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远山 第5章 第五章

远山是一所产销研发一体化的大型电器制造集团，其中以空调最为出名。集团现共有四大基地，分别是岭南基地、湖北襄阳基地、山西大同基地以及上海基地。

山西大同基地负责原材料的采集，岭南基地负责加工成生产材料，湖北襄阳基地负责电器的组装与设计，上海基地负责产品创新以及出口。

而岭南基地地处最南端，是所有基地当中规模最大的。它还是远山集团的发祥地，一切故事都是在这里开始的。

山柳兰坐在车上，皱巴着一张脸，“真难为情呀！当初在美国的时候，我还说要把事业做得多么轰轰烈烈、多么动魄惊心。结果现在让你陪我流放了。”

“对了，你这身衣服怎么回事？”

此时的Amanda一身纯黑色定制西服，脚上一双同色系高跟鞋，画着精致妆容，寒气逼人，冷艳高贵。

她轻挑细眉：“这是战袍，任谁看到我，都不会质疑我的专业性。”

山柳兰看着一身运动打扮的自己，对着她默默竖起了大拇指。

等等带她下车间，她就知道厉害了。

车缓慢行驶进岭南基地，这是山柳兰幼年时短暂待过一段时光的地方，现在变化翻天覆地，让她陌生。

当初这里只有三栋楼，员工也只有几百人。现在远山岭南基地拥有了数不尽的楼房，还拥有员工上万，不再是当初的小作坊了。

从大门口到基地总部只有短短几分钟的车程，当两人站在总部大堂的时候，山柳兰是有些意外的。

她不是提前和人事经理说过了吗？怎么门口连个迎接的人都没有。

没事，山不来，我自会去。

她掏出手机，拨通了人事黄玲的电话。

山柳兰：“我已经到基地总部门口了，怎么连个迎接的人都没有呢？”

电话那边窸窸窣窣，不知道在迟疑什么，过了几秒后，她才匆忙回复：“不好意思呀，山总，这里有点忙。稍等片刻，我就过去。”

山柳兰自认是一个对属下要宽容的人，她好脾气道：“好的。”便挂断了电话。

“还挺有意思。”

Amanda疑惑：“什么有意思。”

“你不觉得，一个人事经理，犯这种错，很低级吗？让集团空降的总经理在门口等候，态度还如此冷漠。”

Amanda心下了然：“有人在给你下马威。”

两人在原地静静等待黄玲的到来。

被晾在门口近半个小时后，黄玲才匆忙到来。

她嘴里念叨着愧疚的词语：“真是不好意思，山总，太抱歉了。”边说着还边伸手。

山柳兰也准备礼貌伸手回握。

却只见黄玲擦肩路过自己，经直走向身后的Amanda。

山柳兰：？

运动组确实打不过商务组，确实是专业的Amanda。

Amanda一脸冷漠地挡住黄玲伸过来的手，将她引向了山柳兰，“山总在这里。”

黄玲脸色瞬间涨红，结结巴巴道歉：“不……不好意思，对……对……对不起。”

山柳兰立刻握住她尴尬在空中的手，“没事，来了就行。”

两人跟随黄玲身后，她在前面游刃有余地介绍总部大体布局、基地大体情况，直到她将两人带到了为山柳兰准备的办公室，“山总，有什么事可以尽情吩咐我。”

山柳兰此时刚好有事情可以吩咐，她立刻接话：“请问一下陈宗良董事长在哪里？初来乍到，我想拜访一下他。”

“陈董在附近的厂开展日常巡逻活动，具体什么时候回到总部办公室还不清楚。山总可以在办公室耐心等待，陈董回来的时候我会让他的秘书告知您的。”

山柳兰表示了解，挥手让她离开了。

他们为山柳兰准备的办公室很大气磅礴，办公室内有两张猪肝色的实木办公桌，稍大点的那个就是为山柳兰准备的。而办公桌后面的墙上，还挂着一幅毛笔字画，上面写着“上善若水”。

很是气派。

Amanda往她的办公桌走去，边收拾东西边和山柳兰说道：“这人事看起来不像这么无礼的人，后边接待我们的时候松弛有度，用词也专业谨慎。”

她点到为止，但是山柳兰立刻懂了她的意思，“哎呀，就是冲着我来的。如果不是陈宗良命令她的，她怎么敢得罪领导呢。人家也是无妄之灾了。”

“你说得确实没错，这个岭南基地，内部很复杂。”Amanda才进来没多久，就得出了这种结论。

“怎么说？”

“你不觉得这里的整体布局不像企业吗？反而像国企。我之前看过远山集团的宣传片，上海总部的办公室设计风格是很新颖时尚的。”

仅仅只是从办公布局，她就得出这种结论，这个Amanda确实没找错。

山柳兰赞扬道：“确实是的，刚开始远山发展的时候，没有属于自己的一套办公系统。当时他们也没时间去摸索出自己的，就直接照搬了国企的。然后这么多年，岭南基地就一直沿用至今。”

两人有来有往的在办公室里聊天，一个早上就过去了，也没人来和她这个新上任的总经理打招呼。

“人家孤立你呢。”

“Whatever.”

无聊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慢，山柳兰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

几辆黑色的商务车朝着总部方向驶来，排头那辆奔驰停在了总部门口。

副驾驶上下来了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子，他急匆匆地打开后排位置的车门。只见一位穿着深色polo衫，身材微微发福，戴着金丝眼镜的光头中年男人下来。山柳兰定睛一看，竟是陈宗良，她连忙招呼Amanda过来窗边。

陈宗良下车后，身后几辆商务车也陆陆续续下来一些穿着同样polo衫的人，这应该就是厂服了。一群人有男有女，浩浩荡荡跟在陈宗良身后，一同进了大楼。他们做足了姿态，很是浮夸。

山柳兰震惊：“好气派呀，比我爸还夸张。”

“确实气派，比David还夸张。”

陈宗良的办公室与山柳兰的同在一层楼，他要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就势必会路过山柳兰的办公室。

本着礼貌的原则，山柳兰在看到他踏入大楼的那一刻，就打开了办公室的大门，打算来一个偶然的打招呼。

看到陈宗良的时候，他身后已少了许多人，只留下两三个跟在身侧。

他看到山柳兰，眼底满是笑意，热情地同她握手，“贤侄，不好意思呀，今天实在是太忙了，现在才抽出时间回来看看。”他慈眉善目，耳廓宽面，宛若一位真诚爱护他人的老前辈。

山柳兰换上职业微笑，“不碍事的，晚辈等前辈，本来就是应该的。”

陈宗良很满意她的识趣，可比山涛有意思多了。

“欢迎加入我们的岭南大家庭！今晚，我在饭堂的三楼订了包间，为贤侄接风洗尘。”

接着又轻拍山柳兰的肩头，“贤侄应该不会不赏脸吧。”

山柳兰赶忙赔笑道：“晚辈哪里敢不去，一定如约而至。”

见这边答应了他的邀约，他也不过多停留，带着他的几个下属离开了。

这个笑面虎，还是这般虚伪。

Amanda在一旁目睹了全程，也有些担忧，“阿兰，这明显是来者不善呀。今晚一定要去吗？”

她怎么会不知道对方带着恶意呢？

“没事，我们到时候见招拆招。吃个饭而已，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她此次前来岭南基地，说是锻炼自己，从基层做起。但实际上，她是带着任务过来的。

在上海的时候，山涛就明里暗里地提起精箔厂还有陈宗良。以她对山涛的了解，这种暗示就是在给她派任务。

上海总部与岭南基地相隔甚远，且岭南基地规模庞大，子公司众多，是远山集团的重中之重。

陈宗良自从接任岭南基地董事长之后，就牢牢把控住了岭南基地。饶是山涛本人来到这里，都没陈宗良说话管用。

她能不能回集团总部，就看这次办事稳不稳妥了。

下午五点半，是厂区长白班下班的时候，厂区内有两种衣服在挪动。

透过窗，山柳兰可以看到整个厂区的全貌。深色polo衫的，是基地管理人员的衣服，而深蓝色防护服则是车间工作人员的衣服。通过衣服，将两种工种区分，也方便管理。

远远地，她就可以看到一号饭堂的全貌。这是一栋三层楼高的建筑，一楼二楼都是员工饭堂，相比于一楼的大锅饭，二楼则是价格稍高点的精致小炒。而三楼是后期修缮的，用作招待来宾的小饭店。

陈宗良是湖北人，三楼的大厨就是他从湖北五星级饭店挖过来的，做了一手好湖北菜。

时间过得很快，到了赴宴的时间了，山柳兰带着Amanda提前来到了三楼饭堂。

在赴宴之前，山柳兰去了一趟卫生间，还没到卫生间呢，就看到两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在窃窃私语些什么。

两人看着有些眼熟，像白日里陈宗良身后的跟班。

她悄悄上前，躲于暗处。

A西装男：“山柳兰是集团老总的女儿，我们这样刁难她好吗？”

B西装男：“你真以为她是网上什么集团千金呀，笑死人了。山涛孩子都不知道有几个了，还吹啥千金大小姐。”

A西装男：“不是吧？”

B西装男：“你见过哪位继承家业的大小姐本科学的专业是化工呀？不都是读什么管理镀金吗？”

看着两个长舌男越走越远，被他们讨论的主角才现身。

好家伙，原来是鸿门宴。

解决完生理需求，山柳兰落座于圆桌。

没有等待多久，陈宗良就被一群人簇拥着来到了包间，各位下属“陈董”长“陈董”短的，七嘴八舌恭维着陈宗良。

待到他落座在主位后，他的秘书很识趣地开始招呼服务员上菜。

在传菜期间，陈宗良的秘书给他倒了一杯茶水，只见他举起茶杯，缓缓站了起来。

看到领导站起来，那些恭维他的下属哪里还敢坐着，纷纷举着酒杯站了起来。山柳兰和Amanda也学着他们的动作，端着装着白酒的小酒杯也站了起来。

“吃饭之前，容我说句话。让我们一起欢迎山总的到来！想必大家都知道山总的身份，总部派这么一位重要的人物来到我们基地，是对我们基地莫大的关心。让我们一起敬远山集团！！”

话毕，他一抬头，豪爽地将茶杯里的茶水一饮而尽。

山柳兰举着酒杯，环顾着周围的人。这里的人要不是湖北同一派系的领导，要不就是陈宗良身边的亲信。

他们目光如炬，纷纷灼灼地盯着山柳兰的动作，或思考或凝视或幸灾乐祸，都在举着酒杯等待着她的下一个动作。

山柳兰捧着酒杯，很是被动。

喝了这一杯，今晚估计会有更多杯。

山柳兰有选择不喝的机会吗？或许有，但是此时没有。

想要快速融入他们，是需要付出一些代价的。

她头一仰，将装满白酒的小酒杯一扫而空。白酒入喉，呛得她直咳嗽。

看到她这般豪爽的行为，其余人才纷纷将手中的酒杯清空，嘴里都是，“山总，年轻有为呀。”

而主座的陈宗良，满脸慈爱地看着她这个晚辈，很是满意。

觥筹交错间，你来我往，编织的是一场名为鸿门宴的酒席。

而她一杯接着一杯的下肚，将所有的不满与怒火压制。

韩信尚且忍胯下之辱，她山柳兰也可以。她暗自发誓，早晚要他们一杯一杯还回来。

直到回到自己的宿舍，她都晕头转向，分不清东西南北。

突然之间，她感觉胃部极速翻滚，处于胃部的酒水即将翻腾而出。

“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