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餐店的木质桌椅泛着温润光泽,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木香,混着泡菜与烤肉的辛香,在暖黄灯光里酿成醇厚的气息。
墙上挂着的韩国传统壁画在射灯下格外鲜活,画中身着韩服的男女仿佛正要从纸面走出,檐角的风铃偶尔轻响,像谁在耳边低语。
服务员端着烫金菜单走来时,金属托盘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声响。
韩简乐指尖划过菜单上的韩文,目光在“部队火锅”几个字上停留片刻,很快敲定几样招牌:咕嘟冒泡的芝士部队锅、边缘焦脆的烤五花肉,还有裹着蜂蜜芥末酱的韩式炸鸡。
祁溪澈则补了份海鲜饼,笑着说要配米酒才够味。
等服务员离开后,祁溪澈手肘撑在桌上,双手托腮,直勾勾地盯着韩简乐,眼神里满是探究。
“现在可以老实交代了吧?”她故意板起脸,“无事不登三宝殿,你突然请我吃饭,肯定有什么事想让我帮忙。快说,到底是什么事?”声音带着玩笑意味,目光却十分认真,仿佛要透过韩简乐的眼睛,看穿她心底的秘密。
韩简乐搅动着面前的大麦茶,杯底的茶叶打着旋儿沉下去,抬眼时脸颊泛起薄红,像被暖黄灯光熏染过:“过几天是凌辰生日……我想送份礼物。”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杯沿,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之前我生日,他送过东西的,不回礼总觉得不太好。”
祁溪澈刚夹起一片泡菜的筷子顿在半空,琉璃耳环在灯光下晃出细碎的光:“凌辰生日?”她眨了眨眼,忽然凑近,语气里裹着八卦的兴味,“他什么时候给你送过礼物?我怎么不知道?送了什么好东西?”
“就是在T国那次。”韩简乐的声音更低了,像怕被邻桌听见似的,“送了两副耳钉。”
“哦——”祁溪澈拖长了尾音,恍然大悟般拍了下手,“是你常戴的那副吧?银质的,上面嵌着碎钻,看着小众又精致的那款?我还以为是哪个设计师的限量款呢。”
韩简乐轻轻点头,睫毛垂下来遮住眼底的情绪:“还有一副是蒂芙尼的……不过我更喜欢他自己做的那副。”话音刚落,就被祁溪澈揶揄的目光烫了一下。
“啧啧,一边是高奢品牌撑场面,一边是亲手打磨的心意,”祁溪澈夹起一块刚烤好的五花肉,蘸着辣酱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这心思藏得够深啊。”
“西西!”韩简乐伸手轻轻拍了下她的胳膊,尾音带着撒娇的软糯,像小猫的爪子轻轻挠过。
祁溪澈笑着举起双手投降:“行行行,不说了”她咽下嘴里的肉,用餐巾擦了擦嘴角,“所以你今天找我,是想让我帮你参谋送什么礼物?”
韩简乐重重点头,眼神里带着显而易见的迷茫:“我不知道送什么合适”她望着烤盘里滋滋冒油的牛肉,忽然觉得自己对凌辰的了解,竟不如对这烤盘温度的熟悉——他喜欢喝冰美式还是热拿铁?偏爱深色衬衫还是浅色?这些她都一无所知。
祁溪澈咬着筷子沉思片刻,忽然笑出声:“实不相瞒,我也没经验啊,母胎单身二十年,哪懂这些”她夹起一块炸鸡,金黄的脆皮上还挂着酱汁,“不过你知道他喜欢什么吗?比如爱好之类的?”
韩简乐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一丝怅然:“好像……一无所知。”
“这就难办了。”祁溪澈托着腮,忽然眼睛一亮,嘴角勾起狡黠的笑,“不过我知道有个人肯定清楚,能帮上忙。”
韩简乐茫然地眨眨眼:“谁啊?总不会是商时吧?我可不想找她。”她想起商时那双洞察一切的眼睛,总觉得会被看穿心事。
“当然不是”祁溪澈笑着推了推她的胳膊,把一块烤得焦香的牛舌夹到她碗里,“快吃,吃完我带你去见个人,保证靠谱。”说着又往她碗里堆了些蔬菜,催促道,“多吃点,等会儿说不定要走不少路呢。”
韩简乐望着碗里堆成小山的食物,忽然觉得心底那些乱糟糟的藤蔓,似乎被这暖融融的灯光烘得松动了些。
暮色像一块浸了墨的绒布,缓缓覆盖住北淮的街景。
野火酒吧的霓虹招牌在湿漉漉的路面投下斑斓的光,红的、蓝的、紫的光晕交织在一起,像打翻了的调色盘。
出租车刚停稳,韩简乐就认出了那扇熟悉的木门,她攥着祁溪澈的手腕,指尖冰凉:“你要带我找他朋友?”声音里带着犹豫,睫毛在路灯的光影里忽明忽暗,“我们和他又不熟,这样会不会太唐突了?”
祁溪澈拍了拍她的手背,美甲上的碎钻在昏暗的车厢里闪烁,像撒落的星星:“不然你还有更好的人选吗?”她歪头看着好友紧绷的侧脸,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想知道凌辰喜欢什么,总得找个知根知底的人。”说话间,韩简乐被祁溪澈半拉着下了车。
推开酒吧的木门,混合着威士忌与雪茄的气息扑面而来。
吧台后的调酒师正优雅地晃动着摇酒壶,金属碰撞声与慵懒的爵士乐交织在一起,像一首流动的夜曲。
韩简乐刚想再说些什么,祁溪澈已经朝吧台小哥扬了扬下巴,语气熟稔得像这里的常客:“你们老板呢?”
穿黑衬衫的小哥擦着酒杯的手顿了顿,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像是在判断她们的来意。“津年哥在二楼休息室”他放下杯子,指了指身后的楼梯,“我去叫他?”
祁溪澈点头的功夫,韩简乐已经在吧台前的高脚凳上坐下,皮质座椅硌得她尾椎发疼,心也像揣了只乱撞的小鹿,砰砰直跳。
楼梯口传来皮鞋踩台阶的声响,嗒、嗒、嗒,清晰地敲在韩简乐的心上。
她下意识地挺直了背,循声望去。沈津年穿着酒红色的丝绒衬衫,袖口随意地挽到小臂,露出线条流畅的肌肉,看见吧台前的身影时,他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这不是……”他的目光在韩简乐脸上停留片刻,忽然拍了下手,像是终于想了起来,“凌辰带过来的那个女生!叫什么来着……韩……”
“韩简乐”她主动站起身,指尖紧张地绞着裙摆,“简单的简,快乐的乐。这是我朋友祁溪澈。”
沈津年爽朗地笑起来:“幸会幸会”他朝调酒师打了个响指,“给两位来杯特调?算我的。”
韩简乐连忙摆手,掌心沁出的汗濡湿了裙摆:“不用麻烦了,我们是来……想问问凌辰的事。”
沈津年倒酒的动作顿了半秒,琥珀色的威士忌在杯壁挂出细密的酒痕,像时间留下的印记。他抬眼时,眼底闪过一丝了然,却故意拖长了语调,带着几分调侃:“凌辰?他怎么了?”
“他喜欢什么?”韩简乐的声音轻得几乎要被爵士乐吞没,脸颊却在吧台的射灯下泛着绯红,“我想送他……生日礼物。”
“哦——”沈津年拖长了尾音,指尖在杯口画着圈,“可惜啊,他出差了,中秋生日怕是赶不回北淮。”他看着韩简乐骤然黯淡的眼神,忽然话锋一转,“不过嘛……”
祁溪澈在这时恰到好处地站起身,理了理裙摆:“你们聊,我去补个妆”她朝韩简乐挤了挤眼。
沈津年望着祁溪澈走向洗手间的背影,指尖在威士忌杯口摩挲着,忽然转头看向韩简乐。
吧台的射灯在她低垂的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阴影,她攥着裙摆的指节微微发白,像在酝酿着什么重要的决定。
“那他什么时候会回来?”韩简乐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像是怕听到那个不想听到的答案。
沈津年收起玩笑的神色,指尖在吧台上轻轻敲着节奏:“往年中秋,他总要回家陪家人过农历生日。”他顿了顿,看着韩简乐茫然的眼神,又补充道,“他身份证上是9月24号,那年农历中秋正好撞上公历生日,家里便一直按农历过,我们这帮朋友则等他回北淮,补过公历的。”
“所以……24号他会回来吗?”韩简乐的目光紧紧锁着沈津年的嘴唇,像是想从他的口型里提前读到答案。
沈津年忽然笑了,眼角的纹路里盛着了然的光:“你这么关心他,是什么意思?”他看着韩简乐瞬间涨红的脸,忽然话锋一转,“两个月前那场大雨,你不会忘记了吧?”
那句话像一把钥匙,猛地打开了韩简乐记忆的闸门。
她想起那个暴雨倾盆的午后,凌辰难过的样子,眼神里的失落像被打湿的羽毛,沉重得飞不起来。
心口忽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疼,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时,眼底的迷茫被一种坚定取代。
“我喜欢他”韩简乐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像是从心底最深处打捞上来的告白,在寂静的酒吧里格外响亮。
吧台的爵士乐恰好在此刻停顿,空气里只剩下冰块碰撞杯壁的轻响,她的脸颊在暖光中泛着绯红,却没有丝毫退缩,眼神里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勇气。
沈津年刚喝进嘴里的威士忌差点呛出来,他放下酒杯,用指腹擦了擦唇角,眼底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了然的笑意。
他晃了晃酒杯,琥珀色的酒液在杯壁上划出蜿蜒的痕迹:“喜欢他的人很多”他看着韩简乐低头抠着吧台木纹的样子,忽然收起玩笑,语气变得郑重,“凌辰这人性子轴,对感情很认真”顿了顿,目光落在韩简乐泛红的眼眶上,“至于喜欢什么,我也不知道。”
过了一会,祁溪澈走了回来,发间的珍珠发饰随着动作轻轻晃动:“聊得怎么样了?”她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像是在解读着什么未尽的话语。
“挺好的”韩简乐抬起头,眼底的水汽已经散去,只剩下一种轻快的释然。
她转向沈津年,指尖在手机壳上轻轻点着:“沈津年,我们加个微信吧?等他回北淮了,你能不能告诉我一声?”
沈津年挑眉笑了,爽快地掏出手机解锁,屏幕上还停留在和兄弟们的聊天界面“没问题。”
微信添加成功的提示音轻得像羽毛落地,祁溪澈忽然用胳膊肘撞了撞韩简乐的肩膀,声音压得极低,像落在耳畔的私语:“有进展了?”
韩简乐没说话,只是低头望着手机屏幕上“沈津年”的头像——一只叼着烟的卡通狐狸,嘴角还挂着狡黠的笑。
她的指尖在屏幕边缘轻轻摩挲,嘴角悄悄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像新月初升时淡淡的轮廓。
“那我们先走了。”加完微信,韩简乐拉着祁溪澈的手转身,鞋子在酒吧的木地板上敲出轻快的节奏,嗒嗒嗒,像是藏着某种雀跃的心事,与爵士乐的尾音撞了个满怀。
走到门口时,晚风卷着桂花香扑面而来,甜得像浸了蜜的酒。祁溪澈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发梢,发间的珍珠在路灯下泛着光,好奇地追问:“怎么样?问到凌辰喜欢什么了吗?有没有什么惊天大八卦?”
韩简乐踩着月光往前走,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像一道拖在地上的心事。
“没有”她踢了踢路边的小石子,石子滚出去很远,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算了,礼物的事,我自己慢慢想吧,总会有头绪的。”
两人在路口告别,祁溪澈朝她挥挥手,转身走进了另一条岔路,发尾的蝴蝶结在夜色里一闪一闪。
韩简乐独自回到宿舍时,夜已经深了。
楼道里的声控灯随着她的脚步声亮起,又在她进门后悄然熄灭。
她换掉鞋子,把自己陷进客厅的沙发里,柔软的布艺包裹着疲惫的身体。
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起幽蓝的光,像深海里的磷火。
鬼使神差地,她点开了沈津年的朋友圈,指尖悬在屏幕上方,忽然轻轻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