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摄间隙,按照双方经纪公司的安排,绯闻一事也随之而来。
躲着所谓的狗仔,商颂提着行李箱跟着伯雪寻上了他的墨绿色路虎。
看来是要破除外界传言他被公司和团队放弃的幌子。
推开厚重的门,商颂预想中属于当红艺人的浮夸或逼仄,一样都没见着。
映入眼帘的,是极具现代感的空旷与克制。
大平层格局通透,客厅与阳台打通,整面落地玻璃将城市灯火框成一幅流动的夜景。脚下冷灰色地砖光洁如镜,映着无主灯设计下,由灯带与射灯交织出的、层次分明的光晕。
整个空间是冷调的黑白灰,一如伯雪寻本人给人的印象。然而,几处纤细的金色元素——落地灯的支架、茶几的镶边、抽象画的画框,又像跳跃在冰冷岩石上的火星,点亮了整个空间,赋予其一种低调的精致。
高级,且疏离。
商颂的目光掠过每一处细节,嘴角勾起一丝了然的讥诮。
果然。又是巨大的身份落差。
这处无论从地段、面积还是装修品味都价值不菲的“家”,恐怕是寻星娱乐“配给”这位潜力股的“高级员工宿舍”,而非他个人真正的资产 。就像那辆路虎一样,是工具,也是枷锁 。
伯雪寻沉默地将她的行李箱推进了指定的客卧。客卧延续了整体的风格,简洁干净,除了必要的床和衣柜,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透着一股酒店般的标准感 。他又出去了一趟,很快拿回来一套崭新的、还带着包装的床上用品 。
“想吃什么?我给你做。”他脱下外套,随意搭在沙发扶手上,露出里面简单的黑色T恤,走向开放式的西厨区域。那姿态,自然得仿佛他们已是同居多年的伴侣 。
哪怕作为客人,都理应款待。这么想的伯雪寻俨然没注意他熟稔的口气。
商颂走到深色调的实木餐桌旁,拉开一把线条利落的餐椅坐下。餐桌上方悬挂着高低交错的两盏极简线条吊灯 。她将手肘随意地支在桌面上,好整以暇地看着那个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
“有意面吗?随便来一份。”她的目光落在伯雪寻挽起袖口、露出流畅小臂线条的背影上 。接受他的“服务”,本身就是一种权力地位的确认。
伯雪寻的动作很快,厨房里传来锅具碰撞和水沸的声响。商颂则起身,踱步到那面嵌入式的酒柜前。深色的玻璃柜门后,陈列着几瓶红酒,她指尖划过标签,最终挑出一瓶玛歌 。
拔掉木塞,深宝石红色的酒液注入两只高脚杯中,散发出甜美优雅的浆果与雪松气息,浓郁却不失平衡 。
当伯雪寻端着两份热气腾腾、散发着浓郁奶油与菌菇香气的白酱意大利面回到餐桌时,商颂已经将斟了半杯红酒的高脚杯推到了他的位置前 。
“来,”商颂率先举起酒杯,杯中的玛歌在灯光下折射出迷人的光泽,她开门见山,“敬我们结盟的第一天。”她微微前倾,杯口轻轻碰了一下伯雪寻面前的杯子,发出清脆的“叮”声,“希望我们…一直是坚固的‘利益共同体’。”
伯雪寻拿起酒杯,深邃的眼眸在杯壁后看着她,指尖在冰凉的玻璃杯壁上轻轻摩挲:“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你这个…盟友?”
“当然。”商颂抿了一口酒,放下酒杯,拿起叉子卷起一缕意面,“我们手上都捏着彼此的命门,不是利益共同体,是什么?”
她将意面送入口中,慢条斯理地咀嚼着,“但区别在于,伯老师,”她咽下食物,“真到了鱼死网破那一天,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而你嘛…”她故意拖长尾音,微侧着头,做出惋惜的姿态,“…恐怕就不好说了。”
她在提醒他,他那岌岌可危的名誉和前途,是比她这个尚未出道的新人更易碎的瓷器 。
他第一次见她在他面前这样牙尖嘴利。
伯雪寻不习惯地抬起眼,“如果我没猜错,这次所谓的‘暴力事件’,盛天娱乐本身就脱不了干系。他们搞这一出,就是为了给旗下的艺人扫清道路。”
他顿了顿,刀尖在盘中发出轻微的摩擦声,眼神紧盯着商颂,“而作为盛天旗下、即将出道的艺人,商颂小姐,你真能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所以啊,”商颂夸张地拖长了语调,身体向后靠进椅背,双手一摊,做出无辜状,“正因为我们都是棋子,才更需要联手,把棋盘掀了,自己做庄家。你觉得呢,伯老师?”
她的反击坦荡又直接,瞬间将他的质问化解为他们必须结盟的又一个理由。
伯雪寻一时语塞,只得低头切着盘中的意面。这个女孩,永远滴水不漏。
她眨了眨眼,眼神清澈又无辜,“而且我要真知道他们是这么对付你的,我个弱女子还会巴巴地跑来跟你炒作,把自己也卷进这滩浑水里?我又不傻。”
“就你,弱女子?”伯雪寻唇角微弯,笑意不明。他目光落在她身上,她正环抱着裸露的双腿窝在座位上,豆蔻色的衣裙丝绸质地,好似睡裙,右侧的吊带滑落肩臂,一举一动都仿佛在邀请,共赴一场乱缠梦境。
商颂见他不上钩,索性换了个话题,左手食指跟中指做小人儿状从桌面走到他身前,勾住他的右手尾指,眼神直白:“说真的,你和岑星是什么关系?我比起你暗恋的岑小姐怎么样?”
伯雪寻眼神一滞,看她的目光多了些提防:“我不曾有暗恋的人。”
“撒谎,你们爱豆的本领之一就是骗人。”商颂敏锐地捕捉到他眼神的那点飘忽,“连业内人谈都回避,那想必是很爱了。不过,为什么?”
在她重生谱写的这个版本里,岑星应该是竞争对手,不再是世界观里的“女主角”。
就在商颂思忖的刹那,却听到伯雪寻用一种近乎咏叹的、不带丝毫**却又无比真诚的语调,缓缓说道:
“商颂小姐,绝色姿容。”
八个字,如同珠玉落盘。
他巧妙地、不着痕迹地绕开了那个关于“岑星”的致命问题。像最高明的舞者,在悬崖边缘优雅地转了个圈。
商颂勾着他尾指的指尖,微微顿住。餐桌很长但不算宽,他们对面而坐,伯雪寻那道炽热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商颂羽睫颤了颤,面不改色地咬住银叉,餐桌底下却是另一幅旖旎光景。
滢润的玉足施施然抬起,擦过他呢面柔滑的西装裤,微带着凉意,还装模作样地勾开他的裤边,却又不着急攻池越垒,不急不缓,一贴一贴地点在他的肌肤上,挠痒痒般的,又勾人极了。
伯雪寻视线下移,又往上瞟了一眼,她神色如常,有一口没一口地缠着叉子,只是几杯红酒下肚,还是浮起了些潮红,似乎只是不经意间的触碰。
他缩了腿,在她下次攀来时,扑了个空。她要讪讪撤退时,脚踝却被他给勾住,又是一轮较量,不知谁占了上风。
面上还是互不理睬,下面却是如胶似漆,彼此间的**,不谋而合,心照不宣。
玩累了,面也吃光了。
循着洗碗水流声,商颂蹑手蹑脚走近。磨砂玻璃透出暖黄的光晕,将伯雪寻的身影勾勒得愈发柔和。
他穿着藏青色围裙,发梢垂落几缕碎发,商颂倚在门框,看着他清洗锅底的模样。
直到她冰凉的指尖贴上他腰间,伯雪寻手中的锅铲“当啷”撞在锅沿,转头,笑骂:“吓我一跳。”
商颂下巴搁在他肩头,鼻尖萦绕着他身上的雪松香,问:“你小时候有很羡慕的人吗?”
“没有,我只看着自己。”
简单利落,但又很狂妄,真是他的风格啊。商颂想。
“你羡慕某个人?”伯雪寻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小情绪,“羡慕她什么?”
“她做什么都比我优秀。”商颂倚在他背后,慢慢阖上眼睛,“以至于…我看到她的那一刻,我觉得我现在拥有的东西,总有一天,她不用动小指就能拿过去,有时候意识到这点时,我也很想问自己,为什么会对她有这么大的竞争意识呢?”
“强烈到…就像我一直笼罩在她的阴影中,或许是事实吧,明明她什么都没做,我是真的很害怕她。”
“她确实是个很温柔开朗的人,自带光环的完美女主角,我是这样认为的。”
“因为她我才能认识SOLAR乐队的主唱祁演和贝斯手周彻,也是她最先对孤僻的我伸出援手,我明明该很感激的…所以,是不是我太糟糕了所以看不得别人好呢?”
商颂有些恍惚。
听说岑星和周彻是在游轮上碰到的,家族关系比较密切,最先玩到一起的,后来到南嵘度假的时候遇到了祁演。
而五岁那年的暑假,他们路过南嵘的四季公园遇到了她。
那一次,她就坐在最旁边的秋千上看书,偶尔瞟一眼他们在各种游乐设施上玩。过了很久,岑星却跑了过来,伸出手邀请她加入捉迷藏,女孩光彩夺目,笑容灿烂,和她完全不一样。
那时商恂还在世,他带孩子图方便,比起花裙子,松松垮垮的校服开衫才是商颂的日常,头发也理成了学生头,刘海遮住眉眼,阴沉而不好接近。
商颂根本不可能拒绝那么珍贵的伸手。
祁演和周彻也跑了过来,她到现在还一字不落的记得祁演的自我介绍。即便现在,她仍不理解那个小男孩的心理,因为祁演是孤儿。
他龇嘴笑着,右手露出大拇指握拳指着胸膛,自豪地说:我叫祁演,南嵘唯一出生就上过新闻的名人,警察是从毒贩和人贩手上把我抢回来的,父母不详,你现在可以来红枫福利院找我玩的!”
旧南嵘可是黑城排行前几名的,也是法制新闻的常客,不像现在经济提升,治安也平稳了。
明明看起来比她还悲惨的身世,却看起来那么开朗和幸福,岑星也笑着跟他比了个耶。
那时周彻似乎是唯一能和她感同身受的,他说:别理这两个傻蛋,他们就是奇葩。
于是,他们就那样认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