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想当条咸鱼 第1章 噩梦

雨似乎刚停，空气里弥漫着青草的芳香，混合着泥土潮湿的气息。

她有些迷茫地看了看四周，身后是一栋白墙灰瓦的小别墅，而她正站在这栋别墅后院的草地上。

嘶——

她感觉前臂被什么扎了一下，有些疼，但细细翻看手臂却又什么也没有，就像出现了幻觉一样。

她皱皱眉，太诡异了，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抬起头张望着周围环境，她隐约听见别墅里传来有节奏的声音，像是有人用刀刃一下、又一下地敲击在木板上，急促又干脆，还伴随着一股食物的香气飘散而来……

这股味道诱得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又下意识地摸摸肚子，明明没有饥饿的感觉，但就是觉得馋的厉害，双腿不受控制地朝房子走去。

里面到底有什么呢？她在心底好奇地想着。

“沙沙沙 ——沙沙沙——”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响动，她立刻停住脚步，猛然转过身警惕地看向那片晃动着的灌木丛。

是什么东西！？

只见一只白色的卷毛小狗，晃晃悠悠、从盘更错节的树根缝隙中钻出。

虚惊一场，不过是一只小狗而已，她放下心来，觉得自己实在有些反应过度。

小狗摇着尾巴示好般地朝她奶声奶气地呜嘤了几声 。

她逐渐放下戒心，蹲下身子向小狗打招呼。小狗也仰起脑袋观察着她，一步、一步朝她靠近。很奇怪，明明她理智上觉得这个地方处处透着不对劲，自己应该时刻警惕保持才对，但却抑制不住的对眼前这只小狗滋生出莫名的熟悉感，如同久别重逢的老友。

她竟然在心里期待着，小狗奔入她的怀中，脑海中甚至闪现出一人一狗扑腾在草坪上嬉戏打闹的场景……

可就在它距离她仅有五步之遥的一刹，她确信她看见小狗黑溜溜的瞳仁中有一道白光闪过，转瞬即逝。

根本来不及细究，那小狗突然仰起脖子嚎叫了一声！

“嗷呜——”

那分明、分明是狼的叫声，此刻却从一只瘦弱的小狗嘴里发出。

到底是什么情况？！

而那声嚎叫就像按下了某种开关，它嚎叫过后身躯极速变形，膨胀到半人高，面部也皱起变尖变长，双耳竖直目露凶光。它呲着一口尖利的獠牙，死死锁住她的位置，头微向下压，从喉管里溢出‘呼、呼、呼’的低吼。

快跑！

她心中警铃大作，瞳孔放大，眼前的突变让她惊惧到叫不出声来，只剩下逃跑的本能。

但野兽的反应更加敏捷，她身形稍动，甚至还没来得及迈开步子，那野兽已经察觉到她的意图嘶吼着扑了过来——

她被按倒在地上，只来得及蜷起身体、屈起手臂护住竭力自己的头，野兽的前肢就已经压住她的双肩，利爪瞬间刺破皮肤扎入血肉之中。

此刻疼痛已经不算什么了，她无助地紧闭双眼，难道自己就要这样死去吗？她感到野兽嘴里呼出的热气近在咫尺，腥臭的唾液滴在她头上，它张开嘴了！

“不要！！！”

她尖叫起来，恍惚间好像听见一个温柔的女声呼唤了谁的名字……

她猛地睁开双眼，头顶亮眼的灯光刺得她又闭上眼侧过头努力平缓着自己急促的呼吸，这该死的噩梦已经困扰了她太久、太久……

她脱力地瘫倒在躺椅上，后背的衣料已经全部被冷汗湿透，狂跳的心脏还没完全从刚才的梦中缓过劲来。她轻轻按着太阳穴，随呼吸调整放松全身紧绷到发疼的肌肉，颤动着睫毛，一点点适应医疗室刺眼的光线。

“葵？”医生确认着她的名字，一边从躺椅上扶起她，取下链接在她头部的电极片，一边递过一杯温水放到她手心，“先缓一缓，放轻松，只是一个有些吓人的梦而已。”

葵轻轻嗯了一声，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一抬头就看见医生拿着资料夹和善地注视着她，短暂地对视之后，她默默垂下眼眸看着地板的一角——发呆。

“好些了？”

“嗯。”

看来是个有些孤僻的小朋友啊，医生在心里想着，于是移动座椅坐得离葵又近了几分，尽可能亲切地开口询问道：“这个梦境除了可怕之外，还有什么特别之处影响到你，要来医院解决呢？”

葵没有动弹，继续盯着那一角，用毫无起伏的声线叙述起来：“我总是做这个梦，越来越频繁，入睡就梦，从梦中惊醒后睡着了又继续，每个晚上都是如此。”

“越来越频繁？”

“是的，小的时候只是偶尔梦见，不光是频率，还有梦的长度。”葵说到这里顿了顿，捏着杯子的手指发力到微微颤动，“一开始只能看到房子，我在草坪上走动，后来越来越清晰，直到那条大狗出现……”

医生回想起刚刚在光屏上看到的，那个满口獠牙足以要人命的野兽，看着葵眼下浓重的黑青，不由生出几分同情，“从什么时候开始梦见那只狗的？”

“记不清了，大概几年前吧，但之前还好，最近已经频繁到难以入睡了。”

“我在光屏上看到的受限于你的主观感应，毕竟是通过你的脑电波成像，梦境里，还有没有什么遗漏的细节？你再想想？”

“没有了。”回答的斩钉截铁。

医生看着光屏上传来的资料沉默了一会，推了推眼镜试探着说：“你的年纪正热衷一些志怪影片的时候，会不会是看了什么，夜有所梦？”

嗯？

意思是说，只是因为看了鬼故事就每天噩梦，自己还无法从中解脱？

这算是什么诊断。

葵怀疑自己挂错了号，专家号的质量，就这？！

察觉到病人投来疑虑的目光，医生立刻解释，极力撇清‘自己是个庸医’的误会，“主要是，刚刚传过来你的体检报告，除了有些营养不良、精神衰弱之外，你的体征一切正常。看不出任何病理性诱因，所以……”

“体检报告！？”捕捉到这个信息的瞬间葵面露愠色，目光直直扫向医生，质问道：“没有预先经过病人的同意就可以做吗？”

“呃……”医生没料到葵对‘体检报告’反应这么大，被她目光所慑，一时间竟有些结巴起来：“这个，是医院规定的项目，来就医的人都、都得做。护士来采血的时候你已经连上设备，正在进行入梦检查……”

医生的语气让刚提出质疑的葵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了，她立刻敛住神色，闭上嘴不再多话。

医生也很快回过味来，不过是最寻常的抽血检查而已，他看着目光有些躲闪的葵，眼神中透露出怀疑和探究，于是追问道：“我记得，学生不是每年入学都要抽血做体检吗？你这么抗拒，难道以前从没做过？”

“当然不是——”葵立刻辩解，私自逃脱体检这个罪名可不是闹着玩的，“只是家里没有别的劳动力，只有我和妈妈，每年结余的工分都不够换新衣服的，要是知道还多余做了体检，白白消耗了，妈妈会生气的……”她说着刻意埋下脑袋，将声音越压越低。

医生有些愣怔，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转折，但也不奇怪，留在澜星上的生活的人大多都很穷困，只够维持基本温饱。看着眼前委委屈屈的小姑娘，他开始埋怨起自己多虑来，一个小丫头而已能怎么样啊，他安慰道：“没事的，不会多抵扣的，医院都是包含在一起的。”

葵没有作声，继续低头看着脚尖。

“要不，我给你开点助眠的药物，你回去试试，再观察一段时间？”

她乖巧点头，“谢谢医生。”

医生摆摆手，将取药单递给她，“不用这么客气，注意用量，一天不要超过5粒，这药吃过了对神经系统具有麻痹的副作用。”

“嗯。”葵接过药单，打算离开。

“其实，我顺便看了你的基因分析，虽然你其他的‘表达项’都很普通，但你的神经抗性却意外的不错，甚至达到了c级……”

葵停下脚步，表情平静到有些严肃。

医生犹豫了一下还是继续说下去：“不知道你的家长有没有跟你讲过，你的基因表象虽然没达到入学平均标准，但单项优异还是可以试着申请一下。”

在医生提出建议的过程中，葵一直默默观察着他的神态，她在心中思量，他说这些只是纯粹出于好心吗？

“谢谢你。”葵微微一笑，不着痕迹地扫一眼桌上的名牌，“罗医生，你是说中央大学吧 ，抱歉，我和母亲在这里相依为命惯了。”

“哈哈，我还以为澜星上的小孩儿都对上面的世界充满了渴望呢。”罗医生有些尴尬的笑笑，“毕竟作为基因优异者入学不仅免除学费，还有丰厚的奖学金，如果能作为优秀学院毕业，直系亲属甚至可以提前退休到天空城养老。”

直系亲属可以提前退休到天空城养老！

葵心头一动，她想起母亲在矿洞里的工作，常年累月地劳作双手布满厚茧，每天回来汗水都浸透了衣物，要是能让母亲不这么辛苦就好了。想到这里葵忍不住地心动，但在葵的印象中母亲似乎很不喜欢天空城这个地方，她甚至听王浩叔说母亲当年是自愿申请下放到废星来的。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当下，还是不要再引起多余的怀疑了。葵心里这样想着言语间也不再排斥医生的建议，她说，“是这样啊，我不知道还有这样的规定。但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回去就和家里人商量商量报名的事，谢谢您了。”

“不用客气，不用客气。”看到女孩态度转变，罗医生很开心自己劝说成功，“正好诊疗结束我也要把你的报告上传到终端，需要我帮忙吗？”

“呃，不用了，已经很感谢了。”葵说着连连摆手。

“那好吧，记得取药，没有缓解记得及时就诊，那我们就结束这次问诊了。”罗医生一边嘴上交代着，另一边双手也没闲着，在光屏上熟练地写下诊疗记录。

葵其实十分好奇自己的体检结果，她想亲眼看看，尤其是基因分析的部分，她大概猜到自己有些不同，但又不清楚具体到什么程度。

“您可——”葵刚起了话头就对上罗医生诚挚的目光，但话到嘴边她又觉得这个要求实在有些不妥，急忙调转话头，“真是个好心人。麻烦您了，那我就先走一步啦。”

“不用客气，祝你成功！”

话音未落，葵就已经推门溜走了。

罗医生看着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门后才敛住了笑意，不知为何，他的直觉总是在告诉他——这个女孩，没那么简单。

他盯着光屏上的报告又看了一遍，还是没有发现任何端倪，他皱起眉陷入沉思，手指停在那段噩梦录像的文件上。

光屏弹出提示，是否将此文件连同病例资料一起上传终端？

确认！

上传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