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光阴,如白驹过隙。
大雍在帝后治下,迎来了前所未有的盛世。
四海宾服,仓廪充实,路不拾遗。
虽未尽善尽美,却已是史官笔下浓墨重彩的“雍宣之治”。
这日清晨,紫禁城宫门洞开,却非为庆典,而是送别。
年近五旬的卫烬,身姿挺拔依旧,一袭月白常服衬得他风姿卓然。身侧的凌战,素衣清冷如初,岁月仿佛未留痕迹。二人并肩走出这座承载了二十年荣光的宫阙,华美与素净,相得益彰。
城门外,旌旗微扬,文武百官肃立道旁。
为首一人,身着绯色绣孔雀补服,腰束玉带——正是当朝首辅沈钰。年方三十五的他立于一众白发老臣之间,气度沉凝。晨光映照下,绯袍上的织金纹样流转微光。那双曾清澈的眼眸愈发深邃,目光所及,似能洞悉万物,又蕴含着悲天悯人的温润。
当帝后车驾近前,沈钰率先撩袍下跪,动作流畅如行云流水。
“臣等,恭送陛下、皇后娘娘——”
他的声音清越沉稳,在寂静的晨风中传开。
卫烬下车,亲手扶起这个已能独当一面的儿子,目光复杂——有骄傲,有欣慰,亦有不易察觉的感慨。他轻拍沈钰的肩膀:“好好干。这江山,往后要靠你们了。”
沈钰躬身,应答谦逊而得体:“臣,定不负重托。”
凌战静立一侧,望着这个亲手培养起来的孩子,清冷的眸中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柔和。她未发一言,只对沈钰微微颔首。
这一刻,年轻首辅与退隐的开拓者,完成了朝堂的无声交接。
随行送别的,还有那几十名已成长为大雍栋梁的养子女。
大女儿上前一步,虽已为人母,举止间仍带着昔年长姐的风范。她为凌战理了理衣襟,声音微哽:“母亲…山巅寒冷,您与爹爹定要保重。”又转向卫烬,眼眶泛红,“爹,女儿的秀坊一定把最新的衣服按季给您送去。”
卫烬最喜欢听这个,笑道:“我家大妞设计的衣服,无人能比。”
二女儿穗禾紧随其后,轻轻拉着凌战的袖口,低声道:“娘,庄子上新收的蜜饯,我都给您装车上了……还有爹爹爱喝的秋露白,也埋了几坛在老槐树下。”
絮絮叮咛,皆是拳拳之心。
沈泓扶着师傅玄尘子上了特制的,可以躺卧的马车。
老道真得老了,须发皆白,步履蹒跚。
“好徒儿,钦天监就交给你了。”
“师傅放心。”沈泓细心安顿好师傅,仔细检查一遍,方才放心。
这时,沈章武突然跑上前,一把抱住父亲,声音哽咽:“爹爹,就让儿臣送您回山吧!这一路山高水长,儿臣不放心!”
卫烬拍了拍儿子宽厚结实的背,眼中闪过温情:“好,就让你送一程。”
车队启程,驶向青州靠山村。
此时的北境,早非昔年苦寒边陲。
极目远眺,新城如珠散落。城池形制融合草原雄浑与中原精致,弧形石墙宛如盘踞巨兽,堞楼兼具射孔与弩机。城内,宽阔街道旁,青瓦院落与圆顶毡房比邻,更有飞檐与石基结合的别致建筑。集市人声鼎沸,各族商人往来,空气中交织着烤羊腿的焦香、马奶酒的醇厚与茶叶的清冽。
城池之间,新修的官道如血脉相连。
驼铃声里,商队络绎不绝。
更妙在城池间距不过百里,烽火起时,半日援军可至。
而这背后,离不开驻守二十载、即将奉诏回京的镇北大将军沈骁。他依诺娶了当年倾心的异族公主,此刻正携英气妻子与一双女儿启程,回京接掌全**务。
沈章武,身形魁梧如昔,眉宇间的莽撞已沉淀为不怒自威的威严。
他身兼二职:宗正掌管皇族事务,京畿卫戍都督执掌京城防务。
两职一需圆融,一需铁腕,却在他身上完美融合。
他处事自成一格,不讲虚礼,只认一个“理”字。曾有郡王争产闹至宗人府,他听罢便将地契一分为二:“既称祖产,一人一半。再闹,全数充公!”方法简单,却令众人心服。
年近四十的他,仍保留着少年习惯。重大决策前,总会下意识摩挲腰间父亲所赐的玉佩;进宫述职,头一件事永远是给爹娘请安。
正是这矛盾的组合——宗亲之威与赤子之心并存——让他赢得了从宗室到勋贵的普遍敬重。
如今的沈章武,如千锤百炼的玄铁,沉甸甸地镇在京城中央。
三个孩子,三条殊途同归的辉煌道路,共同撑起了大雍的未来。
路途迢迢,熟悉的青州山峦渐入眼帘。
靠山村山巅,一切仿佛与数十年前别无二致。
星核零的微光滋养着此地,让山野愈显灵秀。
玄尘子丢开拐杖,深吸一口气,满脸陶醉:“还是这儿舒坦!紫禁城的瓦片快把贫道膈应出病来了!”
卫烬未理会,亲手修整当年的原木大屋,动作利落。他身为父亲,却与长子年岁相差无几,眉宇间不见风霜,竟仍保有青年人的奕奕神采。
忙活间隙,玄尘子蹭到正在整理药草的凌战身边,贼兮兮地凑近卫烬:“喂,皇帝佬儿,现在总能说了吧?都卸任归山了,你心里到底属意谁接班?”
卫烬停下活计瞥他一眼:“你觉得呢?”
玄尘子捋着稀疏的白须,眯眼晃脑:“要贫道说……谁当,都不会差。”
卫烬闻言,朗声大笑,转而看向凌战,目光中是几十年不变的深情与默契。
“老子辛辛苦苦二十年,年纪轻轻就退位,给他们打了样板,立好了规矩。谁也别想贪位恋权,非必要,到时候该退就退,该让就让!这江山是活的,不是哪一家的死物。”
凌战颔首,声音平静却带着终结话题的力量:“这事,让他们自己决定吧。”
此时,沈章武大步走来,他已安顿好山巅的护卫。
给爹爹尽孝是他一生最爱做的事。
凌战停下手,抬眼看卫烬,认真说道:“小石头的雀鸟,前日送来信,说待局势再稳一些,他和骁儿、章武家的孩子,都送到山上来住段时日。”
卫烬眼睛瞬间亮起,如同得了糖果的孩子,搓着手笑开了花:“这个好!老子最喜欢孩子!让那群小兔崽子都来!你负责教。我负责宠。”
玄尘子望着这对已然卸下江山重担、开始规划含饴弄孙生活的帝后,笑着摇了摇头,自顾自打坐去了。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满山巅,为原木大屋、为相偎的身影、为星核的微光,都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
天下之大,始于足下。
星河之远,归于本心。
他们的庙堂传奇已然落幕。
而他们的山野故事,正以另一种方式,静水流深,绵延不绝。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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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