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光里 第79章 两个胆小鬼注定会错过

现场的人和主持人都彻底懵了，还沉浸在川屿那带着涩意的故事里——那些被抛弃的瞬间，那些与命运较劲的坚持，那些藏在设计图背后的孤独与渴望，都还没来得及在心里细细铺展，就被“不再画图”的宣言砸得回不过神。

“这是……川屿老师以后都不画设计图了吗？”主持人握着话筒的手微微发颤，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错愕，连嘴角的笑都僵成了勉强的弧度。

台下也响起一片倒抽气的声音，有人忍不住往前探身，想从顾聿风脸上找到否定的答案。

顾聿风收回手机，屏幕已经暗了下去，映不出他眼底的神色。

他对着话筒，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是的，川屿说想暂时封笔，好好调整自己，去找找他说的‘人情味’。”

主持人愣了几秒，才勉强找回主持的节奏，对着台下挤出笑容：“那我们就一起期待，下次川屿老师带着更有温度的作品，亲自来到我们面前。让我们再次用掌声，感谢川屿老师的分享，也祝福他能找到想要的答案。”

台下的掌声再次响起，却比刚才多了些复杂的情绪——有对天才暂别的惋惜，有对未知未来的期待，更多的是对这位神秘设计师的理解。

那些藏在完美设计背后的伤痕，此刻终于有了具象的模样。

顾聿风捧着沉甸甸的奖杯，对着台下微微鞠躬，转身走下台时，他嘴角还带着淡淡的笑意，像是早已知道这个决定，又像是在为好友终于迈出那一步而欣慰。

舞台上的灯光依旧明亮，可所有人都知道，从这一刻起，设计圈的“川屿时代”，暂时画上了一个带着悬念的逗号。

角落里的韩简乐几人，刚才都听得格外认真，连苏沐言手里那杯橙汁都忘了喝，橙黄色的液体随着她无意识的动作轻轻晃着，在杯壁上留下淡淡的水痕。

“难怪……”苏沐言最先从怔忡中回过神，侧过头小声对安绮柔说，“刚才看川屿的作品，总觉得设计得无可挑剔，可就是少了点什么。现在才明白，是少了点烟火气，漂亮是漂亮，却没有温度。”

安绮柔赞同地点点头，声音里带着点怅然：“他说遇到喜欢的人之后才懂了人情味，可又没能画出来……也不知道是哪个幸运的女生，能让他说出这种话。光是想想，就觉得好浪漫啊。”

“等等！”苏沐言突然提高了音量，又慌忙捂住嘴，压低声音道，“川屿该不会是凌辰吧？刚刚那个声音越听越像他，而且他又刚好在顾聿风的工作室……这也太巧了！”

她像是发现了新大陆，眼睛瞪得溜圆，随即目光灼灼地看向韩简乐，带着探究和笃定。

安绮柔和祁溪澈也对视一眼，眼神里都藏着同样的猜测，然后不约而同地看向韩简乐，像是在等她的答案。

韩简乐没说话，握着手机的手却越收越紧，指节泛白，连手机壳上凹凸的纹路都深深嵌进掌心，留下几道红痕。

耳边还反复回荡着凌辰的声音——说被留在老家时的平静，仿佛在讲别人的故事；说右手不能画画时的释然，尾音却藏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说奶奶走时的哽咽，像有根细针轻轻扎在心上；说遇到喜欢的人时的柔软，那声音软得像棉花，却让她心脏狂跳。

这是她第一次听见他说起自己的故事，以“川屿”的身份，在这么多人面前，坦露那些从未示人的伤口。

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又酸又涩，像喝了杯没放糖的柠檬水。

她一直知道凌辰身上有种淡淡的疏离，像蒙着层薄雾，却从没想过那薄雾背后藏着这么多孤独；她见过他认真工作时的专注，见过他照顾人时的温柔，却没见过他对着石膏发呆的少年模样，没见过他对着奶奶遗像沉默的背影。

心疼和好奇像藤蔓一样缠上来，勒得她眼眶发烫——原来他说的“被抛弃”，是真的经历了那么多；原来他那些看似完美的设计里，藏着这么深的缺口，缺了一角名为“温暖”的拼图。

她悄悄抬眼，看向舞台方向，顾聿风已经走下台，正和旁边一位西装革履的男人说着什么，嘴角噙着惯常的笑意。

阳光透过展馆巨大的玻璃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可她却觉得，那光斑里藏着凌辰没说出口的委屈，像此刻她心里翻涌的情绪，密密麻麻，剪不断理还乱，说不出究竟是哪种滋味。

商时站在一旁，听完这席话心里也泛起惊涛骇浪。

她从未想过，像凌辰这样看起来永远从容淡定的人，竟藏着如此沉重的过往。

几人又小声地讨论了几句，话题绕着“川屿的真实身份”和“那句‘遇到喜欢的人’”打转，直到颁奖礼结束的音乐响起，才发现周围的人已经开始散场。

“走吧，该走了。”祁溪澈率先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褶皱。

几人刚准备起身朝门口走去，顾聿风却朝她们这边走了过来。

他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朝商时几人微微颔首示意，然后目光落在韩简乐身上，轻声问道：“方便单独聊两句吗？”

韩简乐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商时。

“你去吧”商时立刻会意，笑着推了推她的胳膊，“我们再逛逛这边的展品，等会发消息给我们就行。”

韩简乐这才朝顾聿风点了点头，跟着他穿过稀疏的人群，往展馆深处走去。

顾聿风脚步从容，最后在一幅川屿的作品前停了下来——那是一幅名为“旧巷暖阳”的设计图，画的是老城区的一间小屋，窗台上摆着几盆绿植，阳光斜斜地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窗格的影子。

顾聿风双手插在裤袋里，目光落在设计图上，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你应该猜出来川屿是谁了吧。”

韩简乐垂着眼，轻轻“嗯”了一声，声音轻得像叹息。

顾聿风转过头，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本不应该多嘴，但还是想说，凌辰喜欢你，比你所知道的，甚至比他自己以为的，都要喜欢。”

他顿了顿，目光重新落回设计图上，像是在说给她听，又像是在感慨，“两个胆小鬼，注定是会错过的。”说完，他朝韩简乐笑了笑，没再多说一个字，转身便离开了。

韩简乐站在原地，望着那幅“旧巷暖阳”，久久没有动弹。

顾聿风的话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她心里漾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两个胆小鬼……”她低头看着自己攥得发白的指尖，忽然觉得鼻子一酸。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知道她的犹豫，知道她的退缩……

过了足足两分钟，她才深吸一口气，转身往商时她们的方向走去。

“他找你聊啥啊？”苏沐言看到她走过来，立马像只好奇的小松鼠凑上前，眼里闪烁着八卦的光芒。

韩简乐笑了笑，摇了摇头：“没什么。”

“好了，别打听了，”祁溪澈赶紧打圆场，朝商时递了个眼色，“我们去逛街吧，难得大家都有空，正好放松放松。”

商时也笑着附和：“可以啊，今天反正也没什么工作安排，就当给自己放个假。”

几人一拍即合，说说笑笑地走出展馆，拦了辆出租车往市中心的商场去了。

车窗外的街景飞速倒退，韩简乐靠在车窗上，看着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心里乱糟糟的——顾聿风的话，凌辰在电话里的声音，还有那些藏在设计图里的故事，像碎片一样在脑海里盘旋，却怎么也拼不成完整的画面。

只有那句“两个胆小鬼注定会错过”，像根细针，轻轻扎在心上，隐隐作痛。

之后的日子，像被调快了速度的时钟，每个人都循着既定的轨迹往前奔，连喘息的间隙都显得格外珍贵。

凌辰依旧在砚辰集团连轴转，会议室的灯光常常亮到后半夜，文件堆积得像座小山，等他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公寓时，窗外的月亮早已西斜，玄关的感应灯“啪”地亮起，照亮的只有空荡荡的客厅。

而韩简乐，则继续在排练室、剧院和宿舍之间三点一线地穿梭。

排练室的地板被磨得发亮，镜面上沾着淡淡的雾气，她的舞步越来越熟练，唱腔里的情感也愈发饱满，可眼底的光却像被蒙上了层薄纱，总带着点挥之不去的怅然。

连抬头看云的时间都变得奢侈，偶尔瞥见窗外掠过的飞鸟，都会愣神半天。

这天下午，排练室里难得有十分钟的休息时间。

地板上散落着几瓶喝了一半的矿泉水，瓶盖滚得到处都是，有人靠在把杆上揉着膝盖，有人对着镜子整理凌乱的发丝。

苏沐言忽然从包包口袋里摸出手机，划开屏幕的瞬间，眼睛“唰”地亮了，兴奋地拍着安绮柔的胳膊：“‘非白’大赛的入选名单出来了！”她指尖飞快地在屏幕上滑动，语气里满是雀跃，“这次我一定要选套最惊艳的礼服，去年那套粉紫色的蓬蓬裙简直是灾难，裙摆大得像个灯笼，上台时差点绊倒我，丑得我只想戴面具！”话音刚落，排练室里的人像是被按了启动键，纷纷摸出手机。

指尖划屏幕的“唰唰”声此起彼伏，有人看到自己的名字时低呼出声，把手机举到同伴面前炫耀；也有人对着屏幕轻轻叹气，指尖在名单上反复滑动，显然是落榜了。

韩简乐独自坐在排练室角落的椅子上，手里捧着个保温杯，温水氤氲出淡淡的白雾，模糊了她的侧脸。

她眼神放空，望着窗外飘落的银杏叶发呆——金黄的叶子打着旋儿落下，像一封封没寄出的信。

自从设计展那天听过凌辰的故事后，她心里总像压着块湿漉漉的棉花，沉甸甸的，连排练时都常常走神，舞步踩错节拍的次数比往常多了一倍。

安绮柔一边刷着“非白”大赛的官网，一边咂舌：“这次规模也太大了吧！除了我们公司，还有好多家娱乐公司都派人参加了，连那个以唱跳闻名的星耀传媒都在名单里，他们家的艺人个个都是舞台王者。”

“啊？这么厉害？”苏沐言立刻探过头，盯着她的手机屏幕，“难怪我们公司今年入选的人比去年少了一半，原来是竞争对手变多了。”她顿了顿，忽然指着屏幕右下角的参展名单，“‘几何星球’也在里面！那是不是祁溪澈和商时都会去？”

“我问问西西。”苏沐言说着，飞快地切到微信群，给祁溪澈发了条信息：“‘非白’大赛你们公司也参展？你和商时会去现场吗？”

安绮柔注意到韩简乐蔫蔫的样子——她连指尖都没碰手机，只是望着窗外发呆，眼下的青影比昨天更深了些。

她走过去，在韩简乐身边的椅子上坐下，轻声问道：“乐乐，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好，是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休息会儿？”

韩简乐这才从怔忡中回过神，睫毛轻轻颤了颤，扯出一个浅浅的微笑：“没有，就是最近排练强度太大，有点累。”

“累也值得啊！”苏沐言突然凑过来，把手机举到她面前，屏幕上赫然是“非白”大赛的入选名单，韩简乐的名字排在第三位，后面用括号标注着“优先选装权”，“你看！你是入选人里的第三名，可以优先挑服装呢！这次合作的设计师都是业内顶尖的，听说还有去年拿了时尚奖的林晚，肯定有你喜欢的风格。”

韩简乐刚凑近屏幕，苏沐言的手机就“叮咚”响了一声，祁溪澈的信息跳了出来：“对，商时要去，我应该会陪同她一起去。”

还没等苏沐言回复，舞蹈老师的声音就在排练室里炸响，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休息时间结束，都站好位！准备排练《微光》的第二段，注意表情管理，别像没睡醒似的！”

刚才还热闹的排练室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像被按了开关，纷纷起身把手机塞进舞蹈服的口袋，活动着酸胀的脚踝和肩膀，快步走向排练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