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借着大雨,我用眼神悄悄向你表了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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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就是万恶的物理课,班级里不喜欢这门课的人便睡倒一大片。
包括周礼和郑琦,裴钰虽说也不擅长物理,但还是倔强地跟着老师的思路。
但课上讲的这些对于沈笛而言,并没有什么难度,无非就是巩固一下,她也不骄傲,老实听讲。
“谁愿意上来做一下这道题。”
老师话音刚落,大多数人就都把头低了下去。
“那这样,我叫两个同学上来比赛好不好?”
不说还好,此话一出,学生恨不得把脑袋塞进桌洞里,没有人敢跟老师对视。
所谓“法不责众”,老师拿他们没办法。
沈笛环顾一圈,最后举起了手,裴钰见状,也举了手。
“好!大家要向沈笛和裴钰学习啊,不要害怕。”
老师带头鼓掌,本以为同学们也会被带动鼓掌,不曾想,取而代之的是一阵起哄声。
刚走上讲台,二人就听见台下窃窃私语,虽然听得不太真切,但貌似也听到了“青梅竹马”“小情侣”“打情骂俏”的字眼。
沈笛懒得搭理,拿起白色粉笔就开始在黑板上奋笔疾书。
终归是快裴钰一步,解完了。
裴钰绷紧浑身的细胞和神经也没比过,最后卸了力,垂下了手。
虽然失落,但也输的坦荡。
下台迈步的时候,裴钰偏头看向沈笛,她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拍了拍手指上的粉笔灰。
“好,沈笛赢了,但两个人都做对了,不错啊。”
老师再次鼓掌,两人还没坐下来,就看见物理老师的两个粉笔头扔了过来。
“周礼,郑琦!你们俩再睡!这么大的拍手声都吵不醒你们是吧?”
二人立刻被吓醒,本能地站起身,将桌子都往前顶,还好前桌眼疾手快地扶稳。
“我错了老师……”
高一还没有分科,因此也没分班,若是高二,周礼郑琦和沈笛裴钰,大概率是不会在一个班里的。
导致老师们都抱怨,赶紧上高二吧,等分出实验班和普通班就省心了。
数学老师没办法,便无奈地摆摆手,示意他们坐下好好听讲。
***
晚上放学后,沈笛因为明天要去医院看望母亲,就早了一步走,谁也没等。
事实上,她和裴钰从来不会刻意等对方一起走。
从来都不会。
但今天……
如周礼所说的一样,放学时毫不意外地下起了大雨。
电闪雷鸣,轰隆作响,天色渐暗,暴雨倾盆,水珠从树叶上滴下来,砸在每一个归心似箭的人的心尖上。
沈笛庆幸带了伞,她到达教学楼房梁边缘时,便撑开伞,迈出学校大门,还没走几步,身后就传来急切的脚步声,一个高大的身影,毫无征兆地闯入自己的伞内。
“谁啊……裴钰?”
竟然是裴钰,真是阴天里的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内个……咳咳,我没带伞。”
沈笛抬头盯着他,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她出门前明明瞄到他拿伞了。
但最终她没问出口,或许他是真的忘带了,或许这么多年他也累了,想给自己找一个台阶下,无论是哪种,沈笛都愿意给他一个机会。
于是,沈笛把伞柄递给他,让他撑着伞,二人就这么踏着雨水,并肩走回家。
一路上谁都没说话,就静静地看着前路,听着雨声渐大渐小。
路走到一半的时候,裴钰的手机响了,他用另一只手打开聊天界面,是他的好兄弟郑琦发来的消息:我记得你不是带伞了吗?怎么还和你妹打同一把伞?
裴钰偏头,眼眸眯起,看来郑琦在后面认出了他,随后他淡然一笑,一条消息发了过去:你看错了,我没带。
而后,收起手机,继续和她一起走。
走到马路边,等红绿灯时,突然间,一辆小汽车疾驰而过。
裴钰快速反应后抬脚,挡在了沈笛身前,拿伞护在了她的头上,车轮溅起的水花,全部打在了他的背上。
高大的身体,遮住了她的一方天地。
一时间,沈笛没有反应过来,四周的喧闹像是被抽空,只剩他们两个人站在世间,站在原地。
“裴钰……”
车辆疾驰而去,快得根本看不清车牌号。
车子走后,裴钰只是拍了拍上衣衣角,然后就重新站回沈笛身旁,什么反应也没有,冷静沉稳得让人觉得可怕。
这一刻,沈笛仿佛看见了十分不一样的裴钰,除了沉静,似乎还带了一些神性,见他刚才护着自己的样子,巨大的安全感席卷了她的全身,紧紧地将她包裹起来。
沈笛浑身一酥。
后来她想,也许就是从这天起,欢喜冤家的感情,悄然变质。
“你没事吧……”
沈笛指了指他的衣服,尤其是湿透的后背,白衬衫湿了之后,透出他清晰可见的背部曲线,倒是有些……诱人?
“没事,走吧。”
他说话不疾不徐,语调平和,让人不自觉地静下心来。
在沈笛的印象里,他一直是如此,九岁那年裴建不在家,晚上电闪雷鸣下起大雨,沈笛吓得不敢睡觉,而裴钰就在她床边,握着她的手呆了一夜。
后来,她才知道,裴钰怕打雷,比自己还怕,是裴阿姨去世那天带来的阴影。
三岁那年年初,裴母查出了癌症晚期,裴钰便日夜守在母亲身边,用自己小小的手,握住了母亲的大手。
在电闪雷鸣间,他窝在母亲瘦弱的怀里,听她用虚弱的声音给自己唱歌。
他懂事的早,想给裴建打电话,却被母亲阻止,说他部队里忙,不要打扰他。
裴钰也乖乖听话。
可是后来,医生说母亲就是这几天了,他才背着母亲给父亲打去电话。
裴建也说一定会赶回来,可是,直到母亲盖上白布,他也没到。
小小的裴钰,亲眼见证母亲被推入太平间,父亲才匆匆赶来。
其实,裴建这个成年人更懂生离死别,比裴钰要更难过。
所以,他不怪父亲来晚了,只是心疼母亲没能再见到自己的丈夫最后一面。
这一面的错过,也成为了裴建一生的执念和自责。
所以他害怕上了打雷,裴母去世那天,心电图变成直线的嘟嘟声和窗外的雷声混在一起,给他莫大的阴影。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镇静自若地陪着自己,安慰自己,从那时起,沈笛就知道,裴钰是一个顶好的哥哥。
哪怕现在他们的关系大不如从前,她也觉得如果他的妹妹不是自己,他会一直是一个好哥哥。
但她不明白,在裴钰心里,只有她是妹妹,自己才会这么好。
“裴钰,你这两天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思虑再三,她还是问出了口,裴钰显然身形一顿,但很快就压制下来。
他没有回答,却在心里默想。
或许是因为那天他没吃早饭,桌子上没来由的棒棒糖,或许是那天他感冒,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就烧好的开水。
这些默默的付出,他都看在眼里,那么,他也不该再这样下去,他想示好,想弥补十四岁那年和开学典礼时的过错,却不知道该从何做起,索性就嘴硬心软地找一些别扭的借口,找机会独处。
“就当报答你上周给我的棒棒糖了。”
裴钰不爱吃早饭,之前还低血糖晕倒过,随身带糖,大抵是沈笛的一个习惯了。
听到裴钰说上周的事情,沈笛挠了挠头,尴尬一笑:“什么棒棒糖,我不知道。”
见她嘴硬,裴钰勾起唇角,戏谑道:“嗯,你不知道。”
语气带了些挑逗,听着实在不算正经。
沈笛闭了嘴,不再辩解。
回到家后,裴建如约带了很多好吃的东西回来,基本都是沈笛爱吃的。
“小笛,多吃一点,你看你瘦的。”
“嗯,好,谢谢叔叔。”
她手拿筷子不停地往自己碗里夹,眼看就要吃不下了,但看着裴建期待的眼神,还是不好拒绝,只好一直往自己嘴里塞,腮帮子鼓得像个仓鼠。
裴钰默不作声地,象征性地吃了几口。
“小笛,明天去医院,记得带点东西,楼下就是超市。”
沈笛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一副“你怎么知道”的表情看着对面坐着的男人。
“阿钰和我说的。”
裴建慈爱地笑盈盈地看着沈笛,却没给裴钰这个传话者任何眼神。
裴钰低着头,筷子捣了捣米饭,随后淡然一笑,把筷子平放在碗上。
“爸,妹妹,我回去写作业了。”
在裴建面前,他们一直装着兄友妹恭的样子,倒是和睦。
沈笛的目光跟随着他回房间的背影,暗了暗眼眸。
跟裴建聊了聊,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