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想当条咸鱼 第16章 智能人

建模、熔铸、塑型、熔焊······

葵很喜欢这个过程，不论是观看，还是自己上手操作，每一个环节都能让她静心下来。

罗觉川先在玄夜身上给葵演示一遍，然后再交由葵在银刃身上重复学到的流程。看着她娴熟的手法，罗觉川已经放心地开始打磨别的零件，一心二用起来了，“你以前学过？澜星上也有这个专业了吗？”

“没有，我们那边学校会放寒暑假，放假的时候我去修理厂做过帮工。”说话间葵已经进行到了最后一步——熔焊，火花流窜，即使隔着防护面罩依然觉得刺眼。

“我说呢，不过修机器和修机甲还是有区别很大的，触类旁通，你很有天分啊。”罗觉川赞赏地看向葵，他似乎有点明白千寻为什么找上这个女孩了，按她的学习能力，超过自己不过是早晚的问题。

葵不想继续深入这个话题，她放下熔焊枪问道：“OK了，接下来就是打磨焊接口，然后上漆？”

“没错，可以休息一下咯，接下来的两步都很简单，交给专门的维修机器人就好。我已经预约好了，它们一会过来，咱们可以去吃饭了。”罗觉川拍拍屁股起身，一边褪下围裙，一边招呼正在商讨战术的千寻和索尼娅。

“前面这些步骤机器人不能代理吗？我感觉天空城上的智能系统很智能啊。”说实话报名那天看到这个专业葵就很疑惑，澜星上的维修也主要集中在繁琐的核心部分，其他百分之八十的维修都交给机器进行。而在天空城上，机甲维修方面竟然还是大热门专业。

“是很智能，但是他们的系统无法对突发状况做出判断，只能按预设情景处理。从赛场上下来的机甲，损坏的地方千奇百怪，它们只能快速找出问题所在，如果靠它们自主处理，只能适得其反。”

葵和罗觉川一起整理维修工具，进行上午的收尾工作，手环磕在金属工具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他仿佛想起什么对葵说道：“不过只要程序设定得完美，同等标准下还是机器更快更准，比如说我们手上的手环，就是通过机器制造实现量产的。”

葵抬起手腕，她想起手环上明明有内置的视听器，但从外观上却根本看不出来，“是‘绝对密合’吗？”

‘绝对密合’是天空城建国初期的机甲大师知珩提出的概念，指在皮米层面，各个零件之间做到的绝对密合。这种标准程度下制作出来的物品能最大程度降低磨损，几乎不受摩擦影响，同时这种标准的执行在实战中能有效抵抗液态机器人渗入，对于机甲方面几乎是里程碑式的贡献。

这种标准仅通过人力很难在短时间内达到，但只要做好程序设定，投入高精度机器制造就很容易了。而“手环”就是他在这一概念之下，同另一位天才编程大师一起设计出的作品。

“是的，看来你理论知识也很不错。”

“实在是大师的名号如雷贯耳。”葵回答得很谦虚，“不过同他一起研究的那位科学家是谁啊，怎么很少听说过？”

“呃······”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个问题的瞬间，罗觉川的表情显得有些为难，他竟然还偷偷瞄了一眼正在往这边走的千寻，“我只听说是他沃格林家族出来的，要知道，自从那场‘生物实验’冲击之后，大家都对他们避而不谈了。”

沃格林？！又是这个姓氏，葵正想继续追问他是否还知道别的细节，千寻和索尼娅已经过来了。索尼娅拍拍罗觉川的后背：“走吧两位，还是要劳逸结合，先去吃饭！”

“走走走！”罗觉川似乎也担心葵继续追问下去，他立刻积极响应。

四人前前后后地朝外面走去。

一路上罗觉川都吵着要去IV号学院吃饭，他的理由是——那边食堂含肉量高，因为全是在练体术功夫的学员；同时他还着重吐槽了III号学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养殖畜牧业为主的，总是一堆各色的蔬菜，看着就提不上劲来。

其余三人都没有什么偏好，自然扭不过他，只得一同绕路过去。

让葵没有想到的是她竟然在IV号学院附近看见了闵柔。

闵柔还是那样一副弱不经风的样子，她费力地抱着三个巨大的饭盒，怕盒子摔下去她只能用下巴勉强压住。闵柔的身旁跟着另一个女孩，那个女孩很高但瘦弱得吓人，像一把罩着布料的竹竿行走在路上，她双手都各拎着两个巨大的饭盒。

闵柔早已自顾不暇，压根儿就没有看见葵。

葵有些犹豫，跟着索尼娅走了几步还是停了下来，她对三人说道：“你们先去帮我打饭，我不挑食，什么都吃。我去和我朋友打个招呼，很快就去找你们。”

三人面面相觑看着葵向两个女孩跑过去，罗觉川耸耸肩打破局面，“那我们先走吧，我可是要饿晕了。”

“饿死鬼投胎是这样，走吧。”索尼娅一向嘴不饶人。

“喂！”罗觉川表示抗议。

“吵死了，饿晕了还有劲这么大声？闭嘴，赶路。”

罗觉川被怼得哑口无言，千寻则是习以为常地在一旁看热闹。

·

“闵柔，需要帮忙吗？”

看到葵出现在眼前的一瞬间，关切的话语，闵柔几乎要落下泪来，但她忍住了，这短短的几天里她已经学会了坚强。闵柔扯出一个极为勉强的笑，堪堪避过葵伸过来想要帮忙扶住饭盒的手，她说：“没事，我可以的，谢谢。”

葵以为她不好意思，于是向她提议道：“这东西挺重的，你们怎么自己提过来，觉得配送不方便的话也可以用机器狗帮忙运——”

葵刚说了一半，她的注意力就被闵柔身旁的女孩吸引过去了，那个女孩低着头，头发遮住了面容。但她露出来的皮肤上布满了深深浅浅的伤痕，有击打伤、也有被利器割破的口子，可以想见衣服下面是怎样的惨状。

她倒吸一口凉气，“同学，你的伤，这么重、这么多口子，怎么不先去医务中心处理一下？”

女孩的身体僵直了一瞬，她缓缓抬起左胳膊，前臂上是一道长长的伤口，没有血迹、没有疤痕，分辨不清究竟是已经愈合的还是新鲜的。接着，她右手维持着拎住袋子的手势不变，只伸出一根食指放在伤口一侧皮肤上，手指微微用力往外扒开——

葵心中大惊，她连忙出声制止：“你干什么！你快停——”

很快，葵的话语戛然而止，更叫人出乎意料的场面出现了。她看见女孩的皮肤像被割开的橡胶一样毫无活性，没有血管——是一层仿生皮，里面包裹着深灰色的金属骨骼和类肌纤维构造。

她是个智能人！

“抱歉，我是台机器。”

毫无起伏的声线，一双空洞无神眼睛，葵看着她想说点什么，却又感觉有东西堵在心口说不出来。

“我们先走了，下次见。”闵柔说完就继续赶路，两人匆匆朝教学楼内走去。

葵在原地呆愣了一会儿，她远远地看见一个男生出现在教学楼门口，听不见他在对两个女孩叫嚷什么，但从表情来看不会是什么好话。葵见过那个人，在来天空城的飞船上，是那个说话阴阳怪气的男生。

真不知道闵柔怎么会和他凑在一起？葵心中充满了疑惑，她一边往食堂走一边在心里琢磨，难道闵柔最后被IV号学院录取了？就算是这样，她也因该找一些好相处的同伴才是，还有那个女孩······

“怎么了？你朋友拒绝你的帮助，不开心？”

葵没走几步就遇上了千寻。

“你怎么在这？”葵嘴上反问着，心里却莫名感到一丝暖意。

“我留下来催你，免得去晚了，饭会凉，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千寻说着，脚下却默默调整着步伐，保持和葵一致。

葵在心里吐槽，这人好奇心也挺重的，但嘴上还是老实回答道：“不是，我只是看到那个女孩身上那么多伤，有些难受，她们看起来更像是被奴役去打饭，而不是处于自愿。”

她难以忽视闵柔的状态，明显和上一次见面有了很大的变化，变得更加小心翼翼了，甚至连旁人的帮助都不敢轻易接受。最重要的是，明明可以有更轻松便捷的方式，她们却非要没苦硬吃一样，实在叫人费解。

“这样的事在学校里很普遍，尤其是在IV号学院，那些学员无处发泄的戾气正好有了解决的途径。总有一些人，喜欢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并且乐此不疲。”千寻在解释女孩身上的伤势来源。

葵感到愤愤不平，“就算是智能人，这样被虐待，学校都不管吗？”

“就主流观念而言，它们就像是摆在家里的一台咖啡机，摔了、坏了，都再正常不过，重新买一台就是。”千寻说着语气竟然一反常态地变得嘲讽起来，不再像平时那样温和，“毕竟，有谁会在意一台咖啡机的处境呢？”

面对这个比喻葵一时语塞，是的，它们是人创造出来的机器，可她潜意识里总想要辩驳，又不知道要从何处说起。她在心里纠结着，以至于没有注意到千寻语气里的变化。

“我觉得这样不对，他们是机器，但绝不仅仅只是机器。”葵闷闷地说道，不管怎样，她还是想要表明自己的态度。

千寻笑笑，整个人已经恢复到平时的状态，他看向葵的眼神中也多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或许吧，你能这样想，就很难得了。”

葵只觉得他在安慰自己，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两人就这样一路沉默着走到食堂。

往常美味的饭菜，葵今天也觉得吃在嘴里少了几分味道。

气氛有些微妙，神经大条如罗觉川都察觉到了，他也企图耍宝调节一番，但刚开个头就被索尼娅一个眼刀，狠狠按下去了。

直到吃完饭回宿舍，葵一直都显得兴致缺缺，不过三人都没多问，只约好了下一次练习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