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乡，倷即係涯 第23章 秘密游戏

林晚没有立刻回答。她深吸了一口气，那口气息沉重得仿佛带着千斤的重量，然后才缓缓地、带着一种极力压抑的冰冷开口，声音不大，却像冰锥一样刺人：“高兴？我当然高兴小花没事，坏人被抓。” 她的目光像手术刀一样刮过沈禾安的伤口，语气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严厉的质问，“但是，沈禾安，你告诉我，在你勇擒歹徒、为民除害之前，能不能先低头看看你自己？！”

她伸手指向沈禾安的手臂和下颌，指尖都在微微颤抖：“看看你这一身的伤！”

“嗨！你说这个啊？小意思！都是擦伤，皮外伤！过两天就好了，又不碍事！跟抓住那个畜牲比起来，这算什么……”

“不碍事？！”林晚的声音猛地拔高，如同被点燃的炸药桶！她一步上前，几乎要贴到沈禾安面前，那双总是带着点忧郁或温和的眼睛此刻燃烧着熊熊怒火，直直地瞪着沈禾安，“沈禾安！你是不是觉得你自己是铁打的，是刀枪不入的超人？！赵老五是什么人？一个喝了酒的、狗急跳墙的流氓！他要是身上带着刀呢，他要是还有同伙在暗处呢？！你一个人！一辆破三轮！就敢这么不管不顾地冲上去？！你凭的是什么？凭你力气大？凭你不怕死？！”

她越说越气，声音因后怕而微微发颤：“是！你是抓住了他！你是很厉害！很勇敢！可你想过没有！万一呢？！万一你出了事怎么办？！万一你受了重伤怎么办？！万一……万一……” 她说不下去了，那个可怕的“万一”像一只冰冷的手扼住了她的喉咙。

沈禾安被林晚这一连串疾风骤雨般的质问砸得晕头转向，看着她气得发白的脸，看着她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浓得化不开的担忧和后怕，沈禾安第一次感到了……心虚？还有一丝奇异的、陌生的悸动。她张了张嘴，想反驳说自己有把握，想说自己皮糙肉厚不怕，但在林晚那仿佛要穿透她的愤怒目光下，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口。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默默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小声嘟囔了一句：“……我……我这不是没事嘛……当时情况急…”

“没事？等有事就晚了！”林晚看着她这副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声音依旧带着冷硬的余怒：“跟我进来！处理伤口！”

她转身，头也不回地走进超市。沈禾安看着她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臂上的伤，再看看地上林晚刚才因为激动而捏紧拳头掉落的诗集，默默地弯腰捡起来，拍了拍灰，然后像只被驯服了的、有点委屈的大狗，乖乖地跟了进去。

超市后面的小房间亮着灯。林晚已经拿出了医药箱，翻找着碘伏、棉签和纱布。她的动作有些僵硬，背对着沈禾安。

沈禾安磨磨蹭蹭地走到椅子边坐下，把诗集轻轻放在旁边的桌子上。

林晚转过身，手里拿着消毒用品，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依旧很沉。她走到沈禾安面前，蹲下身，先用干净的湿毛巾，动作温柔、仔细地擦拭着她手臂伤口周围的泥土和血迹。

碘伏接触到破损的皮肤，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沈禾安“嘶”地吸了口凉气，肌肉本能地绷紧。

“现在知道疼了？”林晚冷冷地说，手上的动作却不由自主地放轻了些。她用棉签蘸着碘伏，小心翼翼地清理着伤口。昏黄的灯光下，她低垂着眼睫，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紧抿的唇线显示着她依旧在生气，但那份专注和细致，却像羽毛一样轻轻拂过沈禾安的心。

下颌角的伤口处理起来有点麻烦。林晚不得不凑得更近，微微仰起头。温热的呼吸若有似无地拂过沈禾安的脖颈，带着林晚身上淡淡的草木清香。沈禾安身体一僵，感觉自己的心跳好像漏跳了一拍，有些不自在地想偏开头。

“别动！”林晚低声命令，一只手轻轻托住她的下巴固定住，另一只手拿着棉签，动作更加轻柔地擦拭着那道渗血的划痕。她的指尖微凉，触感细腻，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小房间里异常安静，只有两人轻微的呼吸声和碘伏瓶偶尔碰撞的轻响。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紧绷又微妙的气氛。

沈禾安垂着眼，看着林晚近在咫尺的、专注的侧脸。灯光在她细腻的皮肤上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平时略显清冷的眉眼此刻因为专注而显得格外动人。沈禾安能清晰地看到她因为紧张或生气而微微蹙起的眉头，看到她紧抿的唇线……

刚才抓捕时的热血沸腾和豪情万丈，此刻都被这安静而细致的包扎所取代。一种奇异的、温热的、酸酸胀胀的感觉，悄然在沈禾安的心口弥漫开来。原来……被人这样担心着，被人这样生气地骂着，感觉……也不坏？

林晚仔细地贴好最后一块创可贴在下颌角，又用纱布把手臂上的擦伤包扎好。做完这一切，她才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她站起身，收拾着医药箱，依旧不看沈禾安，声音却缓和了许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这几天伤口别碰水。明天我去镇上给你买点消炎药。”

沈禾安摸了摸手臂上包扎整齐的纱布，又碰了碰下颌角的创可贴，看着林晚依旧有些紧绷的侧影，她忽然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真诚和一点点笨拙的讨好：“知道了林老师。小花她今天特别勇敢，你的课……真的很有用。”

沈禾安声音不大，却清晰有力的击中了林晚的心脏。

最终赵老五因猥x儿童未遂被行政拘留，虽然惩罚力度远远不够，但这对小花而言意义重大，对林晚也意义重大。让小花从恐惧的阴影走出来，明白错误的行为永远不应该由受害者买单，也让林晚更加坚定防侵害课堂设立的必要性。

“月亮教室”的灯光温柔地洒在十几个专注的小脸上。投影幕布上，色彩鲜艳的卡通小人正用清脆的声音讲解着：“如果有人说要和你玩‘秘密游戏’，要摸你‘小背心’或‘小裤衩’盖住的地方，一定要勇敢地说‘不！我不喜欢！’并且立刻告诉信任的大人！”

林晚站在幕布旁，声音温和而清晰：“记住，这是你们的身体警报！任何人，包括认识的大人、亲戚、老师，都不能随意触碰你们的**部位！如果有人这样做，或者让你觉得不舒服、害怕了，一定要说出来！这不是你们的错！”

孩子们齐声回答：“知道啦！”大部分孩子听得懵懂又认真，只有角落里，扎着羊角辫的李晓梅，小小的身体几不可查地瑟缩了一下，圆乎乎的小脸埋得更低了，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课程进入互动环节。林晚拿出几个布娃娃，让孩子们分组练习如何拒绝不舒服的触碰。孩子们嘻嘻哈哈地扮演着，气氛轻松。

课间休息，孩子们蜂拥到沈禾安准备的零食角。林晚正低头整理教具，一个怯生生的、几乎细不可闻的声音在腿边响起：“林老师……”

林晚低头，是李晓梅。小女孩仰着小脸，大眼睛里盛满了与她年龄不符的复杂情绪——有困惑，有不安，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羞耻。

“怎么了，小梅梅？”林晚蹲下身，视线与她平齐，声音放得极轻。

李晓梅飞快地看了一眼周围喧闹的同伴，确定没人注意，才踮起脚尖，凑到林晚耳边。温热的、带着奶香的气息拂过耳廓，随之而来的话语却像冰锥，瞬间刺穿了林晚的心脏：

“林老师……我大伯……他也玩过‘秘密游戏’……他……他摸我这里……”小女孩的声音抖得厉害，小手飞快地、像被烫到一样指了指自己双腿之间，“……尿尿的地方……摸了好多下……好痛……还湿湿的……他说不能告诉妈妈……是我们的秘密……不然妈妈就不要我了……”

轰——！

林晚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浑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又猛地冲上头顶！眼前可爱的、带着婴儿肥的小脸，瞬间与记忆中医院里那个苍白绝望的少女面孔重叠！

她几乎是本能地、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勉强维持住表面的平静，没有失态。她看着李晓梅那双清澈却盛满恐惧和困惑的眼睛，巨大的愤怒和心痛几乎将她淹没。才五岁！那个畜生！他怎么下得去手？！

“晓梅……”林晚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她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才挤出温柔而坚定的语调，“好孩子，你告诉老师，是对的！你做得非常非常棒！记住，这不是你的错！绝对不是！大伯那样做，是非常非常坏、非常错误的行为！”

她轻轻抱了抱小女孩颤抖的小身体，感受到那份细微的、无措的恐惧。“别怕，晓梅，老师知道了。老师会帮你，会保护你。”她顿了顿，补充道，“这件事，老师需要和沈老板商量一下怎么帮你，好吗？但老师保证，一定会保护好你！”

李晓梅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大眼睛里依旧充满了不安，但林晚的拥抱和承诺似乎给了她一点点微弱的安全感。她怯怯地看了林晚一眼，小声说：“那……那大伯真的不会告诉妈妈吗？妈妈真的会不要我吗？”

“不会！绝对不会！”林晚斩钉截铁地回答，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沉甸甸的分量，“妈妈最爱晓梅了！大伯是在骗你！老师向你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