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宁城,林萱萱轻车熟路地找到了最近的地铁站,可是进站买票时才发现,这个年代去星空体育场的那条线路根本都还没开通,于是她只能凭印象先选了现有线路里离那最近的一个站点,只要到了附近,总会有办法过去的。
等她下了地铁环顾四周,才发现这她根本没来过。她数了数包里的钱,感觉还不算拮据,于是伸手就拦了辆出租车。
等她报上目的地,司机从后视镜里看着她,问道:“哪?“
她又说了一遍:“星空体育场啊。“
司机笑了:“我说姑娘,您是来旅游的吧?这名儿您记对了么?咱们宁城可只有俩体育场,没有叫这名儿的。”
林萱萱呆住了,她把身子伸到司机旁边,诧异道:“您确定么?”
司机又笑了:“您把那‘么”去了,我可是土生土长的宁城人,地儿都认不全我能来开出租么?“
得到了司机的再三确认,林萱萱只能下了车。她快速找到了一家报刊亭买了一张地图,坐在人行道边的绿化带沿上就开始研究。
林萱萱确实不知道星空体育场是哪一年建成的,但她必须得找到那个地方。早知道以前就把它的经纬度背下来了,不过谁会闲着没事背什么经纬度去,栽在这也不冤。
如果这个时间还没有这个建筑,那就只能从它附近的建筑去找。刚上班时她周末去练瑜伽,坐的公交车都会经过星空体育场,她记得相隔一站地的地方有一个公园,那就只能先在地图上找那个公园。
幸好她的方位感还不错,很快就在地图上找到了这个年头不短的公园。她在地图上又看了看公园周围的几个街道名和建筑物,发现有几个耳熟的,那就没错了,先去公园再说!
林萱萱打车到了公园之后,就按着路牌上指示的方向一直往西走,一边走一边辨认周围的建筑,然后就沮丧地发现那些她记忆中仅存的商场、写字楼、酒店,一个都没有,这一片地方现在显然是还没怎么开发,道路两边多是老旧房屋甚至小树林。
林萱萱犹犹豫豫地过了两个红绿灯,终于看到了一个认识的建筑。那是一个职高,看来还是学校比较能生意长久。这里再往前走一个路口,就是星空体育场了。
林萱萱确认了自己方向正确后,就开始撒丫子狂奔,终于等到又过了一个红绿灯,她看到了主路右侧的一大片荒地,有稀稀拉拉的小树和乱石丛生的草地,她觉得应该就是这里了。
现在没有别的办法找到准确位置,那就只能赌一把了。
林萱萱闭上眼,以十字路口为起点,模拟了自己看演唱会时一路入座的路径,最后确认了自己当时的位子所处的方位应该是在这片荒地的东北角。可是她不知道体育场占地多大,放在这片荒地上大概会到什么位置,所以只能先试着往东北方向走,走了一百多步之后,她停了下来不敢再走了,她决定就以这里为起点,往东北方向划一个正方形,一步一步去试。
林萱萱在附近找来了几块稍大点的石头,在她定好的起点位置摆成了一个五角星,然后她深吸一口气,就开始沿直线往东走。她每走一步都格外小心,毕竟不知道哪一步之后她就会到另一个世界了。
等走到三百步的时候,林萱萱觉得差不多了,于是停下来向正北方向走三百步,然后再沿着直线向正西方向回来,就这么来来回回一趟一趟地,打算把这块地方的每一寸都试一遍。
林萱萱坐的是慢车,她虽然一大早就出发,但到达宁城的时候也已经是下午了。又加上折腾了那么一大圈,此时等她刚走完一半面积,天就已经快黑了。
她没带手电筒,就算带了也不敢一个人大晚上在荒地里溜达。所以她只能再做好标记,趁天还没黑赶紧跑回大路上,然后抓紧时间找地方吃饭住宿。
虽然手上的钱不多,但她是万万不敢一个人住小旅馆的。即使在宁城生活了快十年,面对着哪哪都不认识的大街小巷,她也是一点安全感都没有的。
林萱萱只能徒步了两条街,找到了一家快捷酒店,盘算着住两晚上好像剩下的钱也够贺云翼回家了。
第二天上午,林萱萱起了个大早,早饭都顾不上吃,买了个面包就直奔那片荒地。她先是沿着昨天做的标记走剩下的部分,越走心里就越忐忑,到最后她甚至每走一步都要调整下呼吸。可是直到走完,她的身边也没有发生任何变化,没有预想中的时光飞逝、斗转星移,她依然拿着没吃完的面包,孤单地站在烈日下的荒地里。
林萱萱眨眨眼,抬头环顾四周,再次确认了方位,然后她不信邪似的又倒着走了一遍,甚至是把整片荒地都走了一遍,依然没有任何变化。
什么情况,从这儿竟然回不去?怎么可能呢?
林萱萱把手里的面包吃完,一边吃一边琢磨接下来应该去哪里试试,越琢磨就越心慌,因为除了这里她根本就想不到哪里还可以去试,这里是她唯一的希望了。
既然别无选择,那就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林萱萱看看天色,觉得自己的时间还相当充裕,所以她一不做二不休,当即决定再走一遍!
由于深深地怀疑刚才自己步子迈大了完美地错过了那个入口,林萱萱犹豫了半天要不要像藏族人那样磕长头前进,左顾右盼了半天还是放弃了,这虽然偏僻,但旁边大马路上还有人过呢,让人看见了这算怎么回事。那么就退而求其次采用“不抬脚走路法”好了,除了有点费鞋,别的没毛病。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走完一圈回来除了脚脖子疼以外,什么变化都没有发生。
林萱萱出奇地平静,她找了块大石头坐下歇歇酸疼的脚脖子,估计是太累了,歇着歇着思绪就开始越飘越远。她一会儿想到小时候自己很皮,上幼儿园的时候爱拿脑袋撞人,撞哭了班里好几个小朋友;一会儿又想到高中学校门口有一家隐秘的小铺子卖很好吃的糖葫芦,下雪天放了学她总要去买一串夹核桃的来吃;一会儿又想到自己上大学的第一个寒假,坐了两个小时的车从郊区赶到宁城市中心,只为了买大包小包的特产带回家……
就这么坐了好久好久,久到林萱萱想一直这么坐下去什么都不想时,她的肚子“咕噜”叫了一声。
有了第一声就会有第二声,有了第二声就会有第三声,这肚子自从响了一声之后就不甘寂寞了起来,一声接一声,大有没人搭理它就响到天荒地老的意思。
林萱萱:“……”
想多愁善感一下就这么难么,这也太破坏意境了。她拿出手机想看看时间,一看才发现居然有六个未接来电,打开一看竟然是常安。
又干嘛呀打这么多电话,刚是不是被你这无线电波干扰了,所以我才没找着入口?
林萱萱没好气地忽视了这些未接来电,看了眼时间才发现竟然已经下午两点了,难怪肚子一直在抗议,早上买那个面包也太小了。
林萱萱沿着马路溜达着去找饭馆,走了十几分钟后终于看见了一家沙县小吃。她走进去连菜单都没看,直接点了一份拌馄饨一份蒸饺一碗乌鸡汤。
等菜的功夫,林萱萱又把自己放空了,她盯着墙上大大的菜品图,突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睛里瞬间绽放出光彩,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活了过来。
林萱萱吃完饭就火速回酒店收拾了东西,头也不回地就往火车站赶。到了火车站,她把身上带的钱仔仔细细地数了一遍,又去售票窗口问了半天,最终拿到了一张票,黯然神伤地离开了窗口。
林萱萱这回花了大价钱买了个稍快点的车,但因为下午出发得晚,等回到潞城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多了。她麻木地坐公交车回贺云翼家,刚出电梯,就看见家门口坐着个人,正捧着一本书认真地读着。
凿壁偷光?这楼道里的灯是挺亮的。
那人听到有人走来,把头从书里抬起来,牙还龇着,显然是在读笑话。
林萱萱:“……”
常安看见林萱萱之后,马上把脸拉了下来,严肃地盯着她看了两秒。林萱萱一瞬间有点心慌,他该不会发现了吧?
没想到下一秒,常安直接没崩住笑场了:“哈哈哈哈!我跟你说我刚才看了个笑话……”
林萱萱:“……”
常安笑得就差在地上打滚了,林萱萱瞥了一眼他手里的书——《知音》。这不是妇女杂志么,有这么可笑?
林萱萱默默在旁边站着,等常安好不容易勉强笑完了,她上前一步开口:“你干嘛……”
话还没说完,常安又笑了起来。
林萱萱无语地走到一旁的角落里往地上一坐说:“你慢慢笑吧,我先睡会。”
常安努力憋着笑说:“我好了我好了,不笑了。你去哪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林萱萱站起来拍拍裤子说:“你真好了?”
常安又努力调整了一下表情,这下终于控制住了,没再笑起来。
他摆出张严肃脸对林萱萱说:“真好了,说正事。贺小羽同学,你的组织性纪律性太差了,怎么能说不上学就不上学了呢?而且今天还离家出走,我差点就要报警了!”
林萱萱说:“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哦!你见过离家出走带这么点东西的么!”说着展示了自己的小破包。
常安也激动地站了起来说:“不离家出走你电话也不接?我从早上等你到现在了,你家对门的刘阿姨说昨天晚上就没看见你回来。”
林萱萱一愣,说:“你等我干嘛?你也不上学了吗?我没欠你钱吧!”
常安说:“今天周六!上什么学。我是来拯救失学儿童的!你这说退学就退学,也太草率了!作为你唯一的……发小,我要把你从堕落的边缘拉回来!”
林萱萱说:“我也不想失学啊,但监护人让我退学,任凭我怎么争取都没用。”
常安得意一笑说道:“所以我说我是来拯救你的嘛!还不快开门让我进去喝口水,笑了一下午渴死我了。”
林萱萱转身打开门,两人进了屋,常安毫不客气地自己去冰箱拿饮料喝。
林萱萱无意识地用手指敲着桌子思考了一会,然后对常安说:“其实我还不算失学,只是这次月考考得太差了,我的监护人以为我是故意的才说让我转学,我怎么想怎么觉得她才是故意的。但是我想好了,等她回来我要再争取争取,一定要留在这上学,反正我死都不能去体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