

“胡说，李书记才是众望所归！”

越往前走人流越大，葵开始后悔自己的决定，应该在商场多等一会，至少等人流减少，可现在她几乎是被人流推着前进了，根本无法自主控制前进的方向。

政府广场中心挂着五条巨大的画像。上面有的人身着军装、有的人穿着西装，还有穿中山装的，有男有女，葵扫了一眼，各区的政要她一个也不认识。

这里正在开展一场选举活动，似乎是要从五个分区区长中，票选出一位候选人。而今天正好是预选的第一天，广场上即将实时转播各位区长的第一场候选演讲，群众们都很激动。

“支持赫尔曼将军吧！你是赫尔曼将军的支持者吗？”一个激动到面目表情逐渐狰狞的男人突然冲到葵面前，擒住她的肩膀，目光紧紧锁住她，大声质问道。

“额······”葵很懵逼，她甚至不知道赫尔曼是谁。

那个男人显然已经陷入了某种癫狂的情绪之中：“赫尔曼将军才是真正为了人民群众考虑，他才是真正为了人类的未来在打算，一定要支持他！支持他！”

“抱歉！我只是个学生，请放开我！”葵大声喊着，想要唤醒他的理智，同时试图用力挣脱这个男人的桎梏。

“学生？！”那个男人仿佛被这两个字触动了什么关键点，突然变得手舞足蹈起来，“学生！”——他大声重复道：“这才是你们真正应该关心的东西！没有信仰，读了书也只是又多了一个傻子！傻子！没有信仰的行尸走肉！”

男人洪亮的声音震得葵耳朵嗡嗡作响，她有些被吓住了。她不能理解这些人为什么会这么疯狂 ，尤其是她面前这个男人，就像个正在发病的疯子，可怕极了。

男人振臂高呼，将自己的情绪推至高点：“赫尔曼将军才是能引领我们走向未来的人！我们要——”

“赫你妈的曼！吃老子一拳！”

随着这声咒骂，突然就从人堆中甩出一个拳头，打断他的呼喊将男人重重击倒在地 。

“你个‘黄皮鼠’敢偷袭我！”

“打得就是你这个‘白皮鬼’！”

两句简短的对骂如同打开了闸口，双方支持者都抓住这个契机扭打起来，发泄着心中积压已久的情绪。接着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这场厮打，场面顿时变得混乱又癫狂。

葵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些莫名其妙打起来的人，这些人明明看起来都衣着光鲜，但一个个都像压抑了许久的野兽，迫切地、以最原始的方式释放自己的冲动。眼见势头越发不可收拾，葵暗自警惕，她想，自己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免得惹上是非。

她拔腿就朝街口狂奔而去。

警报很快拉响，广场四周的暗角立刻冲出好几队护卫兵，手持枪械，他们将打架斗殴的人群分开，带头动手的几人则被拉上押运车带走。

来去如风般迅速。

广场上只短暂的安静了一会，很快又变得吵嚷起来，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葵坐上飞行器后心还跳个不停，她擦擦额头的汗水从玻璃窗内向下看去，正好看到护卫兵将那个奇怪的男人抓到车上去。信仰？她不太懂，葵喃喃自语，又想起那个男人不可理喻的举止，心中默默下了结论，他大概是某种宗教的狂热信徒吧。

这一天可真是兵荒马乱。

葵回到宿舍洗完澡，总算松懈下来，整个人平摊在床上复盘自己一天的经历，她想到奥兰，不知道老妈今天怎么样，有没有想自己呢。

天空城和古水星之间禁止进行私人通讯，葵觉得这真的是个相当糟糕的规定。

手环突然猛烈的震动起来，发出耀眼的红光，不停的闪烁：“新生葵·德兰尼，请立刻到政教处5楼问询办公室，冯斌教授在等您。”

葵从床铺上弹坐而起，她眉毛拧紧，看着手腕上转得快要飞起来的手环，一颗心也被提了起来。

“新生葵·德兰尼，请立刻到政教处5楼问询办公室，冯斌教授在等您。”

手环持续不断地提醒。

她心中又惊又疑，不知道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是只找她一个人还是每个新生都要去呢？葵的脑中一时间转过许多念头，脚下却一点儿也不敢怠慢。她套上校服急急忙忙往外跑去，手环上持续不断的提醒吵得她根本不能静下心来思考问题，只剩下面对未知的慌张。

葵刚跑到宿舍楼下，发现门口已经停好一辆飞行器，甚至舱门都已经打开了。如此急切的安排更让人感到不安，好在她一上去手环似乎也感应到了，顿时噤声不再发出提醒。

终于安静了，葵长吁一口气，她并没有看见别的学员出门，看来是针对她一个人的询问了。她在心里盘算着，难道是偷藏抑制剂的事情被发现了吗，自己有什么细节疏忽了吗？

“扣、扣、扣”葵轻轻敲响办公室的门，她的掌心已经沁出一层薄汗。

“请进。”声音硬冷又严峻。

葵推门进去，冯斌面无表情地端坐在办公桌后，他是个有着半头白发的中年男人，当他目光扫过来的时候葵感觉自己的心一下子被攥紧了，他的眼神锐利的像一只藏匿在夜中等待捕食的鹰。

办公室里除了冯斌还有一个女性打扮的智能人，智能人正在调试仪器——那是一台测谎仪！

“冯教授，晚上好。”葵努力维持表面镇定，她悄悄背过手在后背狠狠掐自己一把，企图用疼痛赶跑心中逐渐膨胀的胆怯，好集中注意力应对眼下的变故。

“请坐。”冯斌没有任何多余的解释，他抬手指指测谎仪旁的椅子吩咐着说，“安娜，开始吧。”

名唤安娜的智能人比出‘请’的手势，同时露出一个极为标准的微笑——但在葵看来这微笑简直假得瘆人，可她不敢贸然拒绝，她只能以不变应万变，配合着带好检测仪‘乖巧’地坐在冯斌对面。

“名字。”言简意赅的提问方式将压力逐步放大。

“葵·德兰尼。”葵尽可能不着痕迹地调整呼吸，让自己的声线听起来不那么紧绷，但她依旧用余光瞟到仪器数值微微有些飙红。

“你下午出门去了哪里？”

下午？葵一下子反应过来，看来是要问政府广场上那场群架事件，她虽然还不清楚这事怎么和自己扯上关系的，但这个提问方向足以让她略微安下心来，她镇定地回答：“取钱，买东西，回学校。”

“你去政府广场做什么？”冯斌直接点出关键地点。

“附近没有飞行器了，那是乘坐飞行器最近的必经之路。”葵应对自如，“您可以查询我的导航记录。”

冯斌目光微动，眼里流露出一丝欣赏，这个刚从废星上来的新生面对压力依旧能够保持逻辑清晰，的确不多见。他调出从警卫中心传来的一段录像，现场嘈杂听不见声音，从画面看起来像是葵和一个男人说了几句，男人就突然陷入狂躁，随后就发生了群架事件。

“对此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我不知道我需要解释什么，这件事情的发生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只是路过。”

冯斌看向安娜，安娜朝他点点头，示意这位学生并没有说谎。冯斌加重语气提问，继续诱导：“这么巧合吗？第一次出门，就被你赶上了？”

葵不为所动，坚持自己的答案：“是的，冯教授，我对此也很疑惑。”

冯斌微微挑眉，注视着眼前这个学生，他心里已然有了定论，于是改变提问方向不再继续纠缠：“你是种族主义者吗？”

“我认为不论什么人种、什么肤色，国家统一，我们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就是一家人。”这个问题葵还是是很熟悉的，政治课上总是是老生常谈，她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对答如流。

听到这个冠冕堂皇的答案冯斌有些愕然，又很快敛住神色，他敲敲桌面强调道：“现在不是在考你背书，正面回答问题！”

虽然语气还是严厉，但葵明显感觉房间里的气氛已经有所缓和，不再压抑了，她老实回答：“不是。”

“那么你的政治倾向呢？”

“没有。”葵说着在心里默默补充，我可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好学生。

“你知道那个男人是极端主义者吗？”

“抱歉，老师，我当时很慌张，被他吓到了，只想赶紧回学校。”葵没有正面回应，而是选择从自己的角度回答问题，这样的答案有时更具有可信度。

冯斌点点头，“好了，你看看，没有异议就签字吧。安娜。”

安娜立刻将光脑显示屏投放到葵面前，上面详细记录着刚才的问话，甚至精确到了时间，并且每一句话后面都附有测谎仪的分析结果，最后结论是：“无论此次暴乱是否为偶发事件，均无证据显示该生与其存在关联。”甚至还在后面备份好了这次询问的录像。

看着这份笔录，葵不由得深吸一口气，她突然感觉这里的生活充满了窒息，无所不在的监视就隐藏在那些美好之下，她愣怔着在‘确认笔录属实’处签下名字。

“学校也要配合警卫中心工作，现在没事了，回去好好休息吧。”冯斌也一改刚才的严肃，神色变得柔和起来，但那份柔和背后总还是透着距离。

“知道了，谢谢老师。”

葵恍恍惚惚地走出政教大楼，直到一阵冷风吹过，她猛得打一个冷颤才惊觉询问已经结束了。

夜色正浓，虽然不及澜星上那般漆黑，但这寂静的黑夜还是让她找回了熟悉的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