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想当条咸鱼 第2章 入学通知

公共食堂的菜色一直不佳，葵看着刚打在饭盒里还往上‘咕嘟嘟’冒着热泡的灰色黏稠物深深叹了口气，舀起一勺，闭上眼往嘴里一送。

嗯～

有一说一味道还是可以的，土豆炖牛腩的味道，还混有番茄的清新在里面。

“人不可貌相”这个道理葵最先就是从食堂的菜品中深切体会到的，无论什么口味都是这样灰稠稠、黏糊糊的一大锅，可神奇的是每一顿都是不同的味道，就是有点难嚼。尽管葵从小到大吃了这么多年了，但每次第一口都还是需要做做心理准备才行。

听说天空城上很少有吃营养餐的，大多都是以食物原本的样子呈现在餐桌上。澜星上虽然也有这样的家庭，但还是少之又少。

那里的食物应该很美味吧，至少不会像公社食堂这样难看。

有机会上去体验一下不同的世界也不错，葵的心中隐隐生出几分期待。

一出食堂就必须要带好口罩和护目镜，葵拉紧外衣，这里入夜之后风沙很大。

她站在路边等待开往居住区的列车，严格说来这颗星球上其实没什么路，只有飞扬的黄沙和通向各区的列车轨道。

列车循环得很快，每隔20分钟就有一趟。

课本上的描绘中，这颗星球的五六百年前比现在的天空城还要美丽，因为湖泊多、海域宽广取名为澜星。但随着污染越来越严重，气候也越来越极端，社会动荡，一场大战之后这颗星球彻底沦为一片废墟。

幸存下来的人们发现澜星地壳深处蕴藏丰富能源物质，再借助发达的科技在星球上空建造了一座新的城市——天空城。大多数人都上去生活了，只有极少数留下来成为原住民。而现在生活在这里更多的是从天空城中流放下来的重刑犯，他们被清除记忆，送到矿洞里去做苦力。

抬起头只能看到空中那座城市投下的巨大阴影，还有从那座城市下方伸出的无数根弯曲又粗大的管道。这些管道深深扎入星球地壳，既保护天空城不会受星球之间的引力影响，还能为其提供源源不断的能量补充，同时还能向下输送城市产出的各种废物。

真是，绝妙的设计呢。

每每思及此处，葵都忍不住感叹，这个设计甚至将这颗被他们遗弃的废星都‘巧妙’的照顾到了。

天空城的笼罩以及它对热能的转化使用，使得被覆盖的澜星地表温度得以降到适宜居住的程度 。唯一的代价就是基本处于永夜，室外设有零散的路灯让人们辨明方向。白天黑夜只有微弱的亮度差异，人们大多时候通过昼夜温差来区分。

澜。星上的设施安排都是极尽简单，按照每个集中工作区来分布，政府把这里分为1到5号，再围绕工作区就近设置居住区、食堂、医院和学校。

葵和她母亲生活在2号点。

至于没被天空城覆盖的另一侧星球表面，依然是炼狱一般的高温，没有生命能在那样的温度下存活。

“叮——居住区已到达，请小心下车。”

在这颗寂静的星球上，列车的提示音显得十分突兀，也将葵从思绪中带出。

居住区的房子都修得很高，黑漆漆的外墙，孤零零地立在这颗满是尘土的荒星上，在昏暗灯光的映照下远远看去像一座座冷峻的墓碑。

“滴！身份认证成功，2号点1栋206号居住者。”

黑色闸门缓缓拉开，葵走入电梯，按下20楼层键。

她微微皱着眉，有些心不在焉，不知道一会要怎么和母亲开口。原本自己的志向只是吃吃饭、睡睡觉、平平稳稳活下去就好了，现在却突发奇想出去搏一博，要找个什么样的理由才具有说服力呢？毕竟老妈也一直不赞同她去上面念书。

就说自己厌倦了这里的无趣，想去看看上面光怪陆离的世界？

正是充满好奇的年纪，这样讲还是很有说服力的，是吧。！

葵在心里给自己打气，缓缓从电梯挪出停在6号门前，她深吸一口气将右手靠近门上的识别屏。

熟悉的机械音响起，“欢迎回家，1号206住户应到两人，实到两人。”

葵走进客厅，让她意外的是母亲今天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坐在窗边看书，而是站在窗前，看着外面吞噬一切的幽暗天空发呆。

听到葵进门的动静她才回过头来，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接了几秒又很快错开，气氛一时有些微妙的尴尬。

两人似乎都各有心事。

“你回来了。”奥兰率先走向葵，温柔地拉过她，两人在沙发坐下。“医生怎么说？严重吗？”

葵抬起头就撞进奥兰关切的目光中，她看着母亲微微一笑但眼神却带着几分躲闪，她不希望让母亲太过担心自己，“没什么的，医生说可能就是面临升学考试有些焦虑，加上最近学到战争史了。”

闻言奥兰也松了口气，释怀地笑笑，伸手揉了揉葵的脑袋，但眼底的忧虑并未完全褪去：“我还以为你的性子不会在意这些······”

“那怎么会，要是有机会我也想考个第一名试试，多拉风······”葵调皮地回应，企图拉高一点房里气氛，她总觉得母亲今天怪怪的，家里气氛也隐约透着些许沉重。

奥兰也配合着情绪调动，两人在沙发上笑做一团，可笑闹过后两人一对视便又陷入诡异的沉默之中。

“老妈······”

“小葵······”

这种沉默实在让人窒息，加之两人又突然毫无‘默契’地同时开口，气氛更加凝重了，一时间两人都哽在原地。

“呃，你先说吧，是学校里有什么事吗？”

“啊，不不不，我没啥大事，老妈你先说！”葵连忙拒绝，恰好她还没想好措辞，而母亲的状态也有些反常，或许现在并不是提出要求的好时机。

“你，想不想去天空城看看，去中央大学念书？”奥兰试探着开口，一边观察着葵的神色。

“啥？”这下轮到葵傻眼了。

自己幻听了？

老妈今天是怎么了，对天空城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奥兰尴尬地笑笑，“你不是一直很好奇上面的生活是不是和书里描写的一样吗，不想去亲自看看？”

比起去哪里念书葵觉得更关键的是母亲态度的转变，“可是，老妈你不是一直说上面的生活就像是裹着糖衣的毒药吗？看着丰富多彩，其实不过是在垃圾场里挑挑捡捡来的？你怎么了？”

葵一边说着，另一只手已经探向奥兰的额头，老妈这是病了？！

奥兰抓住葵伸过来的手腕，将她的手放到自己手心里握住。

“我没事。”奥兰看着葵的眼睛说得十分认真而又坚定：“我只是觉得，即便作为父母我也不该这样武断，这是属于你的人生，究竟好不好应该由你经历过后再做评判。毕竟对同一件事物，每个人的感观都是不一样的。”

“现在最重要的是，你想去看看吗，小葵？”奥兰顿了口气接着询问道。

“嗯，是有点好奇。”葵犹豫地点点头，又接着说道：“可我不想和你分开，老妈。”

她仔细观察着母亲的神色，想从中找出一些蛛丝马迹来，总觉得母亲言语中蕴藏的情绪并不单单是‘劝学’那么简单。

“没事的，你也要学着一个人长大啊。”奥兰继续温柔而又耐心的劝说，“而且，不过是让你上去念几年书感受一下，又不是不回来了。但你要是喜欢那里，也可以留下。”

“可我想要你陪着我！”葵嘴比脑子快，说出来才意识到自己有些过分，明知道母亲并不喜欢上面的生活还这样强硬地提出要求。

意外的是奥兰并没有拒绝，只是短暂地沉默了一会，便微笑着回应说：“好，我等你来接我上去”。

葵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实在是——太、顺、利、了！

今天是有什么好运加持吗？她在心里欢呼着。

“那我明天就去提交报名申请！”葵斗志满满地说道，“老妈，其实今天在······”

“不用麻烦了，我已经替你申请好了。”奥兰倾身从茶几上去过一个精致的信封递给葵，“这是入学通知，明天上午就出发，天空城上东西很齐全，你收拾一些自己喜欢的东西就好。”

“明天天就走，这么快？可我还没有参加考试，这学期的课程也还没有学完，可以吗？”

葵感觉自己处在梦境之中，突发状况一茬接一茬地来，她是挺想去的，但也没做好准备这么快就去啊。

“后天正好和那些提前录取的孩子们一起。”奥兰拍拍她的肩膀，“别太担心，就当是去玩玩就好，不开心，就回来。”

提前录取的学生？葵想起一个月前学校安排毕业生做的那次基因检测，看来，是出结果了。

想起自己的基因分析结果，母亲应该是知道的吧，不然为什么一直让自己隐藏起来，葵纠结着还是开口问道：“老妈，你一直让我在抽血前吃抑制剂，我真实的基因表象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我也不知道。”

葵预想了很多种答案，却万万没想到还有这个可能。

似乎是看出了女儿的难以置信，奥兰温柔地笑着解释：“但从遗传学上讲，你的基因表象应该不会差到哪去，或者说——会是优秀。”

葵更加难以理解了，在这个以优质基因携带者为荣的时代，自己的母亲却反其道而行之。

“打开看看吧，上面有你的录取理由。”

葵如梦初醒，一连串的变故让她都忘记了打开入学通知看看。

白色的信封，烫金的立体花纹描绘出一个圆形徽章的图样印在信封的中央。徽章上似乎画着一座高高的塔楼，塔楼顶上的天空是电闪雷鸣，塔楼两侧下方又有烟花一样的东西向下炸开。

这徽章的图案真是奇怪。

信封里只有一张纸，上面写着——‘欢迎葵·德兰尼小姐加入中央大学。’

葵·德兰尼？

自己什么时候改名字了？葵在心里吐槽，这一晚上还真是惊喜不断。

“小葵，这是我们家族的名字，德兰尼，在天空城的众多家族中也算有一席之地。每一年每个家族都会有些优待名额，我当初为了家族荣誉自请来到古水星上，他们也算承了我的情，现在正好用上。”奥兰悉心解释。

“那为什么不直接通过基因的优异入学呢？这样不是更有说服力吗？”葵还是不能理解，现在这样听起来自己就像走了后门一样，总是让人感觉憋屈。

奥兰笑笑，揉揉葵的发顶，“三言两语我也无法让你明白，但小葵你要记得，以他们对优秀基因的偏执程度，优质基因的携带者不被榨干最后一滴价值是无法摆脱控制的。”

奥兰深吸一口气，像下定某种决心一样继续说下去：“所以妈妈宁愿你不是因为表达项优秀被选中，而仅仅是因为家族优待去体验人生另一种可能，这样至少你还有选择和拒绝的权利。这也是我一直让你吃抑制剂的原因，我不希望那些对基因的偏见干扰你对自己的判断，人的一生怎么能就被这些东西轻易决定······”

“妈妈······”葵猛得扑入母亲的怀里，不知从哪一句话开始，她已经湿了眼眶。

奥兰抱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背，温声细语地继续交代，“没事的，妈妈相信你能应对一切，带好抑制剂还有，这个。”

一把精巧的金色小钥匙被塞到葵的手心。

“这是——”葵擦擦眼睛看着奥兰，在如今这个时代钥匙这种东西实在罕见，毕竟即使实在废星上也都全面普及智能识别了，钥匙基本属于仅存于课本上的古董物品了。

“算是信物吧，去中央大街的壹号银行兑换，里面有我以前的一些存款。”奥兰对上葵的目光，眼中铺满关切，“澜星上不需要货币，但在上面生活，钱还是必不可少的，起码能让你的生活方便许多。”

葵吸吸鼻子，将钥匙收好，“嗯，谢谢老妈。可是，天空城上这么原始吗？还用钥匙开锁。”

“情况特殊，有的时候，恰恰越原始、越安全。”

葵看着起身离开的母亲还想说些什么，奥兰俯身揉揉她微卷的短发，“快去收拾东西吧，早点休息，好好照顾自己。”

“嗯，晚安，老妈。”

葵偏头看向黑洞洞的窗戶，上面的夜晚也是这样死气沉沉的漆黑一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