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光里 第33章 被烟花惊碎的吻

夜风骤然收紧，将韩简乐的围巾掀起一角，米白色流苏在路灯下划出银亮的弧线，像道细碎的光。

两人并肩站在光晕边缘，手里的仙女棒正簌簌燃着，橙红火星坠落时，在湖面烫出细碎的光斑，像谁随手撒了把熄灭的星辰，温柔又易碎。

远处城市的霓虹在云层后浮沉，明明灭灭的光透过薄雾，给凌辰投在地面的影子镀上层暖色金边。

他朝韩简乐走近半步，影子与她的交叠在一起，连呼吸都仿佛近了几分。

韩简乐下意识仰起脸，睫毛上还凝着烟花溅起的水汽，路灯的光晕在瞳孔里晃成碎金，亮得像盛着整座冬夜的星辰。

凌辰忽然扔开手里的仙女棒，温热的掌心瞬间捧住韩简乐的脸颊，指腹触到她耳尖细软的绒毛时，韩简乐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轰然炸开，盖过了湖面的浪涛。

他的鼻尖蹭过她的眉骨，带着薄荷糖气息的呼吸混着烟火余味扑在唇角，柔软的唇瓣即将触到肌肤的瞬间，湖对岸突然爆出“嘭”的巨响——墨蓝色夜空被绿色光火撕裂，金色火星如瀑布般簌簌坠落，倒映在两人交叠的瞳孔里，连凌辰微颤的睫毛都被染成了暖金色。

他的指尖还停留在她下颌的弧度上，能清晰感受到她发烫的肌肤，喉结在夜色里骤然收紧，像被这突如其来的烟火烫了一下。

“对不……”凌辰的道歉被第二声烟花炸响揉碎，下意识松开手时，韩简乐看见他耳尖红得像要滴血，连脖颈都泛着淡淡的粉色。

她低头盯着脚边燃尽的仙女棒，碳化的木棒上还缠着没烧完的彩纸，忽然想起方才凌辰凑近时，自己睫毛颤动的频率——原来心跳真的可以震碎冬夜里的寂静，连风都变得滚烫。

“回去吧”韩简乐听见自己的声音飘在风里，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意，像根被风吹得发颤的弦。

凌辰弯腰收拾烟花残骸的动作顿了顿，指尖捏着冰凉的金属棒，两人沉默着走向车子。

轮胎碾过碎石的声响里，身后的湖面仍在倒映着断续的烟火，像谁把漫天星辰揉碎了撒在水里；而那些没说出口的话、没完成的吻，都被夜风卷进渐渐远去的光影里，留了片朦胧的留白。

车内的暖气开得很足，却烘不干空气里的沉默。

韩简乐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在皮质把套上压出浅痕，目光始终胶着在前方晃动的路灯光晕上，不敢偏头看副驾的人；

凌辰则将额头抵在微凉的车窗上，玻璃映出他半张侧脸，睫毛在眼下投出颤动的影，窗外飞逝的街灯顺着他鼻梁的弧度，在睫毛末梢碎成流萤，像藏了满眶未说的心事。

玄关的感应灯亮起时，韩母正将最后一床晒得蓬松的鹅绒被抱进客房，棉絮里裹着的阳光味道在暖黄的灯光下轻轻漾开。

“小辰快进来，客房的床单都是今天新换的”

凌辰垂眸道谢，嘴角扬起的弧度恰到好处，却掩不住眼底一闪而过的怔忪。

韩简乐把自己摔进卧室大床时，羽绒枕发出沉闷的声响，连带着胸腔里的心跳都慢了半拍。

房门被推开的刹那，韩母端着的热牛奶在瓷杯里晃出涟漪：“去哪里玩了？一身烟火气，早点洗洗睡，明天还要赶飞机。”

棉袜蹭过地板的声音里，韩简乐把脸埋进枕头，闷声应着“知道了”，指尖却无意识摩挲着手机屏幕——相册里存着白天和家人的合照，可此刻脑海里反复回放的，却是湖畔凌辰凑近时的模样，连他掌心的温度都清晰得仿佛还停留在脸颊。

“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咬着唇划走照片，试图用理智压下胸腔里翻涌的热意，可那句未说出口的心动，却像根针，轻轻扎着心口。

次日清晨的餐桌上，煎蛋在瓷盘里发出滋滋轻响，空气里飘着小米粥的清香。

韩父默默给凌辰添了碗粥，韩母则往女儿碗里夹了块炸得金黄的糍粑，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逡巡，终于在玄关换鞋时开了口：“你们俩怎么跟霜打的茄子似的？无精打采的，吵架了？”

韩简乐的手指猛地攥紧围巾流苏，指腹捏得发白，却听见凌辰在身旁轻笑出声：“没有的事，阿姨，就是想到回去要处理堆积的工作，有点头疼。”

他的语气自然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可韩简乐却看见他垂在身侧的手，正悄悄捏紧了行李箱拉杆，指节泛白。

机场的玻璃幕墙映着铅灰色的云层，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韩母拉着凌辰的手反复叮嘱，声线里满是不舍：“乐乐这丫头啊，从小就犟脾气，有时候钻牛角尖，你得多包容着点，别跟她置气。”说话时，一缕阳光忽然穿透云隙，在两人交握的手背上投下金箔似的光斑，连她无名指上的银戒都亮得晃眼。

凌辰微微俯身，羊绒大衣的领口蹭过韩母的围巾，声线沉得像浸了水的墨，在嘈杂的候机厅里格外清晰：“阿姨放心，我记下了，会好好照顾她的。”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等开春天气暖了，您和叔叔一定来北淮，我带你们去吃那家开了三十年的本帮菜馆，味道特别地道。”

韩父在一旁笑着拍他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大衣料子传来，让凌辰下意识挺直了背脊，像接了份郑重的托付。

韩简乐站在半步之外，望着远处跑道上正滑向云层的飞机，尾翼划破铅灰天色的瞬间，忽然想起昨夜湖面上炸开的绿色烟花——那抹亮得惊人的光，像极了此刻藏在心底的心动。

廊桥的金属地板在脚下发出“咯噔咯噔”的声响，两人并肩走过时，影子被顶灯拉得细长，在磨砂玻璃上晃成交叠的剪影。

凌辰忽然停下脚步，喉结在高领毛衣下滚动了一下，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其实我……”

他的话刚起头，广播里的登机提示音骤然响起，电子女声甜腻地重复着航班号，震得廊桥两侧的玻璃窗嗡嗡作响。

韩简乐抬头看他，发现他耳尖又泛起熟悉的绯红，像被细密的针扎过，连耳廓边缘都透着薄红——和湖畔那晚烟花炸开时一模一样，火光映在他脸上，连睫毛的影子都在发烫。

廊桥尽头的门已经打开，冷风裹着航空煤油的味道灌进来，吹得他额前碎发轻轻颤动。

飞机冲破云层的刹那，韩简乐望着舷窗外飞速倒退的城市，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身旁的凌辰忽然侧过身，指尖在航空小桌板上无意识摩挲着，像是在斟酌措辞。

韩简乐正将耳机线绕成规整的圈，闻言动作顿了顿，抬眼时撞上他刻意维持镇定的目光——那双总是盛满笑意的眼睛里，此刻浮着层不易察觉的慌乱，像被投了石子的深潭。

“昨天晚上的事……”凌辰喉结轻滚，声音被引擎声揉得有些发飘，“对不起，大概是前一天没睡好，加上湖边风大，当时有点神智不清，才……”

阳光透过舷窗照在他手背上，连细微的汗毛都清晰可见，可韩简乐却注意到，他捏着安全带的指节泛着青白，显然很紧张。

她忽然想起昨夜躺在床上，自己也反复排练过类似的台词——用“意外”“风大”来掩饰心动，此刻听他说出口，心里竟泛起一丝微妙的空落，像颗糖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没事的”韩简乐扯出个比舷窗外云层更轻盈的笑，特意加重了语气，“我根本没放在心上，你别多想了，就是个小插曲。”指尖将耳机塞进耳朵时，冰凉的塑料硌得耳廓生疼，却盖不住胸腔里的闷响。

她迅速转头望向窗外——下方的云层翻涌成蓬松的棉絮，某片云隙里忽然闪过昨夜湖面上炸开的烟花，金色火星簌簌坠落的画面，让她睫毛猛地颤了颤。

原来有些心动，连自己都不敢承认。

机场通道的地砖映着人影，凌辰叫的司机早已将黑色轿车停在廊桥出口。

“你先回宿舍吧”他替她拉开后车门，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把手，“我得先回家一趟，晚点联系你。”

韩简乐弯腰坐进车里，真皮座椅的凉意透过大衣渗进来，她看见凌辰站在车窗外，目光却始终落在远处的人群上，没看她的眼睛。

车子汇入车流时，她从后视镜里望见凌辰独自站在原地，黑色大衣在人群里格外显眼，身影很快被往来的人潮吞没。

直到那抹黑色消失在转角，她才敢卸下脸上的笑容，指尖无意识抠着真皮座椅的缝线——原来“神智不清”是成年人最体面的台阶，就像昨夜被烟火惊碎的吻，和那些没说出口的心动，都被轻飘飘归因为“困意”，连遗憾都藏得小心翼翼。

凌辰站在机场露天停车区的风里，看着韩简乐乘坐的黑色轿车汇入主干道，在车流里拐了个弯便消失不见。

二月的风带着料峭寒意，卷起他羊绒大衣的下摆，他却仍维持着拉车门的姿势，指尖还残留着金属的微凉，像还握着她方才无意间碰到的温度。

他抬手招停辆路过的出租车，后座座椅的气味混杂着司机身上的烟草味，让他下意识皱了皱眉，却在低头时看见自己裤腿上的一点白——那是昨夜在湖边，韩简乐燃放仙女棒时溅上的火星灰烬，细小如盐粒，此刻却像针一样扎得他目光发沉，连呼吸都带着烟火的余味。

车子驶过跨江大桥时，凌辰摇下车窗，风裹挟着江水的腥气灌进来，吹得他额发乱了几缕，却吹不散心底的闷意。

出租车在小区门口停下，他拖着行李箱走进电梯，上升的数字在镜面壁上投下晃动的光影，映出他眼下淡淡的青黑——昨夜在客房，他盯着天花板上的树影直到凌晨，每一次呼吸都能闻到枕套里的栀子香，那味道温柔得像个陷阱，让他反复想起湖畔韩简乐睫毛上的水汽。

打开公寓门的瞬间，冷寂的空气扑面而来，与韩家的热闹形成鲜明对比。

凌辰走到落地窗前，城市的光河在脚下流淌，某条车流里或许正有韩简乐乘坐的那辆车，载着她回到有门禁、有朋友的宿舍，回到属于她的、充满人间烟火气的世界；而这里只有冰冷的家具和未完成的设计稿，连空气都冻得能砸出响。

指尖忽然在羊绒大衣口袋里蜷缩起来，仿佛还想握住那根被他扔掉的仙女棒，握住那些被烟火照亮却又迅速熄灭的温度。

原来有些心动，一旦错过，就只能藏在夜色里，连提起都需要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