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明月而来 第23章 第 23 章

来林家这么久，这也还是顾卿第一次和林浔川独处。

不同于林江淮的跳脱，也不同于林谢时而的阴郁，只有林浔川会让她害怕。

害怕的想起，他浑身是血，见证了自己的所作所为。

林浔川站在门后，神色是她从未见过的严肃，手上拿着的，是白天那个发生事故的本子。

顾卿的心，猛地往下一沉。

林浔川先开了口：“聊聊？”

顾卿这才后退一步，让他进了房门，然后轻轻带上了门。

“他这样的病情，多久了？”林浔川开门见山，没有丝毫的拐弯抹角，他问了林谢一下午，什么都没有说，他也只好来问顾卿。

顾卿没有隐瞒：“从我知道，差不多有四个月的时间。”

她也想知道，林浔川知道些什么讯息。

也知道，林谢信任他，胜过与信自己。

林浔川眉头皱起，顾卿看着他，眼里带着一丝困惑：“你……不知道？”

在她看来，林谢跟林浔川是亲近的兄弟，林谢的异常，他应该是最清楚的。

林浔川摇头，确定的说：“我不知道他的病，只知道最近他情绪不稳定，甚至已经严重到这个地步。”

要是真如顾卿记载的这样，林谢需要做心理治疗。

只是看他对待自己病情的样子，怕是劝说治疗，也不容易。

林浔川仔细的回想，确实从这学期开始，林谢就变得很奇怪。

“他的病，跟你有关？”

顾卿几乎是艰难地点头，这点她不能否认。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林浔川将手里的本子放在了桌上。

“顾卿，”林浔川第一次叫她的名字，“我知道，在苒苒的关系上，你名义上该是我们的家人，但从今往后，我希望你只做一个家人。”

林浔川的声音很是平静：“在林谢的事情上，我不能让步。”

“请你，以后、离他、远、一、点。”

林浔川看着她，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颗石子，不偏不倚的砸在顾卿的心里。

不重，却激起了一圈圈无法平息的涟漪。

顾卿张嘴，却没有任何的反驳。

因为林浔川说的是事实。

这一晚，顾卿睡得极不安稳。

也不知道是江边的寒风太凉，还是林浔川的话太过直白，她做了整夜的梦。

梦里是交错的光影。

林谢穿着高中的白衬衫，逆着光向她走来，眉眼温柔，他说，她就是最重要的人。

下一秒，林谢的脸又变得冷漠，浑身是血的站在自己的面前，又狠狠地将她给推开。

画面再一转，是他坐在钢琴前，挺拔而又孤寂的背影。

天使与恶魔得到形象再他身上反复交叠。

自己想要靠近，他却后退。

自己想要逃离，他却拉住。

最后，整个世界都开始天旋地转，林浔川那句“离他远一点”在她耳边无限循环，犹如魔咒，将她拖入一片冰冷的深海当中。

“不要——”

顾卿猛然从梦中惊醒，额头上全是细密的冷汗，身上的睡衣几乎被汗水打湿。

她撑着身子坐起来，只觉得头重脚轻，伸手一摸额头，发烫的厉害。

她发烧了。

顾卿苦笑了一下，原来身体比她的心，要诚实多了。

或许，她是真的要远离林谢了。

林浔川是对的。

她正在用自己的存在，一点点的搅乱林谢正常的生活。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迅速缠绕了她所有的思绪。

顾卿这一病，来势汹汹。

文慧发现的时候，她已经有些烧迷糊了。

林家的家庭医生很快赶了过来，诊断是受了风寒加上精神压力过大，需要好好修养。

接下来的几天，顾卿就以养病为由，一直待在房间里，没有下过楼。

文慧每天都会亲自端着饭菜上来，看着她吃下，眼里的心疼不似作假。

顾卿心里清楚，文慧是真心对她好，也正因为如此，对她，才会觉得更加的亏欠。

病好那天，恰好是赵苒回家的日子。

顾卿觉得，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她前一天就跟文慧说好了要离开，文慧留不住她，只能由着她，毕竟那里才是她的家。

顾卿收拾好自己的行李，走下楼。

林浔川坐在单人沙发上，安静的看着书，林江淮在一旁玩手机。

唯独不见林谢。

“卿姐，你真要走了？”林江淮最先发现的她。

顾卿笑笑：“赵苒回家了。”

林江淮还想说什么，林浔川放下了手里的书，站起身，平静的开口：“我送你。”

林江淮便不好再挽留，林浔川这份态度，已经是想要送客了。

林浔川和林江淮帮她把行李搬上车。

林江淮叮嘱司机，要将她安安稳稳的送回家。

车子发动前，顾卿下意识的抬头，看向二楼的方向。

那扇窗户的后面，立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隔着遥远的距离，顾卿看不清他的神情，却能清楚的知道，林谢在看着自己。

顾卿收回了目光，对着正在身边的林浔川轻声说了一句。

“我知道该怎么做。”

林浔川的动作顿了一下，最后，什么也没有说，关上了车门。

*

回到自己的家，王凤兰正在收拾着行李。

赵苒窝在沙发上，见她提着箱子回来，又重新转回了脸。

瞧着这幅样子，是因为看病跟他们发生了争执。

王凤兰看着她：“卿卿回来了？怎么瞧着面色有些不好，是不是生病了？”

顾卿放下行李，只是摇头：“没有，累了。”

顾卿没有过问赵苒的病情，她要是想说，早就跟自己说了。

毕竟这是她自己的事情。

王凤兰也没有多问，只是觉得这段时间自己却是对顾卿忽视了，她没有做好母亲这个角色。

顾卿的房间还是离开时的样子，只是落了层薄薄的灰。

走到窗户边，拉开了窗帘。

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她伸手挡了一下，才慢慢适应。

这里和林家的江景房不一样，窗外是密密麻麻的居民楼，充满了烟火气，也充满了喧嚣。

这样也好。

这样她就不会时时刻刻想起那栋房子，和房子里的那个人。

接下来的假期，顾卿和放假前一样，几乎是除了吃饭就没有出过房间门。

她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将所有的积蓄写清楚，用笔在纸上写写画画，做着规划。

一分部要留作大学的学费和生活费，这是根本不能动。

另一部分，她打算买一些黄金来保值。

剩下的，她准备投入股市。

她记得，一些未来几年会突起的技术股，虽然风险不小，但回报也同样惊人。

她需要钱，需要很多很多的钱。

林谢看病需要钱，自己离开家也需要钱。

只有拥有足够的钱，她才能够心安。

寒假的尾巴，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溜走了。

开学那天，天还没亮透。

林谢很早就醒了，他没有开灯，在黑暗中穿好校服。

下楼时，厨房里的阿姨才刚刚热好牛奶，甚至看到林谢有些惊讶。

林谢没说话，只是坐在餐桌边坐下，面前的牛奶还冒着热气。

这段时间，他一直如此。

沉默，少言。

自从顾卿搬走后，林浔川就一直若有若无的提起要治疗。

他知道自己的病，已经无药可治，深入骨髓了。

只有一味药。

既能治病，也能害人。

林谢到教室的时候，里面还是空空荡荡的，林谢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看了眼身旁的空位置。

身边的人早就已经换了，上面什么都没有。

他将书包放进抽屉，拿出书本，摊开在桌面上，然后就那么静静地坐着，一动不动。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教室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讨论假期的交谈声，汇成一片嘈杂的背景音。

“林谢早啊。”周明大大咧咧的走过来，坐在林谢身边的位置上。

林谢没说话，只是对着他点头。

视线交错的瞬间，他看见，原本应该是顾卿坐着的位置上，依旧是空空荡荡。

她上学从来不会如此。

会早早的来到教室里，一如既往的安静。

上课铃声响起，划破了教师里的喧闹。

老班就着铃声走进了教室，身后跟着一个陌生的女生。

“好了，大家都安静一下。”老班清了清喉咙，“新年开学第一天，我们班里来了一位新同学，大家欢迎。”

简单的自我介绍之后，老班指着教师里唯一的空位道：“好了，你就先坐那里吧。”

那原本是顾卿的位置。

可老班对原应该在那里的人，却是不管不问。

林谢想要开口问，却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整个早自习，林谢都维持着一个姿势，他的心里早有预感，只是不愿相信罢了。

直到上课铃声响起，周明从教室外面冲了进来。

“哎，林谢，跟你说个大事儿。”周明语气里，是带着藏不住的八卦神情。

林谢动了动，他缓缓抬起头，没什么情绪的看着周明。

周明忍不住分享自己刚刚知道的消息：“顾卿，她转班了。”

转班？

这几个字，猛地撞到了林谢的心，他放在桌下的手猛地攥紧，指节忽然泛白。

周明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继续往下说。

“就转到了和赵苒一个班，对了，赵苒也回来上学了，你知道的吧。”

周明反问着他。

在其他人的眼里，他们三个该是一家人。

“我听人说，是顾卿家里要求的，让她转过去好照顾赵苒。”周明说着，一脸的不相信。

“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啊，顾卿成绩这么好，怎么就去普通班了，这要是以后跟不上，成绩掉下来怎么办？”

“她爸妈是怎么想的……”

后面的话，林谢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脑海里反复回想着那几个字。

她逃走了。

竟然是想要彻底的远离他？

原来这就是她的方式。

像个傻子一样，用最笨拙，最惨烈的方式逃走。

“林谢？林谢？你想什么呢？”周明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林谢猛地回神，推开了他的手。

他猛地站起身，一言不发得走出了教室。

周明莫名其妙挠了挠头：“我说错什么了？怎么感觉他要杀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