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远山 第6章 第六章

“呕……呕……”

山柳兰满脸通红，眼神迷离，晕乎乎地在基地分配的住宅里呕吐。

那场酒席，她还来不及吃点什么，就得空腹喝酒，什么白的啤的，各种混着喝。

那个罪魁祸首，陈宗良，就坐在上位，惬意地喝着茶水，看着他的下属给山柳兰各种敬酒。

涨红的脸、酸臭的汗、肥沃的身躯，其中还夹杂着一两颗发黄的牙齿，无一不让她恶心。

她已经数不清自己到底喝了多少杯酒，所幸他们只是想刁难自己，并没有过多为难Amanda，不然现在就是两个人一起抱头呕吐。

Amanda轻拍着山柳兰的后背，满脸担心，“你应该让我喝的，还能为你分担点。我喝的时候你还能吃点东西，这样空腹喝酒很伤胃的”

“他们本来就是要整我的，我一个人喝醉，总好过两个人都醉了。我们在这里无依无靠的，等等都醉了，他们就把我们两个都卖了。”

Amanda无奈摇头，都醉成这样了，嘴里还在不着调。

“没事的，也就这么大喝一两次，不能把我怎么着。我还这么年轻，一点磨难算不了什么。”

山柳兰还是把话说早了。基地庞大，子公司众多，今天王总，明天李总，后面张总的，她就这样连续喝了一周。

还是同样的场地，还是同样的动作。

“呕……呕……呕……”

Amanda看着脸色苍白的山柳兰，心被狠狠揪着，“怎么喝了这么多天，天天都醉成这样？他们整人也要有个限度。”

饶是山柳兰再有素质，此时也忍不住破口大骂：“Shit，这基地到底有多少总呀！！怎么天天都有酒局，他们不上班的吗？”

难为山柳兰了，头天喝个烂醉，第二天还得上班。

“其实第一次喝酒的时候，你就应该直接拒绝的。以你的身份，拒绝了就不会有人再给你灌酒了。”Amanda问出了心中的不解，基地人再抱团，也不会把总部下派的总经理整成这样的。

山柳兰吐了很久，感觉稍微舒服了点，她找个了舒服的姿势，躺在沙发上。

“不如虎穴，焉得虎子。我不喝的话，这不是驳人家陈董的面子，让人家多难堪呀。再说，我只有两年的时间，没有那么多时间耗在这里，山连赐一旦毕业，他就会直接在集团上班。我要在他毕业前夕，回到总部。”

“岭南基地人员错综复杂，确实是很多人唯陈宗良马首是瞻。但是再强大的势力，他能笼罩整个基地吗？”

山柳兰故作神秘道：“总有不服陈宗良那套的人，我要的，就是没来敬酒的！你看，不过一周的时间而已，我就筛选出了我想要的人选。”

不论她说得多么有道理，Amanda还是不赞同这种急功近利的做法，“那总有中立的人，迫于淫威过来的呢？”

“那些也不是我的目标，在我看来，中立也是一种站队。不说了，我又要吐了。”

Amanda连忙把垃圾桶递过去，只听到她呕吐的声音。

山柳兰的胃突然急速痉挛，一阵剧痛从胃部传来，她用力捂着剧烈疼痛的部位，“呕……呕……”

一抹鲜红色乍现于两人的眼前，Amanda惊呼：“你吐血了！你吐血了！！我带你去医院！”

兵荒马乱的一晚，等到两人都冷静下来，山柳兰已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吊盐水了。

她脸色苍白，嘴角微抿，多了丝倔强与不服。疲惫了一天，她们都累得说不出话了。

山柳兰盯着天花板，好奇地问Amanda：“你为什么这么喜欢喝奶茶呀？我看你每天都得来一杯才能开始工作。”

Amanda：“小的时候，家里穷，很多东西都吃不到。那时奶茶是新奇物，还是粉冲的那种。虽然才卖一块钱一杯，我都需要思索很久。思索完了整个青春期，都没喝上。等长大以后有钱了，就疯狂补偿小时候的自己。”

Amanda难得羞涩一笑，“三十好几了，还沉迷喝奶茶，多难为情。”

山柳兰莞尔一笑，放出豪言壮志：“你等着！我以后让那些刁难我们的人，给我们敬奶茶！！什么狗屁酒桌文化，好的才配叫文化，这种坏的，叫糟粕！”

折腾到大半夜，山柳兰终于歇下了。Amanda看着躺在病床上，睡得不安稳的山柳兰，轻叹一口气。

她也不过才22岁，也才刚毕业，就要面对这些老狐狸了。

又是新的一周，今日Amanda早早就来到办公室了，过去一周的时间，足够她调查到很多东西了。

她现在也算是融入了这个基地，穿的是印有集团logo的深色polo衫，和这里上班的管理人员别无二致。不过这样的穿搭，确实比西装革履，高跟加身舒服多了。

办公室门从外被人推开，很是意外，竟是山柳兰。她冲着Amanda灿烂一笑，“早呀～”

Amanda讶异道：“你怎么就出院了，昨天不是才吊着盐水吗？”

她摆摆手，满不在乎，“只不过是小病痛罢了，今天我们要做大事。你不是整理了一周的精箔厂采购清单吗？有什么发现吗？”

还真有，诺大的基地，怎么可能没有藏污纳垢的地方呢？就看这纳垢是大是小，能不能够给人致命一击。

Amanda掏出一份整理好的文件，打开推到山柳兰眼前，“你看这个热轧机的采购清单，有点问题。”

岭南集团几年前开过一次重要的会议，把集团定位从更大量的产品转变为更优质的产品。为了制造出更好的铝箔制品，子公司精箔厂重新采购了一整套热轧设备。算是这几年中，岭南基地花费最大的一笔支出，整整花费了20个亿。这笔支出还是经过基地总部特批，直接采购的设备。

山柳兰翻了翻采购文件，没看出有什么问题，她疑惑地看向Amanda。

Amanda将文件翻至采购清单关于1600热轧机那页，“你看这里采购了两台1600热轧机，一台2个亿，一共4个亿。我查询过海内外各大生产厂家，当年只有日本有这款全新的轧机售卖。可是这份价格目录里，少了一笔税款。”

从海外运送过来的轧机需要经过海关批准，并缴纳海关税，山柳兰一下就察觉到了重点，“你是说，少了关税？！这是国内运过来的轧机，并不是海外采购的。”

Amanda耸耸肩，认可了山柳兰的话。随后，她又给山柳兰看了其他清单，“除了这两台轧机，其他的设备类似什么冷处理的洗床和加热炉等，都是有关税的。”

看来问题就出自两台热轧机上。

山柳兰拿起放置在一边的白色安全帽，顺手拿了一个递给Amanda，“走！我们去精箔的热轧车间一趟。”

雷厉风行，绝不给车间主任有提前通风报信的机会。

精箔厂距离基地总部不算太远，两人走路也只花了十五分钟左右的路程。

山柳兰时刻记得要分享日常生活的支线任务，立马对着镜头，自拍了一张她带着安全头盔，穿着深蓝色防护服的相片。

并配文：今天也是努力工作的一天呢～

多亏了新语传媒见缝插针的营销，她的个人用户数据很好，很快就有各种网友的评论点赞。

她随意回复了几条，就收好了手机。

Amanda被山柳兰突如其来的动作逗笑，马路边走着走着突然停下自拍，也算是十分努力了。

山柳兰窘迫道：“舆论战，舆论战。”

打趣间，两人来到了精箔厂的车间。因为没有通行卡，她随意指挥了一位车间工人给她开了门。

这位车间工人一看到是白色头盔，开了门后就急匆匆走了。

“他应该是去通风报信了。”

山柳兰满不在乎，“无所谓，总会知道的，就说是例行检查。等等我们把整个车间都检查一遍，不要只检查热轧，显得刻意。”

做戏做全套，按照生产流程进行检查，随意检查了几下熔铸车间，她们就往目的地——热轧车间走去。

乍一看，这台1600热轧机，没有明显的问题。可能是因为刚落地未满5年，整个热轧设备还算新，和旁边陈旧的操作室形成鲜明对比。

看到有人来检查，带着蓝色安全头盔的热轧车间组长在一旁严正以待。可以看出来，他们平时是非常严格执行工作的，也完全按照生产标准去工作。

她凑近1600热轧机，发现整个设备浮于表面的地方都格外新，但是肉眼难以察觉的地方却很陈旧。

山柳兰贴近轧机底部，仔细查看新旧交界处。她发现，新添置的油漆处有细微鼓起，她用指甲使劲扣鼓起处的油漆，竟然被她扣下了一层表皮。

这热轧机居然是翻新过的！

偷梁换柱，还妄想瞒天过海。

一旁的车间组长看到山柳兰严肃的表情，心下也是慌了神。

我只是一个打工的呀，领导到底检查出了什么呀，怎么这样严肃？

他连忙掏出手机，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给热轧车间主任求救：［救命，主任！有白帽子的来检查。不知道检查出什么，一脸严肃的样子，快过来！］

待到山柳兰彻底检查完1600热轧机，车间主任才匆匆赶来。

她也没和这位主任多做寒暄，只告知对方自己是例行检查，就带着Amanda往冷轧车间去了。

检查完整个精箔车间，也到了下班的时候。山柳兰和Amanda换下了工服，驱车来到了最近的市区。两人找了家隐秘的包间饭店，在讨论着白天的事情。

Amanda整理好从包里掏出来的数据与相片，还有对比图。一份有理有据的证据就生成了。

她问山柳兰：“我们要拿着这份文件上报集团总部吗？”

山柳兰紧皱眉头，没有初发现时那般激动了。她冷静下来了，察觉出了许多怪异之处，“你才来一周，都能发现采购清单有问题，他们那群在工厂待了十几二十年的油子，居然都没发现？”

听到山柳兰的说法，Amanda对岭南基地的抱团严重性有了更深刻的感受。

除了整个上下级一条心，还有别的可能吗？

山柳兰：“他们的替代品做的那么粗糙，连我这种没怎么和设备打过交道的人，都能看出问题，车间的技术员和设备人员更能看出来。难道没人站出来质疑一下吗？”突然对陈宗良这个土皇帝有了更新的认识。

作为在底层真正干过活的洋牛马，Amanda有自己的见解：“基层员工大部分领着差不多的收入，看出来了又能怎么样。领导之间的明争暗斗，与小虾米无关。反正设备只要能转，是新的，是旧的，又有什么区别呢？”

唉……

她也没想到，只是其中一个工厂就有这么严重的问题。那其他厂呢？是不是也是所有领导层面沆瀣一气，侵吞着远山集团的资产。

山柳兰长叹一口气：“将这份名单交给总部，顶格处理也就没了一个设备副总而已，对于陈宗良来说，无伤大雅。”

“Amanda，你知道现在的精箔设备副总是谁吗？”

专业的Amanda从她的百宝袋里掏出了一份岭南基地中层以上干部人员名单。每位领导们的工作年限，生活相片都陈列在上。

山柳兰看了看这个人的名字与样貌——张天耀？

那天在鸿门宴上，他灌酒可积极了。

她倒要看看，在影响了自身利益以后，他们的关系是不是还能一直固若金汤。

本文设定的车间工艺流程是这样的：熔铸——热轧——冷轧——精整。

希望大家阅读起来有个概念，不会混乱。

本文关于轧机的知识都是我杜撰的，不可做真实参考。

车间知识不多，只是点缀，不会影响阅读体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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