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简乐屈起指节叩在车门把手上时,羽绒服拉链上的毛球挂件正随着动作晃出一道弧线,灰扑扑的绒毛擦过车门内侧菱形压纹的真皮,像琴弦轻颤般发出细碎声响。
她侧身坐进副驾,安全带卡扣“咔哒”扣紧的刹那,车载空调突然嗡鸣着喷出暖风,前挡风玻璃霎时蒙上一层淡白雾气,将车外渐沉的暮色洇得模糊,只剩路灯的光晕在雾上晕成暖黄的圈。
“你怎么突然来了?不是说要回家处理事情吗?”她指腹无意识摩挲着围巾流苏磨出的毛边,语气里带着一丝惊喜。
凌辰转动方向盘的手顿了顿,目光落在她冻得微红的指尖上:“事情提前处理好了,猜你直播顾不上吃饭,就过来了。”
“要是猜错了呢?”韩简乐盯着他敲在方向盘上的指尖,那节奏恰好合着车载音响里的贝斯线,透着随性的默契。
凌辰踩下油门,特斯拉平稳汇入车流,仪表盘的蓝光在他侧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
“那就……”他故意拖长尾音,指节在哑光黑的方向盘上敲出三连音,像在打节拍,“那就只能我自己一个人享受大餐了呗。”
韩简乐听着他带着笑意的话,忍不住弯起嘴角,目光转向窗外。
夜色里的街景被车灯晕染成流动的光斑,车载音响里流淌出舒缓的蓝调音乐,贝斯的低频轻轻震颤着车厢。
她看着路灯的光影在车窗上交替闪过,忽然觉得那些在直播间里翻涌的焦虑与疲惫,都随着这温柔的旋律渐渐消散,只剩下此刻的宁静与暖意。
车子在夜色中平稳行驶,仪表盘上的数字无声地跳跃着。
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轮胎碾过青石板路的细微声响传来,车子缓缓停在路边。
韩简乐抬眼望去,前方不远处挂着一盏暖黄色的灯笼,灯影下“半二小酒馆”的木质招牌在夜色里静静伫立,复古的字体透着烟火气。
虽已快晚上九点,店里依旧灯火通明,隐约能听见里面传来的谈笑声和杯盏碰撞的轻响,热闹却不喧嚣。
两人推门而入,暖融融的空气夹杂着食物的香气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身上的寒气。
服务员微笑着迎上来,引领他们穿过摆放着古朴木桌的大堂,走向角落里一个相对安静的位置,头顶的小台灯洒下柔和的光。
凌辰拿起桌上的菜单,指尖在泛黄的纸页上轻轻滑动,目光专注:“闽东大黄鱼、白切鸡、酸汤煮文蛤……”
他顿了顿,目光在菜单上扫过,“仔姜舟山红虾,这个看起来不错,再来些烧鸟串吧。”
抬眼时,台灯的光晕在他眼底流转,映出温柔的笑意,像碎落的星辰,“你看看,还要加点什么?”
韩简乐轻轻摇摇头,语气带着满足:“够了,两个人吃不了那么多”她将菜单递给一旁等候的服务员,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菜单纸页的温度,带着淡淡的油墨香。
看着凌辰熟练点菜的样子,她忍不住好奇地问:“你经常来这里吗?看起来很熟的样子。”
凌辰接过服务员递来的柠檬水,玻璃杯壁上凝着细密的水珠,折射着灯光:“不是,这是第一次来。”
“可你点菜的时候,一点都不犹豫。”韩简乐接过自己的水杯,指尖触到微凉的杯壁,水珠顺着玻璃纹路滑落,在桌面上留下一小片水迹。
“之前在小红书上看过别人推荐”凌辰看着她,眼神认真,像在分享重要的小事,“说这里的海鲜做得很地道,就想着带你来试试,应该合你口味。”
韩简乐握着水杯的手微微一暖,那暖意顺着指尖蔓延到心口,连带着眼眶都有些发热。
她抬眼看向凌辰,灯光在他眼中跳跃,映出的笑意温柔得像春日里最和煦的阳光,让她心里泛起一阵柔软。
当青瓷盖碗盛着的酸汤文蛤上桌时,凌辰正用消毒湿巾仔细擦拭指尖,动作细致又认真。
蒸汽氤氲中,他捏起一只熟醉大头虾,指腹在泛红的虾壳上轻轻一揉,完整的虾肉便脱了壳,带着琥珀色的卤汁滑进韩简乐的白瓷碗里,动作流畅得像练习过无数次。
韩简乐盯着碗里突然多出来的虾肉愣了神,直到听见他低笑一声:“尝尝看,花雕腌得够不够入味,不好吃我们再点别的。”
不知第几只虾壳在他指间碎裂时,清脆的声响混着邻桌酒客的谈笑声,格外温馨。
韩简乐望着碗里堆成小山的虾仁,筷子悬在半空迟迟未落,语气带着心疼:“你也快吃,别光给我剥了,再剥我要撑不下了。”
凌辰擦手的动作顿在腕骨处,湿巾纤维勾出细密泡沫,恰好遮住那道若隐若现的红痕——像是被虾壳边缘反复摩擦出的印子。
“我不爱吃带腥味的”他低头剥虾的侧脸藏在阴影里,额前碎发垂下来遮住了眼神,韩简乐却瞥见他腕骨处的红痕,心里愈发过意不去。
“我去洗个手”凌辰忽然起身,木质座椅与地面摩擦出细微声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刻意回避。
卫生间的磨砂玻璃后,他对着水龙头连挤三次柑橘味洗手液,透明的泡沫顺着指缝坠入排水口,反复冲洗着指尖的虾腥味,也试图压下心底的悸动。
而餐桌上,韩简乐正夹起一块白切鸡,忽然想起和凌辰一起吃过的饭——好像鱼和虾他都很少碰,倒是偏爱鸡肉和牛肉。
“在发什么呆?”凌辰回来时,袖口还沾着未擦干的水珠,语气带着关切。
韩简乐摇摇头,邻桌酒客的谈笑声中,两人沉默地用餐,只有瓷勺碰在碗沿的轻响,却不显尴尬,反而透着默契的宁静。
吃完回到车上,凌辰发动车子时,韩简乐的手机在腿上震动不停,群聊界面里安绮柔发来的“2024活动安排”正刷满屏幕。
她低头打字的指尖在车载空调暖风中泛着粉红,没注意到后视镜里凌辰看着她的目光——像极了车窗外被路灯镀亮的叶片,温柔又专注。
车子滑入宿舍楼区时,凌辰没有打方向盘进车位,只是将车停在路灯下。
韩简乐解开安全带的手顿了顿,疑惑地问:“还要出去?”
他望着后视镜里她被车内灯照亮的发旋,喉结轻轻滚动,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舍:“有点事”
她推开车门时,夜风吹起她的围巾流苏,忽然转身叮嘱:“开车慢些,注意安全”话音未落,凌辰已跟着下车,追问:“明天几点接你?”
韩简乐数着宿舍楼外的灯笼思考,路灯在她睫毛上投下蝶翼般的阴影:“十一点吧”
凌辰应了声“好”,尾音被风吹得有些散,却格外清晰。
她走进宿舍大门时,回头看见他还站在车旁,身影被路灯拉成长长的线,像幅定格的剪影。
电梯上行的数字跳到六楼时,她透过电梯间的窗户看见那辆特斯拉缓缓驶离,车灯在转角处拐出温柔的弧线,像他刚才剥虾时,指腹在虾壳上揉出的弧度,细腻又暖心。
次日上午11点整,凌辰的特斯拉准时泊在宿舍楼下,金属车身在晨光里泛着冷冽的银辉。
当韩简乐与苏沐言一行人推开单元门时,苏沐言忽然驻足望向驾驶座,眼尾的笑意像化开的糖水,语气带着惊喜:“呀!凌辰你把头发染回来了?”
方向盘上搭着的手腕几不可察地顿了顿,后视镜里映出的嘴角牵起道极淡的弧,语气带着轻描淡写:“嗯”
“快上车啦!再不上车食堂的糖醋排骨就要被抢光了!”祁溪澈的声音裹着笑,手掌轻轻推在苏沐言后背,将人半拥着送进后排真皮座椅,打破了短暂的安静。
车载空调涌出的暖风混着雪松香薰扑面而来,顷刻间被七嘴八舌的讨论声切碎——安绮柔指尖划过手机备忘录,忽然抬眼时,纤长睫毛在眼睑投下蝶翼般的阴影,语气带着公事公办的认真:“对了凌辰,下午的全团会议,你们助理团队参加吗?”
话音落下的瞬间,驾驶座上的指节猛地收紧,磨砂皮把手上压出几道泛白的指痕,如同雪地里新踩出的足迹。“不参加”他的声线沉进胸腔,恰好与贝斯的重音撞个满怀,低沉的音符在中控台震出嗡嗡回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后排的谈话声像被按下暂停键,空气里的浮尘都在暖光中凝固,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尴尬。
苏沐言立刻踢了踢前排座椅,笑着扬起手机,试图转移话题:“你们看今早热搜那个猫咪踩键盘事件!太搞笑了,那只橘猫把主人的代码全删了,主人崩溃的样子快笑死我了!”
新话题像投入湖面的石子,瞬间荡开涟漪般的笑闹声,车厢里的氛围又重新活跃起来。
车子停在写字楼楼下时,商时正与抱着文件夹的白柏朝公司大门走去,几人汇合后并肩走向电梯。
不锈钢轿厢上升时,白柏忽然凑近凌辰,指尖无意识卷着文件夹边缘,语气带着工作的严谨:“等她们开完会,我们得去找队务对接后面的行程安排,还有拍档大赛的报名资料需要确认。”
凌辰望着数字不断跳动的楼层显示屏,喉间发出模糊的应允声,心思却不知飘向了何处。
食堂里蒸腾的饭香混着餐盘碰撞的轻响,格外有生活气息。
前方韩简乐一行人正与CandyClix的成员笑着打招呼,彼此寒暄着过年的趣事。
磨砂玻璃隔断外的阳光斜斜切进来,在不锈钢取餐台镀上层暖边,让整个空间都显得格外温暖。
凌辰端着餐盘跟在队伍末尾,瓷白碗里堆着半份清炒时蔬和一小块鸡胸肉,衬着他垂落的额发,倒像盘精心摆盘的冷食静物画,透着几分清冷。
餐桌上,祁溪澈用湿巾仔细擦着桌面水渍,安绮柔将盒装酸奶推给苏沐言时,忽然瞥见斜对角几双偷瞄的眼睛,语气带着好奇:“CandyClix的人是不是一直在看我们?总觉得她们的目光黏在这边。”
苏沐言用筷子戳着碗里的温泉蛋,蛋黄顺着裂缝淌成金河流,语气带着调侃:“该不是看我们,是看凌辰吧?你没发现自从凌辰来了,好多小姑娘都爱往我们这边凑吗?”
这话如方糖坠入热牛奶,瞬间让空气泛起甜腻涟漪。
六双眼睛齐刷刷转向凌辰,凌辰正夹起颗翡翠色西兰花,筷尖在半空中骤然停驻,眼神带着一丝茫然。
“怎么了?”他抬眸时,午后阳光穿过睫毛缝隙,在眼睑投下细碎星芒,那双惯常沉敛如深潭的眸子此刻漾着几分无辜,倒像被惊扰的幼鹿,让人心生柔软。
“没事没事!”苏沐言慌忙摆手,发尾扫过玻璃杯沿,碰出清脆声响,“就是觉得这西兰花炒得挺好看的,你在哪取的?”
凌辰没再追问,默默放下筷子,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餐盘边缘抹掉沾到的酱汁,动作优雅又克制。
“我吃完了,先走一步。”他起身时,椅脚与地砖摩擦出细微声响,衣服下摆扫过空气,带起若有似无的雪松香,那香气淡得像初春融雪时掠过松林的风,转瞬即逝。
看着凌辰走向残食回收处的背影,三个CandyClix的小后辈立刻交头接耳起来,眼神里满是雀跃。
最矮的那个扎着双马尾,发圈上还坠着樱桃挂饰,几人拎着包跟出去时,马尾辫在身后晃成活泼的弧线,显然是想找凌辰要联系方式。
“啧啧啧,我赌十块,她们肯定去要微信了。”苏沐言往椅背上一靠,指尖敲着桌沿笑得狡黠,像在看一场有趣的戏。
安绮柔转着手里的吸管,语气带着笃定:“我押一百块,他绝对不会给。”
祁溪澈往她们中间推了盘水果沙拉,草莓被切成心形,格外精致:“你们这样背后赌他,良心不会痛吗?小心被他听见。”
“痛什么呀——”苏沐言叉起块哈密瓜,汁水在齿间迸开甜意,“反正他现在在走廊被小姑娘围堵,哪听得见我们说话。”
商时用筷子轻敲着瓷盘边缘,琥珀色糖醋汁在盘底旋出涟漪,语气带着好奇:“你们怎么就笃定凌辰不会给微信?说不定他对漂亮小姑娘很宽容呢?”
话音未落,安绮柔正转着的吸管“咔嗒”卡在杯口,指节无意识摩挲着杯壁的冷凝水,语气带着无奈:“因为我们……都没加上啊”
韩简乐咬着筷子没吭声,视线却飘向窗外——凌辰走出食堂时,自动门感应灯在他肩头投下光斑,三个CandyClix成员立刻从立柱后跑出,最矮的女孩举着手机笑得眉眼弯弯,语气带着讨好:“小哥哥你好呀,我们是CandyClix的,觉得你人特别好,方便加个微信吗?以后有工作也能多交流。”
走廊吊顶的射灯在凌辰睫毛投下阴影,他甚至没放慢脚步,声线像结着薄冰的湖面,冷淡又清晰:“不方便。”话音落下时,他已走进电梯,电梯门合上的刹那,还能看见他按向StellarShift排练室的楼层键,毫不犹豫。
餐后各团成员踩着瓷砖轻响朝会议室走去,CandyClix、StellarShift、NovaNari,还有几个工作人员,五十几个人把会议室挤得像沙丁鱼罐头,连呼吸都显得有些拥挤。
助理们都窝在StellarShift排练室,白柏正把橘子抛向空中再接住,跟傅南比划着老家过年时的舞龙灯,龙鳞在她的描述里闪着金箔光,格外生动;
凌辰靠在镜墙角落,指腹在手机屏上快速滑动,似乎在处理工作,连鬓角的碎发被空调风吹动都没察觉,专注得像与周围的热闹隔绝开来。
陆总推开会议室磨砂玻璃门的瞬间,蜂巢般嗡嗡的交谈声如潮水般骤然退去,整个空间瞬间安静下来。
深灰西装的肩线在门框间勾勒出利落轮廓,他指尖的银色保温杯正氤氲着热气,皮鞋踏过复合地板的声响,在鸦雀无声的空间里格外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各位,2024年的日历已经撕到第一页了,开年的工作安排需要跟大家同步一下。”他将烫金标题的文件夹轻磕在长桌尽头,投影幕布应声亮起淡蓝色背景光,“开年首个硬仗是拍档大赛,今年的赛制会融入直播互动环节,冠军组合能获得全国巡演资格及定制综艺资源,这是公司今年重点打造的项目。”
陆总指节叩在PPT动画特效上,画面切换到下一页:“接着是水着MV拍摄,此次会安排前往T国取景,团队已经在对接当地的拍摄场地,争取下周出具体行程。”
会议桌另一端,苏沐言的指甲在安绮柔手背轻轻画着圈,语气带着不以为然。
她望着主位上侃侃而谈的身影,用仅邻座能闻的气音说:“去年说好的海外拍摄,最后不就改成鹿海市的海边了吗?根本就是画饼。”
“全团大赛才是重头戏”陆总的声音陡然沉下,水晶吊灯的光芒在他腕表表盘折射出细碎亮芒,带着十足的分量。
“今年的全团大赛,冠军除了巡演资源外,还能获得成立个人工作室的机会——这些不是画饼,是你们伸手就能触及的目标,公司已经为这些奖励配备了专门的团队,人力资源部也已经盖章确认,细则都在PPT最后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