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一同走出寝殿,米哈伊尔对亚诺尤什里的行为感到不解。
“你什么时候变得听不懂人话了?你不知道她会因为这种事情生气吗?”
亚诺尤什里依旧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能对他道:“就像伊万说的那样。”
米哈伊尔愣了好一会,“她绝对会说下次要一个人回来。”
与米哈伊尔分开了,他们两个进入房间的那一刻,伊万突然把亚诺尤什里拦在外面,“就到这里够了,谢谢你送我回来,你可以回去了。”
亚诺尤什里不明白,伊万继续说,“羽生今天跟我说,父母们是默认你们两个睡一间屋子里的,所以这个房间是我的,宦官也不会给你准备客房。”
最前面和最后的部分当然是伊万瞎说的。
伊万根本就不想睡觉,在确认亚诺尤什里走远后,他来到米哈伊尔房间门口敲门,见米哈伊尔也没有睡觉,就一起去庭院散步。
“很漂亮。”伊万说,“这一整座宫殿都是羽稚一个人的吗?真好。”
两位侍女跟在他们旁边,为他们倒茶。
“谢谢。”米哈伊尔点点头,淡淡地问:“所以真的是羽生告诉你的?”
“什么?”
“非要他们两个在同一个房间里待着。”
“羽生只是告诉我那间房间是我的,具体怎么样我也不清楚。”伊万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看向侍女,“谢谢。”
有蝉鸣、有流水声,这个季节的晚风不冷。
“真好。”
另外一边。
在新换的龙腾鎏金屏风后面,羽稚翘着二郎腿,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对着空气自言自语,“以后再也不把*逼带回家了。”
她突然想到了瓦伦蒂诺,他也经常*逼,特别是听不懂人话这一点。
还会莫名其妙嘲笑自己。
亚诺尤什里进来时,羽稚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听到动静,羽稚说:“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我看上去像活不久的人?”
亚诺尤什里越过屏风来到她面前,她疑惑了好一会,再对门口的侍女大喊:“你们这几个新来的侍女怎么回事?怎么乱把人放进来?”
几个侍女进来,连忙鞠躬道歉。
“行了,都出去。”羽稚挥挥手。
侍女都离开了,只有亚诺尤什里毫无动静。羽稚愣了愣,“行,你在这里,我走。”
羽稚没有理他了,出房间后几乎是一路小跑着来到瓦伦蒂诺房间门口。他们两个的住处离得很近,还没等瓦伦蒂诺完全把门打开,她就挤了进去。
羽稚把门关上,就开始说话:“他们居然要我和亚诺尤什里待一个晚上。”
瓦伦蒂诺一怔,“有什么问题吗?”
羽稚震惊地看着他,“你不是从小告诉我,人与人之间要保持一定的距离吗?”
“你和他什么关系?你跟他需要保持什么距离?”
“难道你说的是我和你?”
瓦伦蒂诺淡淡点头,“那不然呢?”
“我跟他才认识多久,我们两个又认识多久了?他和你能一样吗?”
瓦伦蒂诺皱眉思考了一会,觉得自己有点高兴,“你说得对。”他摸了摸羽稚的头发,“没白养。”
于是他们两个聊天到了大半夜,羽稚把最近发生的事情和他说了,以及诺德克近期的政局动向。
他低头不语,只是静静听了好久。
“内容绝对真实,我会偷看尤什里的东西,偶尔去费奥多尔家的府邸会也会偷看斯维奇的外交信件,当然也会找诺卡夫那老家伙确认。”
“你找诺卡夫确认什么?他又不管这些。”
羽稚“啧”了一声,“他是国王啊,方案到底会不会用得经过他的同意吧?”
“应该……”瓦伦蒂诺点头,“不过你什么时候开始对这些有兴趣了?”
“无聊罢了。”羽稚翘着二郎腿,“其实我还是支持用武力获得王位,能少很多无意义社交。”
瓦伦蒂诺又安安静静听她说了好一会,她甚至把四年前西斯科伯爵与外境走私的事情也翻出来说了。
“想不到我们下的坑,最大受害者是西斯科伯爵。”羽稚赞赏道:“不错,我还以为他那样的人智力不足呢。”
“你说,亚诺尤什里会不会有参与呢?”瓦伦蒂诺意味深长地顿了顿,“他可没你想得这么听话。”
“没关系。”羽稚无所谓地摊开手,“我不心疼他,我心疼你,你会因为西方联盟的事务很累的。”
“好,不管他。”瓦伦蒂诺笑了笑,“他要是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或者向费德里科告状也行,免得某个人又揍我。”
羽稚不知道他说的某个人说谁,“你以前不让我听费德里科讲那些乱七八糟的言论,我当然不会跟他说话了。瓦伦蒂诺老师,我一直都很听你话的。”
这倒是让瓦伦蒂诺有些内疚了。
羽稚还是没有放过他,小心翼翼抓住了他的衣袖,“小瓦老师,你是我最重要的家人。”
瓦伦蒂诺感觉心里揪了一下,摸了摸她的头发,“我知道了。”
羽稚的寝殿里,亚诺尤什里坐在床榻上翻看羽稚的画册集,能从订装的纸张看出羽稚是把自己满意的作品集合在了一起。
大部分是钢笔画速写,除了这座宫殿的场景还有很多各式各样东方大陆的风景,画里经常出现一个男人和一个小女孩的背影。
他继续往后翻,后面的速写风景越来越魔幻了,有一部分是埃鲁斯大陆的虚空禁地。这地方一般人不会去,亚诺尤什里之所以知道,是因为他需要参加魔法等级考试。
考核并不需要深入禁地,亚诺尤什里的印象里没有这样骇人的场景。
他翻动画册的手指突然停住了,这一张……像诺德克王城的大教堂。
“你们可以回去休息,不必守在这里。”
瓦伦蒂诺的声音从屏风外传来,他越过屏风走向卧室,看了看亚诺尤什里,说:“好久没有睡觉了,我睡一会儿。”
他直径走向羽稚的床,随手拿起一个枕头扔给亚诺尤什里,“你困了就睡那,无聊的话继续翻她的东西也行。”他指着左边的书架。
“好……”亚诺尤什里回应。
瓦伦蒂诺没有再管他了,把被子翻开就倒在枕头上了,他突然感觉到枕头下有一个硬硬的东西搁到了自己。
他伸手摸出了一个刻着紫色六芒星的徽章,像护身符吊坠,有点眼熟。他摘下眼镜,仔细看了看,瞳孔猛然收缩。
“我要睡觉了,别吵我。”瓦伦蒂诺说,然后把床帘放了一半下来。
羽稚留在了瓦伦蒂诺的房间里,只要她稍微用委屈一点表情看着瓦伦蒂诺,瓦伦蒂诺就会答应她的要求,甚至不会问原因。
但是羽稚喜欢走复杂的程序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不然太无趣了。
“走远了吗?”羽稚突然拉开房间门,问外面的侍女。
侍女愣了愣,点点头回应,“是……已经走远了。”
“很好,你看着门外,谁也不许放进来,任何人都不可以,父王母后也不行,你明白了吗?”
侍女再次点头,羽稚这才回到房间里,关上门。
“不是这个。”羽稚翻开了瓦伦蒂诺的每一个木箱子,里面只有一些贴着西陆文字的魔药水瓶,并没有找到储存记忆的瓶子。
她不放弃,又找了好一会,终于在床底下的柜子里找到了一个红色的盒子,里面躺着一个透明水晶瓶,很小,与之前在那斯卑弥找到的一模一样。
上面还贴着一样的西陆文字标签。
羽稚把瓶子打开,一段被遗忘的记忆在她脑海中浮现——
这段记忆发生在五年前,羽稚十六岁的时候。她病了,很严重,瓦伦蒂诺一直跟她说这是心病,要放松心情才好。
她非常不耐烦,“我都快死了,我怎么还有心情想别人?不要治不好就觉得是我心理上的问题。”
瓦伦蒂诺低着头,“你说的也是。”他突然从凳子上站起来,“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奇怪的病症,我已经按照你灵魂该有的样子修复了……我回一趟那斯卑弥,很快,明天早上我就回来了,你先休息。”
“嗯。”羽稚点点头,在瓦伦蒂诺离开房间后,她突然剧烈咳嗽。她觉得自己从胃部到喉咙这一节身体都很痛,弓着腰缓了好久好久。
其实她不是那么怕死,只是不想放下自己所拥有的东西而已,她突然很能理解古代那位疯狂寻找长生不老药的帝王了。
羽稚抬起头,看到自己手上全是血,侍女惊讶得捂着嘴,瞪大眼睛靠近。
“暂时死不了。”羽稚淡淡地说:“把沾染了血迹的东西都换了吧,别告诉父王母后。”
她用湿毛巾擦了擦手上的血迹,跌跌撞撞下床,披上外套,拿着蜡烛来到了书房。
半夜没有太多侍女,她从侧门出去,并没有被任何人看到。
羽稚把门锁上了,还布置了一层结界,她从书柜角落拿出一卷白布平铺在地上,上面用墨水绘制了一个五芒星召唤法阵。
羽稚点燃熏香和蜡烛,有秩序地放置在白布上,闭上眼睛,心中默念将要召唤而来的恶魔的名字。
“代表着混乱的原初恶魔,请听从我的召唤如约而至。你将撕开我的影子,透过契约阵来到我的面前,不以可怖丑陋的外貌,不得越过召唤阵……”
羽稚已经感觉到一股寒意扑面而来了,她缓缓睁开眼睛,还是被眼前突然出现的恶魔吓了一跳。
她不是第一次召唤恶魔、与恶魔契约了,眼前这个有着人类形象的高大恶魔她确是第一次见。
“尊敬的王女殿下。”恶魔单膝跪地,举动无比谦虚,与他那略微狂野的形象非常不符,“您召唤我而来,是为了什么呢?”
“创世神给的召唤法阵就是不一样。”羽稚适应了一会,后退一步鞠躬,说:“您好,恶魔先生,虽然不知道您的能力是什么,但是请你与我契约,消除我对痛觉的感知吧。”
恶魔似乎察觉到羽稚的紧张,就保持着单膝下跪的姿势与她交流。
“人类如果没有痛觉是很容易受伤的。”恶魔挥动手指,桌子上的一把小匕首就飞到它手上了。
“如果没有痛觉,受伤了您也不会知道,直到您的血液流干了,心脏停止跳动……”它毫不犹豫把匕首插在自己手心上,继续说:“就像这样,您丝毫不会意识到自己已经死去了。”
羽稚震惊地瞪大眼睛,“你的手!……流血了。”
恶魔无所谓笑了笑,“别担心,殿下,我并没有痛觉,也没有实体。”它把匕首拔出来,手上的伤口,和地上的血突然都消失了。
“可是我好疼,我也不想死,但是太疼了我就会想死了也挺好。”羽稚有些沮丧。
“我倒是有一个不错的提议。”
羽稚闻言,抬起头,又有了一丝希望。
“人类的止痛药效果似乎很不错,作为王女殿下的您,相信您把药弄到手并不难。”
羽稚一怔,“你是认真在跟我说话吗?”
对方点点头。
“你真的是恶魔吗?”
“当然,广义上我确实是恶魔,在人类的世界我确实一直被如此称呼。”
“那好吧。”羽稚伸出手,“我不管,反正你必须和我契约,把我对痛觉的感知消除。”
恶魔饶有兴致打量她,“我可以帮您把药带回来,听说西方大陆的药效非常好。”
“……”
“我不管,你必须和我契约,不然我就要被痛死了,我真的活不过今天了!”羽稚谦卑地祈求它,“求求你了恶魔大人……”
最后这只恶魔无奈妥协了。
羽稚醒来发现自己在地上睡着了,是被瓦伦蒂诺叫醒的,她对昨天晚上契约的记忆和内容完全忘了。
瓦伦蒂诺指着地上的召唤法阵,几乎要一巴掌落在她身上,“你又签了什么?你是不是疯了?”
“痛觉而已。”
“你想死我可以帮你,绝对不会有一点痛苦。”说着,瓦伦蒂诺掐着她的脖子,把她按在地上,还举着一把匕首。
……记忆到这里就没了,羽稚回过神来,快速把房间里的东西都收拾回了原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