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蛇 第7章 父女

闻言两人皆怔了一瞬，而男生来房间的目的，也肯定不是为了通知他们。

想来应该是来找他们十个人中的某一个，但一看大家都不在，只有他俩，为了掩饰尴尬才顺带告诉了他们。

但不管怎么说，这个消息对黎书来说，也算挺有意义的了。

至少算是他目前最为关心的事情，而下楼去看看，也总比他呆在房间里继续盯着窗口胡思乱想强。

两人跟着其他刚得知消息的学生们一齐往楼下涌去，甚至由于人太多，他俩都不用走，被人群挤着就下了楼。

来到一楼，大老远就看到被几个老师和民警围在中间的林洛洛三人。

相比往常，她们的形容显然都有些狼狈。

头发和身上都沾满了枯叶的碎屑和湿泥，像是刚在泥地里滚过，头发也散了，连衣服都有不同程度的破损。

但要说最惨的还是林洛洛，除了那些，她的左侧脸颊上，还有一道足有十公分的血痕，也不知是被树枝划得还是怎么，血滋呼啦地印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分外刺目。

此时她也哭得最惨，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哇哇往下掉，边哭还边跟警察们说着什么，太远了黎书听不清，但隐隐听到她似乎在让警察们送她回家。

民警和老师们也一直耐心的安慰她，黎书甚至听到旁边一个似乎是宾馆工作人员的大姐边看边唏嘘：“哎呦，那么漂亮个小姑娘，怎么脸还划花了？还哭得那么伤心，真叫人心疼呀。”

结果下一秒，林洛洛就现了原形。

她突然“啊”的尖叫了一声，冲正在劝慰她的民警大声吼道：“我让你送我回家！听见了没有？！

在场的所有人顿时都被她这一举动震懵了，只有部分学生对这一幕并不陌生，意味深长地互相对视了一眼。

“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林洛洛喘着粗气，指着她对面的民警：“你听不懂人话吗？我不想待在这个破地方，给我爸打电话，让他接我，有那么难理解吗？”

民警叹了口气，还是想跟她讲道理：“同学你听我说，现在不是你想回家就能解决问题那么简单的事。你那两位同学已经说了，失踪的另一名同学之前跟你们是在一起的，为什么她……”

“我不知道！”林洛洛再次失声尖叫，此时的她简直跟快要疯了一样，“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还要问我？”

“我怎么知道她去哪儿了？她明明在那里的！我也没怎么她，我只是撕了她的破人偶，我甚至都没有打她！”

林洛洛吼完了，又像精疲力竭般缓缓下滑，最后蹲在地上捂住了脸：“我真不知道她去哪儿了，求求你们放过我好不好？”

一旁的孙昕欣这时也站出来说：“是真的！警察叔叔，我们没说谎，我们真的没把梁晓桐怎么样。也就……”

她指了指站在她旁边的汪嘉琪，“也就她打了她几巴掌，洛洛撕了她的布偶娃娃，我都没动手……然后我们往回走的时候，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刮起了大风，还把我们几个都吹倒了，摔了好几跤，洛洛还划伤了脸，之后天就突然黑了，然后……”

“然后我们就往回跑，后来就遇了你们。”汪嘉琪也接道：“我承认我的确打她了，但……我们也做什么过分的事呀，谁知道她怎么就不见了，找都找不到。”

几人说完，偌大的大堂针闻可落，显然都被她们这番恬不知耻的言论惊呆了。

最终还是民警打破沉默，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什么叫也就打了几巴掌？你们这是霸凌知不知道？！还有你！”

他指着地上捂着脸的林洛洛，学她之前的语气：“我只是撕了她的破布偶，我甚至都没有打她！怎么？我还得夸你两句？不是你的东西你凭什么撕？你们三个人欺负人家一个，还说得这么理直气壮，难道你们的家长和老师平时就是这么教你们的？”

听到这话，孙昕欣和汪嘉琪不管心里怎么想，至少面上还算给民警面子，都低下头一副甘愿受教的模样。

林洛洛却不然，先是捂着脸一声不吭，等民警说完了，才忽然冷笑了一声，仰脸看向民警：“觉得自己特牛逼是吧？那么多屁话，我用你教？！”

这下连民警也懵了，指着她：“你……”

“你什么你！”林洛洛站起身，不屑地拍开他的手，“一个小片区民警而已，在这儿装什么装？！你知道我爸是谁吗？昌海集团的林昌海！你打听打听去，就你这级别，够资格教训我吗？”

她转头看向此次负责带队的总领队，平安一中的副校长冯士勇，用命令的语气道：“给我爸打电话！让他来接我！不然我今天要真有个三长两短，什么后果，你自己掂量！”

在场所有人：“……”

之前那位大姐也早被震惊的说不出半个字。

要说林洛洛这个语气不奇怪，毕竟她以往在学校时就是这副目空一切的鬼样子。

但令在场所有人惊奇的是冯士勇的态度！

这个平时在学校里横眉竖眼，逮谁训谁，威望极高的副校长，此刻被林洛洛当着这么多学生的面，训得跟个孙子似的，他居然一没发火，二没训回去，甚至还讪笑着点了点头。

这——

学生们顿时一片哗然。

“我操，难怪林洛洛这么嚣张，原来是有个好爹呀！”

“有个好爹就是牛逼！”

“要不怎么说学得好不如出身好呢，瞧瞧人家！”

“…………”

而在这一众或羡慕或嘲笑的声音中，林洛洛仿佛个战胜归来的将军般，扬着下巴，一脸傲娇地跟在宾馆工作人员的身后上了楼。

见此，又有学生喊：“我靠，这么牛逼咋不去住五星酒店？干嘛还跟咱们这种穷人挤大通铺？”

“估计等她爸吧，她要真去住酒店了，她爸就找不着她了。”

“这叫什么理由？都有手机，到时候打电话就行了，没道理五星酒店的信号还不如咱这破宾馆吧？”

“那谁知道？没准是千金大小姐屈尊屈尊纡贵，故意陪咱们这些穷人住破宾馆，当忆苦思甜呢。”

“也对，要不人家大小姐怎么上平安一中呢，这么有钱怎么不出国？不去国际学校当尊贵的国际生？这怕是在咱们身上找优越感呢吧。”

“……………………”

反正纷纷扰扰一片，却全都围绕着林洛洛，大部分学生俨然都已经忘了，还有个至今没找到的梁晓桐。

林洛洛上楼后，孙昕欣和汪嘉琪左瞄右瞅了一阵，也借机偷摸溜了，随后看热闹的学生们也唏嘘着逐渐散去，最后就只剩下愁眉不展的老师们和那几个到现在神色还有些复杂的民警。

但他们又有什么办法。

既便抛开林洛洛那个有钱有势的爸爸不谈，就算存在霸凌，林洛洛三人既未成年，又没造成严重后果。甚至，连被霸凌的受害者现在还知道在哪儿呢。

于法于理，他们都不能拿林洛洛怎么样。

所以几人也很快分道扬镳，民警们该找人继续找人，老师们则该打电话打电话，该照顾学生的继续照顾学生。

时间也很快来到了晚上，吃完宾馆准备的晚饭，学生们也在老师们的催促和监督下，相继入睡。

临睡着前，黎书所在的房间有个男生问了句：“哎，你们说，林洛洛不会真咱们一样，也睡大通铺吧？”

另一个男生嗤笑他：“你想什么呢？人家可是千金大小姐！就算不去住五星酒店，这会儿也肯定睡得单间，怎么可能跟咱们一样。”

那男生叹了口气：“唉，有钱就是好啊！你们看林洛洛，霸凌同学也没人敢惩罚她。反观梁晓桐，被人欺负了也没办法。这世道呀，还真特么不公平！”

这次好几个人都没忍住笑喷了，道：“我靠，没看出来呀，你还是个愤世嫉俗的主。”

“这世界上不公平的事多了，你看到的才哪儿跟哪儿呀。”

“就是，管好自己吧。”

黎书躺在床上，眉头微蹙，始终未发一言。

他也说不清自己这一刻是何心态，只觉得空气中那种莫名的阴冷感，以及随风扑来的陈年腐朽味，似乎更重了。

** **

凌晨时分，来接林洛洛的林昌海也到了。

黑色的迈巴赫披着夜色缓缓停在了宾馆门口。

才刚停稳，早就等在门口的冯校长和几位老师赶忙迎了上去。

后窗的玻璃徐徐降下，一个五十岁左右，面上带着愠怒的中年男人坐在后座，只敷衍地跟众人客套了几句，便看向仍站在门口的林洛洛，粗声道：“还站在那里干什么？还不过来！一天天的，净给我找事！老子忙了一天，还得连夜来接你，连个觉都睡不好！”

“你来之前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你吃不了这个苦！这个所谓的研学，为的是给那些普通家庭的孩子用来增长见识的，可你啥没见识过？是没旅过游还是没出过国？让你出国留学也不去，非得折腾！结果怎么样？你妈自接完电话后就开始哭，眼睛都哭肿了……你呀！”

最后他恨铁不成钢地指了林洛洛一下，“这么大个人了，一点也不让我们省心。”

他这一番话看似在训林洛洛，却怎么听都像在打冯校长和各位老师的脸。

但没办法，人家有钱有势，别说他们，连教育局领导见了人家都得点头哈腰。所以即便他现在说话再难听，那怕真指着他们的鼻子骂，他们也只能受着。

“是是是，您说得对，是咱们的工作做的不到位。”

“是的，是我们做得不够。”

可能见他们认错态度还算诚恳，林昌海终于摆手赦免了他们，冲林洛洛招手：“还不上车？非得我去请你？”

林洛洛撅着嘴，带着满脸的委屈走了过去。

也是走近了，林昌海才看到了林洛洛脸上的伤，眉头立马皱在了一起：“你脸怎么回事？怎么破了？”

他问得林洛洛，眼睛却看得是冯士勇。

“这……”冯士勇一下慌了，“是孩子不小心摔了一跤……”

林昌海一听就炸了，指冯士勇怒道：“孩子不小心，那要你们这些老师干什么？！你知不知道我女儿这张脸多重要？！那么长条口子还出血了，以后留了疤怎么办？你们谁承担得起这个责任……”

几人，不管挨骂的还是骂人的，都太过投入。所以没人注意到，他们身后，被夜色完全淹没的树影里，正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如疾风般，由远而近贴地而来——

“嘭！！！”

直到车子被倏地顶至半空中，又狠狠砸下！

所有人才在瞬间的惊呆过后，发出了一声惨绝人寰的惊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