翼心翼意:【看样子你早就知道了?】
空谷幽兰:【那人我见过。】
两人都好几年没用过□□了,现在为了适应环境都不得不捡起了扔在角落堆了好几层灰的□□号,名字和头像都中二得令人发指。
翼心翼意:【哦,那看来我多此一举了,本来以为你应该有知情权,所以说告诉你一声。】
空谷幽兰:【哦。】
翼心翼意:【你不同意?】
空谷幽兰:【我同不同意重要吗?根本没人在乎我的想法。】
翼心翼意:【话不能这么说,你爸多疼你啊,只要你说不愿意,我觉得他肯定会照顾你的感受。】
空谷幽兰:【照顾我的感受,然后呢?难为自己一辈子?】
事实上这些天她一直在动摇,当年的那些恨意早就没有了,甚至现在想来,那时候自己不由分说地发一顿脾气,可能只是为了发泄出心中的委屈。如果林诚儒坚持让孙雪丽回来呢?如果他坚持……如果他多尝试几次……也许最终自己会妥协吧。毕竟哪个孩子不想有妈妈陪在身边呢?可是林诚儒没舍得再刺激她一次,这件事他在往后的近二十年时间里,一句都没再提过。所以这近二十年的时间里,林萱萱也没有再琢磨过,林诚儒的心里是否也早就放下了呢?在自己十八岁离家独自外出求学之后的那些年里,他有没有很希望身边能有个人陪着,有没有很希望自己也能有个完整的家庭呢?
翼心翼意:【你怎么了?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事?】
林萱萱深吸一口气,把前几天自己去岳州的事对贺云翼说了,只是隐去了孙雪丽的真实身份和自己十二岁时那件事。
翼心翼意:【其实你也得为你爸考虑考虑,人老了都需要个伴儿,儿女是不可能陪他们一辈子的。】
空谷幽兰:【我知道,这些年我也劝过我爸再找个,可他每次都挺不愿意,后来我也不再提了。】
翼心翼意:【要不要我替你打听一下他俩的进展?我看那阿姨挺不错。】
空谷幽兰:【不行!谁都可以,就她不行!】
翼心翼意:【为什么?】
林萱萱半天没再说话,那边发了个【?】后也一直等不来回信。
翼心翼意:【不想说就不说了。对了,我爸妈怎么样?快过年了,我妈肯定又给我爸买了好多新衣服吧。】
这句话不知道为什么戳到了林萱萱,她这时才更加深切地感受到林诚儒那些年有多不容易,当爹又当妈地照顾闺女,自己身边却连个知冷知热的人也没有。
空谷幽兰:【那人就是我妈。】
贺云翼先是一惊,继而想到林萱萱的反应,这才恍然大悟。
学霸虽然学习好,但怎么说也没学过心理学,这种时候根本没啥教材告诉他该怎么做,连平时爱说的鸡汤都想不起来了,只能干巴巴地组织语言,不一会儿就冒了一头汗。
林萱萱本来也没打算等着人来开导她,她只不过想倾诉罢了,甚至贺云翼还有没有坐在电脑前她都不在意,只一股脑地把自己家的事说了。
贺云翼的语言来来回回组织了半天,删删改改怎么也发不出去,不停地后悔自己真是个大嘴巴,就不该来管这闲事,看来真是年纪大了,失去了年轻时的优良品质。
林萱萱噼里啪啦地打字,到最后已经不知道自己还恨不恨,在恨什么,明明是打算带着恨意将孙雪丽做过的亏心事和盘托出,可是说着说着却只剩下了满腹委屈和对爸爸的心疼。
天渐渐黑了,残阳的光斜斜照进窗来,林萱萱坐在一室静谧里,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
年过得很快,贺知远今年回来得早,过完初五就要走了。林萱萱陪着文晓岚去机场送他,文晓岚眼含泪花冲着贺知远撒了半天娇,贺知远只能温言细语地把她哄好,又叮嘱林萱萱照顾好文晓岚,又念叨了一遍文晓岚当年生孩子吃了多少苦,这些年一个人拉扯孩子有多么不容易云云,这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林萱萱听到贺知远说这些,不知怎的想到当年孙雪丽生下她也是鬼门头走了一遭的,那时的孙雪丽初为人母,一定也是柔情似水的;又想到这样的骨肉亲情竟然敌不过钱,仅仅因为她生病了家里没钱,孙雪丽就把她抛弃了;到最后她想的最多的还是老爸,想他在她小时候怎么一个人既当爹又当妈,想他为了给她治病卖了房子,又为了还债顶着压力借钱开了洗车行,一年到头不知疲倦地忙碌着,想他们生活好些了之后,他带自己去泰山玩,一路上都紧紧牵着她的手,还在景区花了好多钱买她看上的一个压根没一点儿用的玩具小提琴……
想到最后,她不得不承认,和爸爸相依为命的这些年,早已治愈了她被母亲抛弃的伤痛,甚至在她的记忆里,她似乎从未因自己生长在单身家庭而自卑过、自闭过。她对孙雪丽似乎没有太多恨意,更多的是替爸爸不平,毕竟她当年一走了之,把整个家庭的重担都扔给了爸爸一个人,与其说孙雪丽是抛弃了她,倒不如说是抛弃了老爸。
她心里茫茫然地想,既然林诚儒都已经放下过去了,她又有什么立场为他打抱不平呢?几天前的那个念头又冒了出来,她不禁想到过年的时候她给林诚儒打电话拜年,林诚儒在电话那头的那句“我和闺女两个人在家吃饺子看春晚呢”,彼时她正待在贺云翼老家,一大家子几十口人一起吃年夜饭,两相对比,他们这一家三口,却各自守着两个冷清的屋子。
机场大厅里到处都是离别与重逢的景象,有些人,也许如今一别,此生都不会再相见,而有些人,却是实实在在地就在眼前……
常安今年回老家过年学会了打麻将,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打麻将这种事一开始学的时候摸不清门道,总觉得什么条啊饼啊听得人脑壳疼,要是一旦学会了还是挺容易上瘾的,尤其是对一个刚把牌认清了的新手来说,每天都想摸两圈,免得长时间不练再摸的时候连几个饼都要数半天。
于是乎回到城里之后常安就整天想着找几个牌友,自己一家四口倒是都会打,可是他爸妈都嫌他是个新手出牌太慢,不乐意带他玩,常乐倒是愿意陪他,但常乐一个学期没回家了,到了寒假一大堆聚会,整天都见不着人。唉声叹气了几天之后,常安决定自行培养牌友,身边正好有三个朋友,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小驼去自己舅舅家找表哥过寒假去了,幸运地躲过一劫,林萱萱和陆鸣就没这么幸运了,他俩接到常安的邀请,欢天喜地地来赴约,还以为常安拿了压岁钱要请客吃饭,没想到他的确是请客了,只不过地点不是饭馆而是棋牌室,眼前的不是火锅而是麻酱,哦不,是麻将。
打麻将林萱萱其实一直都会,只不过她打得太烂了,每次都输钱,所以慢慢也没了兴趣,陆鸣是真的不会,他最烦这种弯弯绕绕,自觉还是动不动就爆头的CS更适合自己。
虽然两位牌友都表现出了极大的不耐烦和明显不适合打麻将的智商,但常安是个相当有毅力的人,他不厌其烦地一遍遍朝两位猪队友讲着各种牌叫什么、怎样算听牌、怎么能碰、怎么能胡……一直絮叨得把他们的耳朵都磨出了茧子,还逼着俩人背了一遍今天所学,这才心满意足地表示他可以去请客吃火锅了。
潞城今年下了好几场雪,都快正月十五了,天空还飘着纷扬的小雪花,搞得那些提前买了春装的人一整个春节都没臭美上。
三人选了一家火锅店二楼靠窗的地方落座,林萱萱和陆鸣被折磨了一下午,早就在心里骂娘了,刚落座就捧着菜单咬牙切齿地点了十几盘肉,确认肉都下了单,两人的心情才稍微平复了一些,开始一边等菜一边就着窗户上的哈气乱画一通。下雪天吃火锅是最幸福的事,所以全城所有火锅店几乎都爆满,店内暖气充足、人声鼎沸,坐在窗边的人看着一窗之隔的漫天飞雪和一室喧哗,心里总会不自觉地生出许多温暖。
三人要了鸳鸯锅,一半红油辣锅,一半玉米骨汤锅。一碗玉米排骨汤下肚,整个人都暖洋洋的。他们先把肉全下进锅,等肉熟了之后就争先恐后地下筷子捞肉,个别比较机智的同志——特指林萱萱和陆鸣——直接用上了漏勺,导致常安刚吃了两块肉再抬头就发现锅已经空了。
常安:“……咱们的锅是漏了吗?”
剩下的两个人只顾埋头进食根本不理他。常安很委屈,刚想拍桌子叫服务员再来十盘肉,想起今天是自己请客,这年头估计也不兴把人押这抵饭钱,只好悻悻作罢。
如狼似虎的两人终于把碗里的战利品吃完了,还差点塞了牙,想起这个桌上还有个老实人,心里有点愧疚,纷纷大献殷勤,帮涮菜的帮涮菜,给拿水果的给拿水果,一个个就像见了皇军的汉奸羔子。
陆鸣见常安还是很委屈,就千方百计地转移话题:“小安安,你那艺考的事怎么样了?”
正在涮毛肚的林萱萱一惊,立刻把耳朵竖了起来,都忘了手里还在“七上八下”。
常安马上道:“哎你别停啊,一会儿老了!”
“什么艺考的事?”
“你先把毛肚给我!”
林萱萱无奈地涮好毛肚夹给他,还附赠了两片黄喉。
“你要转艺术生吗?”
“还没……唔唔……在跟我爸妈唔唔唔……”
陆鸣看常安吃成这样,想必还在对他俩刚才的风卷残云心有余悸,赶紧善解人意地替他回答了:“黎曼想学表演,向阿姨期末去开家长会的时候听说了,就想让常安也学表演去。”
林萱萱听完相当震惊,这是认准未来儿媳妇了?但她又觉得不可能,所以只能避重就轻道:“怎么想一出是一出的,这种事还带赶时髦呢?”
常安吃完了毛肚和黄喉,伸长了脖子捞了会儿发现其余菜都还不大熟,只能勉强加入了他们的话题:“我妈说她年轻时就有个演员梦,后来因为生我姐生得太早所以梦想破碎了,现在正好让我替她圆梦。”
林萱萱更震惊了:“怎么能这么说?让孩子替自己圆梦这合适吗?那孩子自己的梦想怎么办?”
陆鸣接话道:“重点就是孩子自己根本没梦想,是吧?”说着拿胳膊肘捅了捅常安。
常安颇为苦恼地撑住脑袋说:“是啊,我居然没啥梦想,没想到我妈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都还有梦想,我太失败了。”
林萱萱道:“别这么说,你可能只是还没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再说就算没梦想也不算失败啊。”她转转眼珠,接着道,“这样也挺好,你跟黎曼就……就能一直在一块儿了,恭喜你们哈。”
常安和陆鸣同时抬头瞪着她,前者一脸莫名其妙,后者一脸意味深长。
天呐……我在说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