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解铃(上)(下)
ICU那扇厚重的门在繁晶身后合拢,隔绝了仪器冰冷的低鸣和消毒水刺鼻的气息。走廊惨白的灯光重新笼罩下来,却再也照不进她心底那片凝固的黑暗。掌心似乎还残留着莹琪指尖那点微弱的冰凉,以及氧气面罩下,那个无声却重逾千钧的口型——“晶”。这声呼唤像烙铁,烫在她心上,也抽走了她最后一丝力气。她背靠着冰凉的门板,身体无声地滑落,蹲坐在冰冷的地砖上。一直强撑的堤坝彻底崩塌,压抑了一夜的恐惧、愤怒和那短暂探视带来的尖锐心碎,化作滚烫的液体,汹涌地冲出眼眶。她死死咬住下唇,将脸深深埋进屈起的膝盖,肩膀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无声的呜咽在空旷的走廊里弥漫开绝望的气息。顾逸辰站在原地,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喉咙发紧。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繁晶,那个永远清冷、理智、仿佛能掌控一切的少女,此刻脆弱得像暴风雨中折翼的蝶。他最终只是默默地蹲下身,守在她一步之外的地方,像一堵沉默的墙。不知过了多久,那压抑的呜咽才渐渐平息。繁晶猛地抬起头,胡乱地用袖子抹去脸上的狼狈。泪水冲刷过的眼睛,红肿不堪,却亮得惊人,像淬了火的寒冰,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她扶着门板站起身,双腿麻木刺痛,却站得笔直,目光穿透顾逸辰,钉在走廊惨白的尽头。“动用你所有的关系网。”她的声音嘶哑,带着哭过后的鼻音,却斩钉截铁,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钉子砸在地上,“挖地三尺,把林正南给我翻出来!他常去的地方,他的情妇,他的秘密账户,他最后消失时的监控……所有!一切!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她深吸一口气,胸中的恨意几乎要撕裂胸膛:“还有,沈家所有私产,特别是那些见不得光的实验室!生物、化学、医药相关的,一个都不能漏!《本草纲目》里的东西,林正南这个人……‘解铃还须系铃人’……线索一定在那些地方!” 母亲繁御庭留下的暗语,此刻成了她手中唯一的、指向深渊的利刃。顾逸辰看着她眼中那不顾一切的火焰,心头震动,用力点头:“明白!我立刻去办!你……” 他想让她休息,吃点东西,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知道此刻任何劝慰都是徒劳。他拿出手机,快速拨通电话,压低声音开始部署。时间在焦灼的等待和繁晶如同困兽般来回踱步中一分一秒地爬行。她拒绝了顾逸辰递来的水和食物,仿佛身体的任何一点需求都是对莹琪的背叛。她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ICU那扇门,仿佛能穿透厚重的金属,看到里面那个脆弱的身影。顾逸辰的手机铃声急促地响起,打破了死寂。他迅速接听,神色随着电话那头的声音而不断变化。挂断后,他转向繁晶,语速飞快:“警方的消息!沈老爷子颅内二次出血,深度昏迷,基本宣告脑死亡,靠仪器维持。沈悦蓉涉嫌谋杀未遂、商业欺诈、非法拘禁等多项罪名,证据确凿,已被正式批捕,移交看守所。” 他顿了顿,补充道,“沈家核心资产被全面冻结,集团彻底垮了。”繁晶脸上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沈家的崩塌,那个恶魔的濒死,丝毫不能减轻她心头的巨石。这迟来的清算,对此刻挣扎在生死线上的莹琪而言,毫无意义。她甚至感到一丝荒谬的讽刺——施暴者躺在病床上无知无觉地等待死亡,而受害者却在承受他留下的恶毒馈赠。“林正南呢?实验室呢?”她的声音没有起伏,只关心这两样能真正触及莹琪生命的东西。顾逸辰摇头,眉宇间锁着深深的挫败:“林正南……像人间蒸发。他名下的诊所、住宅、车辆,全部清空,没有留下任何有价值的线索。手机信号最后消失在西郊一个废弃工业区附近,之后就彻底断了。他所有的社会关系,包括几个……不太正当的情人,都被排查过,没人知道他的去向,或者不敢说。警方也一筹莫展。”他继续道:“沈家的实验室,警方还在梳理查封的产业清单,暂时没有锁定确切目标。沈家名下涉及生物医药的壳公司有好几家,实体地点分散,有的甚至是挂在海外……”繁晶的心沉了下去,像坠入无底的冰窟。唯一的线索断了?难道真的只能把莹琪的命,寄托在医院那“无法保证”、“风险极高”的治疗方案上?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再次缠绕上来,勒得她几乎窒息。她踉跄一步,扶住冰冷的墙壁,指甲深深抠进墙皮。就在这时,走廊尽头传来一阵略显急促、带着一丝犹豫的高跟鞋叩击声。一个年轻的身影出现在转角。来人穿着一身剪裁利落、设计感极强的深灰色连体裤装,外面随意披着一件米白色长款风衣,衬得身形高挑。微卷的栗色长发有些凌乱地挽在脑后,几缕碎发垂落在苍白的脸颊边。她的五官和莹琪有几分相似,尤其那双眼睛,此刻同样布满血丝,带着浓重的疲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震惊、茫然、恐惧,还有一丝挣扎后的决然。是沈悦萱,莹琪的小姨,那个19岁就白手起家,在时尚设计圈崭露头角的沈家“叛逆者”。她的出现,让繁晶和顾逸辰都瞬间警惕起来。繁晶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像护崽的母狼,死死盯着这个沈家人。沈悦萱在几步之外停下脚步,目光先是落在ICU紧闭的门上,眼神剧烈地波动了一下,随即才转向门口的两人。她的嘴唇有些干裂,微微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又难以启齿。她深吸了一口气,像是鼓足了毕生的勇气,目光越过顾逸辰,直接迎上繁晶那双冰寒刺骨、充满敌意的眼睛。“繁晶……”沈悦萱的声音有些干涩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知道……我知道老爷子……不,沈家那个疯子,他用来做那些脏事的实验室在哪里。”走廊里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繁晶瞳孔骤然收缩,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她猛地向前一步,几乎要撞到沈悦萱身上,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随之升腾起的巨大希望而变得尖利:“你说什么?!在哪里?!”顾逸辰也震惊地看向沈悦萱,眼神充满审视和难以置信。沈悦萱被繁晶的气势逼得后退了半步,脸色更白了几分。她避开繁晶那几乎要烧穿她的目光,侧过头,视线再次投向ICU的门,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内疚:“去年……莹琪那次差点要命的高烧……不是意外。”她的声音很低,带着压抑的哽咽,“是老爷子……他想测试一种新‘药’的稳定性……我……我偶然撞见林正南在记录数据……我不敢声张……我怕……”她的肩膀微微颤抖起来,仿佛回忆起了极其恐怖的画面:“后来……我借口工作室需要独立安静的创作空间,硬是从老爷子手里磨来了北郊山脚那个废弃的旧仓库……其实,我是想……把它占住……至少……至少别再让他用那个地方害人……” 她抬起头,眼中噙满了泪水,看向繁晶的目光充满了哀求,“我知道……我知道我懦弱!我该死!可是莹琪……她是我看着长大的……我……” 她再也说不下去,泣不成声。这突如其来的信息,像一道撕裂黑暗的霹雳!北郊山脚!废弃仓库!测试药物!林正南!母亲繁御庭留下的“解铃还须系铃人”的暗语,《本草纲目》书脊里可能藏着的秘密,与沈悦萱提供的这个地点瞬间重叠!繁晶的脑子在极短的时间内飞速运转。沈悦萱的动机?可能是真的为了莹琪,也可能是沈家垮台后的自保,甚至可能是陷阱!但无论如何,这是目前唯一的、最直接的线索!莹琪等不起!那凝血功能障碍就是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可能落下!“地址!具体位置!”繁晶的声音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也容不得沈悦萱有丝毫退缩。她需要一个精确的坐标,立刻,马上!沈悦萱用力擦掉脸上的泪水,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一支笔和一个小巧的便签本,手指因为激动和恐惧而微微发抖。她快速地画了一个简易的路线图,标注了关键的岔路口和一个废弃工厂的标识,然后在下面写下了一串具体的地址和门牌号。“就是这里……仓库后面有伪装……看起来像个普通的库房……但里面……很深……”她将便签撕下来,递给繁晶,指尖冰凉。繁晶一把抓过便签,冰冷的纸张在她滚烫的掌心显得格格不入。那潦草的线条和地址,此刻重逾千斤。她深深地看了沈悦萱一眼,那目光锐利得似乎要将她灵魂深处的一切都剖开审视。没有感谢,没有宽慰,只有一种冰冷的确认和不容置疑的决断。“顾逸辰!”她猛地转身,声音带着一种即将奔赴战场的肃杀,“联系警方!让他们立刻派人去这个地方!要快!”“不行!”顾逸辰立刻反对,眉头紧锁,“警方大规模行动需要手续流程,就算立刻申请搜查令,协调人手过去,最快也要几小时!而且大张旗鼓,万一里面真有东西,林正南或者他可能留下的同伙,很可能提前毁灭证据!甚至设置陷阱!” 他太了解繁晶此刻的状态,她等不了,也绝不会等。“你开车!”繁晶根本没理会他的反对,她的决定已经做出,不容更改。她将那张写着地址的便签紧紧攥在手里,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是通向莹琪生路的钥匙。她的目光越过顾逸辰,穿透冰冷的医院墙壁,直刺向北郊那片未知的黑暗。“现在!立刻!”她的眼神让顾逸辰所有劝阻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那里面燃烧的东西太可怕,是孤注一掷的疯狂,是守护至爱的偏执,是哪怕前方是地狱也要闯一闯的决绝。他太清楚莹琪对繁晶意味着什么,那是她冰冷世界里唯一的光,是她甘愿为之沉入深渊的誓约。“……好!”顾逸辰咬咬牙,不再犹豫,立刻拿出车钥匙,“走!”他转身大步流星地冲向电梯方向,一边走一边快速拨通电话,语气急促地对着话筒那头的人下达指令:“阿哲!听着!我需要支援!立刻!北郊盘山路,靠近废弃的‘宏发’化工厂旧址附近,一个旧仓库!地址我马上发你!别问为什么!准备接应!可能有危险!要快!要隐蔽!”繁晶紧随其后,脚步快得像一阵风。经过沈悦萱身边时,她甚至没有再看她一眼。所有的思绪,所有的意志,所有的力量,都凝聚在掌心的那张便签纸上,凝聚在那个北郊仓库可能隐藏的秘密上。她要去挖出那本《本草纲目》书脊里的东西,要揪出那个“系铃人”林正南留下的痕迹!为了那个在昏迷中,依然能认出她、呼唤她的女孩。为了守护那声微弱的“晶”。沈悦萱站在原地,看着两人消失在电梯口的身影,身体微微摇晃了一下,靠在了冰冷的墙壁上。她望着ICU紧闭的门,泪水无声地滑落,喃喃自语:“莹琪……对不起……小姨……只能做到这里了……一定要……撑住啊……”黑色的越野车如同离弦之箭,冲出医院地下车库,一头扎进午后灰蒙蒙的天色里。顾逸辰将油门踩到底,引擎发出暴躁的轰鸣,车身在车流中灵巧而凶悍地穿梭,朝着北郊的方向疾驰。车厢内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导航冰冷的电子音提示着方向和距离。繁晶紧靠在副驾驶座上,脸色苍白如纸,嘴唇抿成一条毫无血色的直线。她的右手始终紧紧攥着那张便签纸,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僵硬发白。左手则无意识地、一遍遍地抚摸着手机屏幕——屏幕上是一张莹琪在阳光下笑得没心没肺的照片。她的指尖冰凉,每一次触碰屏幕,都像是在汲取一点点微弱的热量,支撑着自己不要倒下。“别怕,莹琪……”她在心里无声地重复着,“等我……我找到办法了……很快……”窗外的景物飞速倒退,从城市的高楼大厦逐渐变为低矮的厂房和平房,最后是荒芜的郊野和起伏的山峦轮廓。空气也变得浑浊起来,带着尘土和工业废气的味道。“快到了。”顾逸辰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带着一丝紧绷,“前面就是宏发化工厂旧址。那个仓库应该就在它后面不远。”车子拐下主路,驶入一条坑洼不平、布满碎石和荒草的土路。路两旁是废弃的厂房,锈迹斑斑的铁门半敞着,露出里面黑洞洞的空间和丛生的杂草,像巨兽腐烂的躯壳。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难以形容的化学药剂残留的酸腐气味。按照沈悦萱画的简易地图,他们绕过一个巨大的、积满污水的废弃冷却塔,在一片更加荒芜的坡地后面,看到了那个目标仓库。它看起来毫不起眼。灰扑扑的水泥外墙,不少地方墙皮剥落,露出里面暗红色的砖块。巨大的卷帘门紧闭着,锈蚀得厉害,上面挂着一把同样锈迹斑斑、看起来形同虚设的大铁锁。仓库侧面有一扇小门,同样紧闭。周围静得可怕,只有风吹过荒草和破旧铁皮发出的呜呜声。车子在距离仓库几十米外的一片半人高的荒草丛后熄火停下。两人迅速下车,蹲伏在草丛里,警惕地观察着。“锁是坏的。”顾逸辰压低声音,锐利的目光扫视着仓库周围,“门轴有近期开合的痕迹,很细微的摩擦光亮。”他指了指卷帘门下方地面上一道不太明显的、像是重物被拖拽过的浅痕。一种强烈的直觉攫住了繁晶。就是这里!林正南那种谨慎的人,绝不会留下明显的入口。这个看似废弃、锁头锈坏的地方,恰恰是最好的伪装!“走!”繁晶没有丝毫犹豫,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率先从草丛中悄无声息地蹿出,目标直指那扇不起眼的小侧门。顾逸辰紧随其后,警惕地留意着四周的动静。小门果然没有上锁,只是虚掩着。繁晶用力一推,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一股更加浓烈、混合着霉味、尘土味和某种刺鼻化学品气味的冰冷空气扑面而来,让她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门内是一条狭窄、漆黑的通道。顾逸辰迅速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功能,一束惨白的光柱刺破黑暗。通道很短,尽头是一道厚重的、看起来像是银行金库使用的金属门,与这个破败仓库的环境格格不入!金属门紧闭着,中央有一个闪烁着微弱红光的电子密码锁面板。果然有猫腻!”顾逸辰眼神一凛,立刻上前检查门锁,“最新型的安保锁,需要密码或者生物识别。强行破拆会触发警报,甚至可能启动自毁装置。”他快速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黑色仪器,连接上数据线,试图接入密码锁的控制面板接口。繁晶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时间!莹琪的时间不多了!她焦急地看着顾逸辰操作,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顾逸辰全神贯注,手指在仪器屏幕上快速滑动,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仪器屏幕上飞快地滚动着常人无法理解的代码流。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在繁晶的心尖上凌迟。“嘀嘀嘀——咔哒!”突然,一声轻微的、如同天籁般的解锁声响起!密码锁面板上的红光瞬间变成了稳定的绿光!“开了!”顾逸辰低呼一声,声音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颤抖。繁晶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她几乎是扑上去,用力拉开了那扇沉重的金属门!门内,是一个与外面破败景象截然不同的空间。惨白的LED灯光照亮了整个地下实验室。空间不大,但设备齐全:冰冷的金属实验台,上面摆放着各种瓶瓶罐罐、试管架、离心机;靠墙是一排闪烁着指示灯的大型仪器,其中一台屏幕上还残留着未完全关闭的数据曲线;角落是几个巨大的、冒着丝丝寒气的低温储存柜。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各种化学试剂混合的、冰冷而洁净的气息。最引人注目的,是正对着门口的一张宽大的金属实验台。台面上散乱地堆放着一些文件夹、笔记本和零散的实验器材。而在这些杂物的中心位置,端端正正地放着一本厚实的、封面古朴的书籍——正是那本《本草纲目》!繁晶的心脏狂跳起来!她一个箭步冲过去,目光死死锁住那本书。母亲繁御庭的暗示!线索就在这里!她颤抖着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拿起那本沉重的古籍。书页似乎被频繁翻阅过,显得不那么簇新。她立刻翻向书脊的位置。书脊是硬质的皮革装帧,看起来严丝合缝。她用手指仔细地摸索着,按压着……找到了!在书脊靠近下方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她感觉到了一处极其细微的、不同于周围皮革硬度的凹陷!她屏住呼吸,用指甲小心翼翼地沿着边缘抠动。一小块伪装得极其巧妙的皮革盖板被轻轻掀开!里面,是一个小小的、深度不到一厘米的凹槽。凹槽里,静静地躺着一个比指甲盖大不了多少的黑色U盘!那一瞬间,巨大的希望如同炽热的洪流,猛地冲垮了繁晶连日来的绝望!她的指尖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几乎拿不稳那个小小的U盘。找到了!母亲留下的东西!莹琪的希望!她小心翼翼地捏起那个冰冷的金属小方块,仿佛捏住了整个世界。“快!看看里面是什么!”顾逸辰也凑了过来,声音里充满了期待。就在繁晶准备将U盘交给顾逸辰查看时——“呜——呜——呜——!!!”尖锐、凄厉、足以刺穿耳膜的警报声毫无预兆地响彻了整个地下空间!同时,头顶几盏原本惨白的LED灯瞬间变成了疯狂闪烁的、令人眩晕的猩红色!刺目的红光笼罩下来,将整个实验室映照得如同炼狱!“糟了!触发隐藏警报了!”顾逸辰脸色剧变,一把拉住繁晶的胳膊,“快走!这里不安全了!”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呵呵……真是令人感动的执着啊,两位小朋友。”一个温和、儒雅,却在此刻显得异常冰冷和讽刺的声音,伴随着不急不缓的脚步声,从实验室另一侧一个隐蔽的、被大型仪器遮挡的门口传来。繁晶和顾逸辰猛地转头!只见一个穿着熨帖的深灰色羊绒衫、外面罩着白大褂的男人缓缓走了出来。他身形高瘦,脸上戴着那副标志性的金丝边眼镜,镜片在闪烁的红光下反射出诡异的光泽,遮住了他眼底的情绪。正是他们掘地三尺寻找的林正南!他的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那笑容温和依旧,却像毒蛇的信子,让人不寒而栗。他的目光先是扫过一片狼藉的实验室,最后精准地落在繁晶紧握着U盘的那只手上,眼神里没有丝毫意外,只有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和冰冷。“真以为……拿到那个配方,”林正南的声音不疾不徐,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从容,清晰地穿透刺耳的警报声,像冰锥刺入繁晶和顾逸辰的耳膜,“就能救得了那个小丫头?”他轻轻推了一下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如同手术刀般锋利而残酷:“X-7,从来就没有什么‘解药’。”
(下)
刺耳的警报声如同无数把钢锯,疯狂地切割着狭小实验室里紧绷的空气。猩红的光芒像粘稠的血浆,泼溅在冰冷的金属仪器、散落的文件,以及对峙三人惨白的脸上。时间仿佛被这催命的噪音绞碎,每一秒都拉扯着繁晶濒临断裂的神经。她握着U盘的手骨节发白,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几乎要刺破那冰冷的金属外壳。那是她拼死为莹琪抢来的希望,是穿透黑暗的唯一光束。林正南却像个优雅的屠夫,站在几步之外,欣赏着猎物最后的挣扎。他轻轻推了下金丝眼镜,镜片反射着旋转的红光,掩藏其后深不见底的残酷。“解药是假的?”繁晶的声音嘶哑破碎,每一个字都像是用砂纸打磨过喉咙,带着血腥的铁锈味。巨大的绝望如同冰水,瞬间浇熄了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只留下刺骨的寒冷和滔天的愤怒。“那这是什么?!”她猛地举起那枚小小的U盘,动作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如同举起一枚随时会引爆的炸弹,对准这个恶魔。林正南的嘴角勾起一丝极其细微、冰冷如蛇的弧度。他无视了旁边全身绷紧、蓄势待发的顾逸辰,目光只锁定繁晶那双燃烧着火焰与绝望的眼睛。“解药?”他轻嗤一声,语气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怜悯和玩味,“繁小姐,你对‘解铃还须系铃人’的理解,未免太浅薄了。”他向前踱了一步,皮鞋踩在冰冷的地板上,发出清晰而压迫的声响。“那是钥匙,繁晶。”他的声音不高,却穿透了尖锐的警报,清晰地钉入她的耳膜,“一把通往另一个地狱的钥匙。”“少他妈故弄玄虚!”顾逸辰爆喝一声,身体如同绷紧的弓弦,瞬间就要扑出。他不能容忍这疯子继续折磨繁晶,更不能容忍他阻挡救莹琪的路!然而,就在顾逸辰身形微动的刹那,林正南隐藏在白大褂下的手快如鬼魅地一扬!“嗤——!”并非枪响,而是某种高压气体喷射的细微声响。顾逸辰只觉得脖颈侧面传来一阵极其尖锐的刺痛,像被冰锥狠狠扎了一下!紧接着,一股难以形容的酸麻感如同电流般瞬间蔓延至半个身体!他闷哼一声,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高大的身体晃了晃,单膝重重砸在地上,右手死死捂住脖子,脸色在红光下变得灰败,眼神里充满了惊怒和不甘。他试图调动力量,却发现半边身体沉重得不听使唤,连呼吸都开始变得急促困难。“顾逸辰!”繁晶心脏骤停,失声惊呼。她想去扶他,却被林正南冰冷的声音钉在原地。“特制的神经抑制剂,剂量不大,死不了,但足够让这位身手不凡的顾先生安静一会儿。”林正南看都没看倒下的顾逸辰,仿佛只是拂去一粒尘埃。他的目光依旧锁着繁晶,带着一种近乎变态的专注。“现在,我们终于可以好好谈谈了,繁小姐。关于你的母亲,繁御庭,关于她留下的‘钥匙’,还有……那个注定要成为完美作品的小丫头,莹琪。”他再次向前一步,距离繁晶仅有两臂之遥。那股混合着消毒水和化学试剂的冰冷气息,混杂着他身上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福尔马林浸泡过的陈旧感,扑面而来,令人窒息。“把U盘给我。”他的声音温和依旧,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口吻,像一条毒蛇缓缓收紧绞索。“它在你手里毫无意义,只会加速那丫头的死亡。只有我,才知道如何‘使用’这把钥匙。”繁晶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逆流,冲撞着耳膜。母亲的暗语、林正南的宣告、顾逸辰倒下的身影、莹琪苍白的面容……无数碎片在她脑中疯狂旋转、碰撞!钥匙?地狱?使用?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闪电劈开混沌:母亲当年接触的,根本不是什么解药研究!她可能是在试图阻止,或者……记录下林正南真正的、更可怕的计划!这U盘里的,是罪证!是足以将林正南钉死的证据!但也可能……是某种更恐怖东西的启动开关!林正南要夺回它,绝不是为了救莹琪,而是为了销毁,或者……完成他未竟的“作品”!莹琪不是需要解药,她是落入了林正南精心设计的、以生命为祭品的邪恶实验!所谓的凝血障碍,所谓的“X-7”,根本就是他实验进程的一部分!这个认知带来的寒意,比任何绝望都要刺骨。繁晶看着林正南镜片后那双冰冷的、非人的眼睛,第一次清晰地看到了深渊的全貌。“休想!”巨大的恐惧和愤怒瞬间转化为不顾一切的勇气。繁晶非但没有后退,反而迎着林正南的目光,猛地将握着U盘的手狠狠藏到身后!动作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林正南!你的实验结束了!沈家完了!你无处可逃了!”“呵……”林正南发出一声低沉的、仿佛来自胸腔深处的笑声,充满了嘲讽。“沈家?一个腐朽的、只会拖后腿的壳子罢了。沈敬山的贪婪和愚蠢,沈悦蓉的恶毒和短视,不过是替我提供了完美的试验场和挡箭牌。他们?”他轻蔑地摇头,“早该被扫进历史的垃圾堆。”他再次向前一步,距离繁晶仅一步之遥!那无形的压迫感几乎让繁晶无法呼吸。“至于无处可逃?”林正南微微歪头,像个困惑的孩子,但眼神却冷酷如冰,“谁告诉你,我需要逃?新的实验室,更完美的设备,更‘纯净’的试验环境……早已准备就绪。莹琪,她是我迄今为止最接近成功的‘初代体’。她的挣扎,她的痛苦,她身体里每一个细微的变化,都无比珍贵。这U盘里,”他盯着繁晶藏在身后的手,“是你母亲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以她可笑的‘良知’和‘母爱’,试图锁住的观测数据。那是属于我的!是完成最终进化的关键拼图!”他猛地伸出手,速度快得只在红光中留下一道残影,直抓繁晶藏匿U盘的手腕!“把它给我!看在你是她女儿的份上,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点,然后去‘陪伴’那个小丫头!你们不是很相爱吗?”滚开!”繁晶瞳孔骤缩,在对方手指即将触碰到皮肤的瞬间,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反应速度!她不是格斗专家,但长期陪伴莹琪复健,加上此刻被逼到绝境的求生本能,让她做出了最原始的反抗——她猛地向侧面扑倒!不是退后,而是扑向旁边堆满瓶瓶罐罐的实验台!“哗啦——!!!”她的身体重重撞在金属台边缘,剧烈的疼痛从肋骨处炸开!但同时,她的左手也顺势狠狠扫过台面!试管架被撞翻,玻璃器皿如同冰雹般砸落在地,碎裂声刺耳地响起!五颜六色的化学试剂泼溅出来,在地板上混合、蒸腾起刺鼻的烟雾!混乱!她需要混乱!林正南显然没料到她会用这种近乎自残的方式反抗,抓空的手停顿了一瞬,眉头厌恶地皱起,似乎极其不满这精心布置的实验室被破坏。就是现在!趁着林正南被破碎的玻璃和升腾的烟雾短暂干扰视线的刹那,繁晶忍着肋间的剧痛,就地一滚!她根本顾不上方向,只凭着本能朝着远离林正南、远离那个被仪器遮挡的入口的方向翻滚!“找死!”林正南的声音第一次失去了那份从容的温和,染上了一丝冰冷的怒意。他避开地上的化学试剂污渍,大步绕过实验台,紧追而来。繁晶滚到一台巨大的、嗡嗡作响的低温储存柜侧面,背靠着冰冷的金属柜体,剧烈地喘息。警报的红光疯狂闪烁,映照着她毫无血色的脸和额角渗出的冷汗。肋间的剧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握着U盘的手却更紧了,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的轻响。不能被他拿到!死也不能!“你以为躲在这里就有用?”林正南的身影出现在储存柜的另一端,脚步声沉稳而充满压迫感,如同死神的倒计时。“交出U盘,或者,我打断你的手,自己拿。选一个。”繁晶的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膛。她背靠着冰冷的金属,前有追兵,后是绝路。顾逸辰在不远处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再次被身体的麻痹感拖倒。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再次试图将她淹没。莹琪……莹琪还在等她……就在这时——“呜哇——呜哇——呜哇——!”一阵由远及近、截然不同的、穿透力极强的警笛声,如同利剑般刺破了地下实验室密闭的空间,也压过了内部刺耳的警报!紧接着,是上方仓库方向传来的、沉闷而巨大的撞击声!像是重物在猛烈冲击那扇厚重的金属门!“里面的人听着!我们是警察!立刻放下武器,停止抵抗!重复,立刻放下武器,停止抵抗!” 扩音喇叭威严的喊话声,如同惊雷般穿透层层阻隔,清晰地传了下来!支援到了!顾逸辰叫的支援!林正南的脚步猛地顿住!一直从容不迫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极其明显的裂痕!那是一种精心布局被打乱的惊愕和暴怒!他猛地抬头看向实验室通往仓库的入口方向,金丝眼镜后的眼神阴鸷得可怕。机会!繁晶眼中爆发出最后一丝狠厉的光芒!求生的本能和对莹琪的执念压倒了所有的恐惧和疼痛!就在林正南被上方动静吸引的瞬间,她像一头被逼到悬崖边的幼兽,爆发出全部的力量,猛地从低温柜后蹿出!不是冲向林正南,也不是冲向被堵住的入口,而是扑向实验室另一侧——那里有一个相对小型的、连接着复杂管道的通风井栅栏!那是她刚才翻滚过来时,在红光闪烁间瞥见的、唯一的、可能存在的缝隙!“你!”林正南瞬间回神,怒喝一声,五指如钩,再次抓向繁晶的后心!指尖带起的冷风几乎触及她的衣料!繁晶根本不敢回头!她用尽全身力气向前扑跃!“呲啦——!”后背传来布料撕裂的剧痛!林正南的指尖在她背上划开了几道深深的血痕!但她也成功扑到了通风井前!那金属栅栏看起来并不十分牢固!求生的意志让她的力量超乎寻常!她不顾一切地用肩膀狠狠撞向栅栏的连接处!“砰!”一声闷响,伴随着金属扭曲的呻吟!栅栏被她撞得向内凹陷变形,露出了一个狭窄的、仅容一人勉强挤过的缝隙!里面黑洞洞的,传来微弱的气流和浓重的灰尘气味。“拦住她!”林正南气急败坏的声音响起,他显然没料到这女孩的爆发力和决绝如此惊人。他绕过设备,快速逼近。繁晶想也没想,忍着后背火辣辣的剧痛,蜷缩起身体,朝着那个狭窄、黑暗、未知的缝隙,不顾一切地钻了进去!粗糙冰冷的金属边缘刮擦着她的手臂和脸颊,带来新的刺痛。狭小的空间挤压着她的胸腔,几乎让她窒息。但身后,是林正南那双冰冷的手,是通往莹琪的地狱被彻底关闭的绝望!她必须逃出去!带着U盘!带着莹琪唯一的希望!就在她大半个身子挤入通风井的黑暗时,林正南的手终于再次抓来,这一次,精准地扣住了她没来得及完全缩进去的脚踝!冰冷的触感如同毒蛇缠绕!“啊——!”繁晶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身体被猛地向后拖拽!千钧一发!“轰隆——!!!”上方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实验室那扇坚固的金属门,终于被警方强大的破拆工具强行轰开!刺眼的白光伴随着嘈杂的人声和脚步声瞬间涌入!“警察!不许动!”“放下武器!”“举起手来!”数道强光手电的光柱如同利剑般扫射进来,瞬间锁定了实验室中央那个穿着白大褂、正抓着女孩脚踝的身影!林正南的动作僵住了。他暴露在无数枪口和强光之下,脸上最后一丝从容彻底消失,只剩下扭曲的阴沉和极度的不甘。他看了一眼几乎消失在通风井黑暗里的繁晶,又看了一眼破门而入、荷枪实弹的警察,扣住繁晶脚踝的手指,在强光下因用力而指节发白。几秒的死寂。最终,林正南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松开了手。他慢慢站直身体,举起了双手,动作依旧带着一种刻板的优雅。金丝眼镜后的目光,越过警察,深深地、如同淬毒的冰锥般,刺向通风井那黑暗的缝隙,仿佛要将那个逃脱的女孩烙印在灵魂深处。“我投降。”他的声音恢复了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通风井深处,狭窄、黑暗、充满灰尘的管道里,繁晶蜷缩在冰冷的金属壁上,后背和脚踝的剧痛让她浑身发抖。她死死咬着下唇,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口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掌心紧紧攥着的U盘,棱角几乎要嵌进她的血肉里。外面,警察的呵斥声、脚步声、手铐的金属碰撞声、顾逸辰被扶起的微弱呻吟声……混杂在一起,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她成功了?她逃出来了?U盘保住了?可林正南那最后一眼,如同跗骨之蛆,让她在黑暗中感到刺骨的寒意。还有他说的……钥匙?另一个地狱?莹琪……莹琪还在医院……巨大的精神冲击和身体的伤痛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黑暗的管道开始旋转。意识如同断线的风筝,迅速抽离。在彻底陷入昏迷的前一秒,繁晶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那只握着U盘的手,死死地、保护性地压在了自己剧烈疼痛的心口。冰冷的金属紧贴着温热的、急促跳动的心脏,仿佛那是她与莹琪之间,最后也是唯一的连接。……七天后晨光透过宽大的落地窗,洒在私立医院顶层VIP病房洁净的地板上,带来暖融融的宁静。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和新鲜百合的清香。病床上,莹琪依旧安静地沉睡着。她的脸色不再像之前那样惨白得透明,恢复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血色,如同初雪上落下的一点淡粉花瓣。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安静的阴影,氧气面罩下,呼吸平稳而悠长。各种监控仪器的屏幕显示着趋于稳定的生命体征,虽然依旧脆弱,却不再是令人绝望的悬崖边缘。床边,繁晶静静坐着。她身上还穿着病号服,外面松松地披着一件柔软的米白色开衫,遮掩着后背包扎的伤口和肋骨的固定带。她的脸色依旧苍白,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嘴唇也缺乏血色。一场高烧和伤口的炎症刚刚退去,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清减了许多,像一株经历狂风骤雨后、枝叶凋零却依旧挺立的白杨。但她握着莹琪的手,却温暖而稳定。指尖小心翼翼地避开莹琪手背上留置针的胶布,轻轻摩挲着她微凉的皮肤。她的目光专注地落在莹琪沉睡的侧脸上,仿佛要将这七天错失的每一分每一秒都看回来。病房门被轻轻推开。顾逸辰走了进来。他的脸色也不太好,脖颈侧面还贴着一小块纱布,走路时右腿似乎还有点不自然的僵硬。看到病床前依偎的身影,他冷峻的眉眼柔和下来,放轻了脚步。“怎么样?”他走到繁晶身边,低声问。目光落在莹琪安详的睡颜上,带着不易察觉的关切和一丝后怕。“医生说,指标在缓慢好转,凝血功能……虽然恢复得极慢,但最危险的爆发期似乎熬过去了。”繁晶的声音很轻,带着大病初愈的沙哑,却有着前所未有的平静和力量。“多亏了……”她顿了顿,没有说下去,只是更紧地握住了莹琪的手。多亏了什么?是那份从林正南实验室抢回来的U盘吗?那天之后,警方在顾逸辰的指引下,迅速控制了现场,救出了被困在通风井深处昏迷的繁晶。顾逸辰体内的神经毒素也被及时注射了拮抗剂,脱离了危险。而那个U盘,连同林正南实验室里海量的数据和样本,成为了最关键的证据。技术专家夜以继日地破解、分析。U盘里,并非什么解药配方,而是繁晶母亲繁御庭留下的、关于林正南秘密进行的一项名为“潘多拉之盒”的基因编辑项目的核心观测数据和部分未完成的抑制模型!其中,就包括了林正南在莹琪身上进行“X-7”诱导实验的详细记录和阶段性分析!正是这份关键数据,结合实验室里缴获的原始病毒株样本,让国家迅速组建的顶尖医疗团队,在莹琪生命垂危的最后关头,找到了一种极其冒险但理论上可行的血液净化结合靶向抑制方案!方案的成功率依旧不高,风险极大,但比起之前纯粹的保守治疗,已是天壤之别!莹琪奇迹般地撑过了第一次治疗,并且身体机能开始出现极其缓慢但明确的积极反应。虽然她依旧沉睡,虽然前路未知,但希望,真真切切地重新点燃了。顾逸辰理解繁晶的未竟之言。他点点头,将手中的平板电脑递给繁晶,屏幕调暗。“沈家那边,彻底结束了。”屏幕上,是几则新闻推送的标题:**【沈氏帝国轰然倒塌!沈敬山脑死亡,沈悦蓉涉多宗重罪正式批捕!】****【警方通报:沈氏集团核心资产全面冻结,涉嫌巨额偷税漏税、非法集资、商业欺诈!】****【沈氏制药非法实验室案主犯林正南落网!涉嫌危害公共安全、非法人体实验等多项重罪!】****【沈氏旁系成员纷纷撇清关系,昔日豪门树倒猢狲散!】**下面还有几张配图:警车围堵沈家主宅的肃杀画面;沈悦蓉被押上警车时失魂落魄、妆容凌乱的脸;以及一张模糊的、林正南在严密押解下低头走出警局的侧影,金丝眼镜反射着冰冷的光。“沈悦萱呢?”繁晶扫了一眼新闻,目光平静无波。沈家的崩塌,在她心中激不起半分涟漪。她只关心那个在最后关头提供了关键信息、又带着深深负罪感离开的女人。“她主动配合警方调查,提供了关于沈家非法资金转移和那个实验室的更多细节。做完笔录后就离开了,据说……去了国外。”顾逸辰收起平板,“她留了话,说没脸见你和莹琪,只希望……莹琪能好起来。”繁晶沉默了片刻。对于沈悦萱,她的感情复杂。有怨恨,也有那么一丝……理解。在那个扭曲的沈家,她的懦弱和最后的挣扎,同样可悲。“林正南呢?”这个名字让繁晶的眼神瞬间冷了下去,如同淬了寒冰。“审讯还在进行,他极其狡猾,很多关键问题避重就轻,甚至试图将所有责任推给死去的沈敬山。但他实验室里的证据链太完整,他翻不了天。”顾逸辰的声音也带着冷意,“等待他的,只会是法律的严惩和永远的唾弃。他那个所谓的‘潘多拉之盒’,已经被彻底封存销毁。”“不够。”繁晶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寒意。“远远不够。”莹琪承受的痛苦,她母亲背负的秘密和死亡,她们差点失去的一切……林正南就算死一万次,也无法偿还。但此刻,这些汹涌的恨意,都被她强行压下。现在最重要的是莹琪。她重新将目光投向沉睡的女孩,眼神里的冰寒瞬间融化,只剩下无尽的温柔和疼惜。她轻轻调整了一下姿势,更靠近床边,将额头小心翼翼地抵在莹琪放在被子外的手背上。微凉的触感传来,却让她感到一种劫后余生的、真实的温暖。“都结束了,莹琪。”她低声呢喃,像在诉说一个只有她们两人才能懂的童话,“那些伤害你的人,都被关起来了……再也没有人能伤害你了……” 她的声音微微哽咽,指尖轻轻缠绕着莹琪柔软的发丝,“快点醒过来,好不好?我就在这里,哪里也不去。等你醒了,我们回家……回我们自己的家……那里只有阳光、画板,还有你的小太阳……”阳光静静地流淌,将两人笼罩在一片温暖的光晕里。仪器发出规律而平稳的滴答声,如同时间的低语。顾逸辰看着病床前相互依偎的身影,看着繁晶苍白却异常坚韧的侧脸,看着莹琪在沉睡中似乎微微舒展了一下的眉宇,心中那块沉甸甸的巨石,终于缓缓落地。他悄然退后一步,将这片静谧的空间完全留给她们。就在这时——繁晶抵着的那只手的手指,极其轻微地、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像蝴蝶振翅,像冰层下第一缕春水的脉动。繁晶的身体猛地一僵!她倏地抬起头,眼睛死死盯住莹琪那只手,屏住了呼吸,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腔!一秒……两秒……在繁晶几乎要以为那是自己过度期盼产生的幻觉时——莹琪长长的、如同蝶翼般的睫毛,在阳光下,极其缓慢地、无比艰难地……颤动了一下。紧接着,又一下。像沉睡的花苞,在春风中,小心翼翼地尝试着舒展。繁晶的呼吸瞬间停滞了!巨大的、几乎将她淹没的狂喜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她猛地捂住嘴,滚烫的泪水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瞬间模糊了视线。七天来的恐惧、绝望、伤痛、挣扎……在这一刻,都化作了决堤的洪流。她不敢眨眼,不敢出声,只是死死地、贪婪地看着,泪水无声地滑落,滴在莹琪的手背上,晕开一小片温热的水渍。莹琪的睫毛又颤动了几下,仿佛在和沉重的黑暗做最后的搏斗。终于,在繁晶几乎窒息的等待中,那双紧闭了太久的眼睛,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掀开了一条细微的缝隙。起初是茫然的、空洞的,仿佛迷失在无尽的白雾里。瞳孔在明亮的光线下不适应地收缩着。然后,那失焦的目光,在空气中茫然地游移了几秒,最终,像是被无形的磁石牵引,一点点、艰难地、落在了床边那个泪流满面、眼中却燃烧着最亮星辰的身影上。氧气面罩下,那双刚刚苏醒、还带着无尽疲惫和脆弱的眼眸里,先是闪过一丝极度的困惑,仿佛在辨认一个遥远而模糊的梦境。渐渐地,困惑如同晨雾般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小心翼翼的确认。最后,所有的情绪都沉淀下来,汇聚成一片清澈见底的、带着劫后余生般脆弱却又无比依恋的温柔。那温柔里,带着莹琪独有的、仿佛能融化一切冰雪的暖意。干裂苍白的嘴唇在氧气面罩下,极其微弱地、却无比清晰地,蠕动了一下。没有声音发出。但繁晶看得懂。那个口型,穿越了生死的界限,穿越了七天的漫长黑暗,带着初醒的沙哑和全然的信赖,轻轻地、落在了她的心上——“晶……”繁晶再也无法抑制,滚烫的泪水决堤般涌出。她俯下身,无比轻柔地将自己的额头贴上莹琪的额角,感受着那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温度,声音破碎不成调,却充满了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是我……莹琪……是我……我在这里……一直都在……”阳光温柔地包裹着她们,将所有的黑暗与苦难,都暂时隔绝在了这方小小的、充满新生气息的天地之外。属于她们的故事,在经历最深的寒冬后,终于迎来了破晓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