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讨厌他,也证明了,她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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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屋前,还扫了一眼裴钰紧闭的大门。
写完周末作业,沈笛看了一眼头顶的钟表,已经到了十点整。
她盯着裴钰紧闭的木门,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她知道裴建偏心,知道他这么做很不好。
但是她该怎么做呢?
在所有人眼里,她虽然家庭不幸,但裴建却是对她实打实的好,在别人看来,她夺走了裴钰的爱,甚至在她自己眼里也是如此,可她是既得利益者,没资格说任何。
她不能说自己不需要裴建对自己好,她也不能跟裴建说裴钰才是你的儿子,她只能把他对自己的好意全盘收下,做一个乖乖女,尽量不惹事来报答裴建。
其实,她也怕自己因为不听话而被抛弃,毕竟她只有这一个家了。
但,她多想和裴钰说:我从来没有想抢走你的爱,也不想和你争什么,更不想让裴叔叔忽略你。
她只想让这个家和气,仅此而已。
可这一切的根源都在裴阿姨身上,她是怎么也没办法解决这些事情的,因为裴阿姨在裴建心里,就是一个早逝的白月光,是他的挚爱,比一切都重要,远远高于裴钰。
大家都说爱妻者风生水起,确实如此,这几年裴建的生意越做越好,家里的装修越来越精致,可这就代表他对裴阿姨的思念越来越深,需要靠努力工作才能缓解。
“要爱妻子到这种地步才能生孩子”,裴建做到了这一句话,可惜好像做过了,他经常给沈笛一种错觉,就是他根本不爱裴钰,他和裴钰唯一的情感连接就是:裴钰是妻子生下的孩子。
裴建需要的,只是一个能圆了妻子没考上京大遗憾的、听话的、争气的好孩子,至于是谁,根本不重要。
想到这,她眼眶红了,对这个哥哥产生了一系列的心疼,随后,她轻叹一口气,决定自己先服软,拿起桌上糖罐子里的两颗糖果,走过去,敲了敲门。
“进。”
从他的声音听出了一些哽咽,以至于沈笛握着门把手的手顿了一下,不敢相信,他这样淡漠的人也会哭。
是了,他也是人,哪怕平时如何坚强如磐石,在面对自己父亲不爱自己这件事上,也很难不哭。
终归人非草木。
沈笛轻轻推开门,裴钰知道是沈笛,所以快速抹去眼泪,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快速转了过来。
椅子的轮子摩擦地面,裴钰很快就正对着她。
“你……你刚才也没吃多少,别又低血糖了,吃点糖吧。”
她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别扭地凑近,伸出手掌,把糖给他。
“我不吃,你自己吃吧。”
他这个倔强又冷漠的神情,让沈笛一瞬间回到了去年暑假的那个晚上,青春期的少女一点就炸,根本不惯着裴钰的臭脸。
“你!你又是这样,永远都拒绝我的好意,裴钰,我真的讨厌你这样!”
她把糖果摔在他的书桌上,头也不回地径直离开。
摔门离去,沈笛刚才的第一反应是:幸好裴叔叔不在,不然那个讨厌鬼又要挨罚了,她觉得自己还是冲动了。
在面对裴钰对自己的态度上,她总是冲动,甚至是失控。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裴钰觉得自己心都要碎了。
不应该是这样的啊,他明明是讨厌沈笛的,讨厌这个没血缘关系,却抢走自己一切的妹妹。
可自己为什么觉得心脏被撕裂,如万蚁啃食,内心不自控地四处碎裂,就如同千万片玻璃渣刺入他的心脏,伤口不大,但带来的痛楚却是他无法承受的。
但他必须要承受住,因为他应该是要饰演一个讨厌沈笛的角色的,不能变。
否则戏就崩了。
……
算了,崩就崩了,他不想再这样下去了,他要服软,他受不了这样的关系了。
于是,他拿起糖,准备冲出门去给沈笛道歉,刚握上门把手,就听见了大门关上的声音。
沈笛走了。
哦,对,她说要去超市给妈妈买东西的,他差点忘了。
他垂下眼眸,重新坐回椅子上。
自顾自地剥开两颗糖纸,一股脑地全部扔进嘴里,甜滋滋的味道在口腔中肆意蔓延开来,原来,是这样的甜,好久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了。
可随之而来的却是有些苦味,不知是自己的味觉出现了问题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他多想冲出门,追上沈笛,告诉她:我刚才不是故意的,对不起,我错了。
可他的脚步有如千斤重,怎么都迈不出去。
而此时的沈笛,已经提着一袋子东西,从楼下超市走了出来,抬头看着月亮和星星,迎着晚风,却不知道该去哪。
于是,她给周礼拨去了电话:“喂,阿礼,现在有空吗,出来陪陪我呗。”
周礼在那边愣了一下,随即道:“好啊,去哪?”
对于沈笛,她向来是有求必应。
“秘密基地,老地方。”
所谓的秘密基地无非是周礼家楼下那个便利店门口不远处的台阶,她们中考结束那天在便利店买了酒,坐在台阶上喝了个大醉。
最后还是周礼打了个车把她送回去的,她的酒量实在是不敢恭维。
两家离得很近,沈笛很快就到了,周礼就在门口等她。
“进去吧。”
沈笛微微颔首,挽着周礼走进便利店,见她目光投向调酒区,周礼立马按住了她的手,“等一下,你不会又想喝酒了吧?”
“微醺一下嘛,这才几度。”
“这和几度没关系,你是一个喝rio都能醉的人。”
沈笛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别担心,并用一种可怜兮兮的眼神看她。
“求你了……我被裴钰那个讨厌鬼气晕了,让我喝一点吧,明天是周六。”
不仅是周六,而且她看望母亲的时间在中午,怎么都不耽误。
她实在是难过。
“好吧好吧,真是拒绝不了你。”
沈笛长了一张清纯的脸,有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睛,眸子一动仿佛能洗净世间尘埃,睫毛轻颤,如同清晨的阳光
沈笛买了一瓶低度数的鸡尾酒,而周礼什么都没有买,只是陪着她,坐到了一旁的台阶上。
路灯在黑夜中显得十分璀璨,明亮的灯光照在二人白皙的脸庞上,显得更加透亮。
“你怎么了?怎么突然要我陪你出来喝酒?”
周礼托着腮,把胳膊枕在膝盖上,盯着她的侧脸,同时,沈笛掰开易拉罐,大大地饮了一口。
“还不是裴钰那个烦人精,我好心好意请他吃糖,想让他开心一点,偏他摆出一张臭脸给我看,看得我火冒三丈。”
周礼若有所思,没有立马回答。
“我给他服软,我还有错了?”
对于沈笛和裴钰的事情,周礼也多少知道一些,只是不全。
“阿笛,去年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笛抿了抿唇,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周礼见她为难,本来都想打个岔转个话题,没想到一阵微风拂面,沈笛缓缓开了口。
“以前我们很要好,感情一点都不输亲兄妹,哪怕裴叔叔喜欢拿我和他做对比,他也很少放在心上,表面上就是那样冷静,直到去年暑假的期末考试,一切都变了……”
“嗯?这么短的时间能发生什么?”
沈笛的脸颊已经爬上了一点红晕,呼出一口酒气。
“说起来有点好笑,我为了让他那个暑假能过的开心,能收获裴叔叔的夸赞,我故意写错了两道选择题,考了个第二,如我所愿,当时他可高兴了,可我怎么也没想到裴叔叔会看我们的卷子,原本我能写对却故意写错的题,裴叔叔作为一个退伍军人,立马就看破了,因此,他不仅没有夸奖裴钰,还打了他一顿,到现在,他的后背上都有痕迹。”
说到这,她情不自禁地眼眶氤氲。
“这……我倒是没法评判了,看起来你们都没错。”
“是我的错,我知道,是我自作聪明,所以当时我和他道歉了,却被他严厉地赶了出来,我忘不了当时他怒吼着把我从房间里推出来,让我滚出他的视线。”
在他眼里,沈笛的谦让无疑是一种无声的羞辱,可明明,她的本意不是这样的……
她只是想时时刻刻看到裴钰的笑容如暖阳,而不是冰山一样的脸,不想看见他每日都为父亲的言论和学习任务愁眉苦脸,她不想看见这样的裴钰,一点都不好。
周礼喉咙哽咽,继续问道:“然后呢?”
“……我也生气了,是我当时没控制住,太冲动了,我对他说,我只是为了让你开心,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诚恳道歉的心思,全部在他吼我的那一刻烟消云散。”
“都在气头上,说开了就好了。”
沈笛苦笑着摇了摇头,“我们都别扭,都固执,道歉的话到嘴边都始终说不出口,快一年了,一切都变得更难了。”
周礼一语道破她的心思,“其实,你是想求和的吧,不然你也不会总是默默关心他了……”
“嗯,我……我给他送糖,是怕他因为低血糖而晕倒,九岁那年我把世界三十大高峰背会,是因为叔叔说只有第一名才有意义,我想向他证明,不是的,我也会记住第二第三名,我在裴叔叔面前装作乖乖女,维持和他的和睦形象,是怕裴叔叔骂他,可是他都不知道……”
沈笛的眼泪再也憋不住,一瞬间都如决堤一样,涌了出来,滴在易拉罐上。
紧接着,她又喝了一大口,被呛了一下,猛咳了几声,周礼拍了拍她的后背。
“其实……我没那么讨厌他,阿礼,我没那么讨厌他……或者说,我根本讨厌不起来他,他不知道,他为什么不知道啊,他凭什么这么对我……”
她哽咽着,眼泪很快被微风吹干,形成泪痕,脸上的红晕更加深,人也靠在了周礼身上。
沈笛有一颗极为敏感的心,是受到家庭的影响,她凭借一己之力无法改变。
周礼轻叹一口气,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毕竟不是当事人。
“阿笛?阿笛。”
她轻唤沈笛,但沈笛早已闭上了双眼,处于一个马上就能睡着的状态。
她思虑再三,打开沈笛的手机,拨通了裴钰的电话,那一头几乎是秒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