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廿四,祭灶日。北疆八百里加急军报入京:太子巡边途中遇伏,生死不明。
消息传到长信宫时,江疏影正在教苏挽霓剪窗花。金剪刀“当啷”落地,红纸屑如血纷飞。
“备朝服。”江疏影声音稳得可怕,“本宫要面圣。”
养心殿内,陛下摔碎了第三只茶盏:“好个北狄!朕的太子也敢动!”
江疏影却异常平静:“陛下息怒。当务之急是封锁消息,以免朝局动荡。”
“皇后说得是。”陛下揉着额角,“只是景煜他...”
“太子不会有事。”江疏影截断话头,目光扫过一旁垂泪的李贵妃,“倒是要查查,北狄如何得知太子行程?”
李贵妃哭声一滞。
当夜,江疏影密召暗卫。苏挽霓端茶进来时,正听见一句:“...重点查李贵妃母家与北狄的往来。”
烛火跃动,皇后侧脸如刀削般冷硬。苏挽霓忽然想起重阳宴那杯葡萄酒——李贵妃特意斟给她的西域贡酒。
“母后...”她轻声道,“儿臣或许知道...”
话未说完,已被江疏影眼神制止。暗卫退下后,皇后才开口:“本宫知道你想说什么。”
她从案底抽出一份密报:“李贵妃的侄女李媛,上月私会北狄商队。那商队首领...是北狄三王子的心腹。”
苏挽霓倒抽冷气:“那殿下...”
“太子遇伏是假。”江疏影忽然压低声音,“是本宫与他设的局。”
原来太子离京前夜,母子二人长谈至天明。皇后早察觉李家与北狄勾结,遂与太子将计就计,假意离心,引蛇出洞。
“那日你看见的争吵...”江疏影语气复杂,“是做给眼线看的。”
苏挽霓怔怔望着皇后。所以那些疏远、那些冷落,全是戏?
“为何不告诉儿臣?”
江疏影抬手,指尖虚虚拂过她脸颊:“戏要真,才能骗过人。”包括骗过你。
这话太残忍,苏挽霓踉跄后退。江疏影却拉住她手腕:“但现在,本宫需要你帮最后一局。”
三日后,陛下“病重”,皇后垂帘听政。第一道懿旨竟是册立苏挽霓为监国太子妃,辅佐理政。
朝野哗然。李贵妃当庭抗旨:“太子妃年轻,岂能担此大任!”
江疏影冷眼扫过:“贵妃是在质疑本宫?”
正僵持,忽有边关捷报:太子大破北狄主力,生擒三王子,正班师回朝!
满朝欢腾中,江疏影缓缓起身:“带人犯。”
北狄三王子押上殿时,目光死死盯住李贵妃。侍卫从他怀中搜出一封密信——竟是李贵妃亲笔所书,承诺只要除去太子,便助北狄夺取边关三城。
“诬陷!”李贵妃尖叫,“这字迹是模仿的!”
皇后轻笑:“哦?那贵妃看看这个如何?”
她抬手,苏挽霓应声展开一幅长卷——竟是李贵妃与北狄商队密会的工笔图,连对话都用工尺谱记在旁边!
“这...这不可能!”李贵妃面如死灰,“那日明明...”
“明明屏退了左右?”苏挽霓接口,“可惜窗外的画师,听得一清二楚。”
她望向江疏影,眼底有泪光闪动。那夜皇后说需要她帮最后一局,便是要她凭着记忆,将偷听到的密谈绘成图卷。
江疏影走到李贵妃面前,拔下她发间凤钗:“这首《塞上曲》...是你当年教本宫弹的。”
凤钗掷地,碎裂声如冰裂。
“押下去。”江疏影转身,朝服曳地如血,“等太子回朝发落。”
尘埃落定那夜,苏挽霓独坐长信宫。江疏影进来时,带着一身寒气。
“恨本宫吗?”江疏影问。
苏挽霓摇头:“儿臣只恨自己...差点真信了母后的疏远。”
江疏影沉默良久,忽然从袖中取出一幅画。画上是那夜佛堂,两人在雨中相望。
“本宫每日都看。”江疏影轻声道,“看一遍,心口就疼一遍。”
画角题着新句: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
苏挽霓的泪终于落下:“母后现在...可还疼?”
江疏影没有回答,只将一枚兵符放在她掌心:“太子三日后抵京。这十万禁军,本宫交给你。”
“为何...”
“因为本宫要你活着。”江疏影眼底映着烛火,亮得灼人,“无论将来发生什么。”
更鼓声传来,雪落无声。江疏影转身欲走,衣袖却被拉住。
“那首《普庵咒》...”苏挽霓轻声问,“母后何时教过儿臣?”
江疏影回眸,忽然笑了:“现在教,可好?”
烛火跃动,将两个身影投在窗上,如相依的竹与梅。
深宫风雪夜,有人终于等到一句真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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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现在教,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