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鸡鸣而起的满愿现在钟鼓楼敲了几次她都听不见。
嬷嬷往日教习她们宫中礼仪时说皇上起来时她们不可贪睡,但现在李瑜不管她起不起,她便也不管了。
昨晚李瑜虽然说了她不用去给太后请安,但她心里却还是有些担心,毕竟太后可算是宫里第二权力的持有者,惹到了她可没好果子吃,于是在床上挣扎了半天后满愿还是艰难地爬了起来,身边那两个叫锦绣、锦城的贴身侍女还没来叫她,满愿决定在床上先发会儿呆。
呆还没发完外面就响起了敲门声,满愿还以为必须要起了,抿着嘴慢悠悠起身道,“进!”
“娘娘,太后身边的华阳姑姑来了。”锦绣小心翼翼道,昭嫔娘娘受宠,这两天她又一直在睡觉,不知什么脾性,不敢打扰,可华阳姑姑是太后身边最亲近的下人,曾经还照顾过圣上,她同样不敢得罪。
满愿心中奇怪,难道就因为自己昨天迟到了所以太后娘娘要派人来敲打自己吗?太后果然不能得罪!赶忙起身穿衣出去就看见华阳姑姑恭敬地行礼道,“见过昭嫔娘娘!”
先礼后兵吗?满愿连忙将人扶起,“姑姑客气了。”
“娘娘折煞奴婢了,太后娘娘心疼昭嫔娘娘夜夜侍奉皇上,特许您承恩期间都不用去晨昏定省,您好好休息。”华阳笑意盈盈道。
“多谢太后娘娘!”满愿心中顿时一喜,面上却还是维持着平静的样子。
把人刚一送走满愿就决定回屋躺着,锦绣跟上问,“娘娘,要用早膳了吗?”
“不用,我再睡会儿,你们……这堆的是什么?”满愿刚进门就看见屋里成堆的楠木盒放着。
“娘娘有福气,皇上宠爱娘娘,这些都是皇上派人送来的,等娘娘过目后才入库。”锦绣笑着讨好,上前把盒子一一打开。
满愿扫了一眼,无非就是金银珠宝,好看了些,她家行商,这些东西见得摸得不少,于她而言没什么作用,只是该跟父亲母亲报个平安才是,不知道宫中能否向外寄信。
“锦绣,我能不能写个家书寄出去?”
“这……娘娘怕得求求皇上才是……”锦绣犹豫着道。
“好了,没事了,你先下去吧!”
锦绣看着面无表情的昭嫔娘娘对她挥了挥手,猜不透她的心思,连忙出去把门关上。
满愿害怕被外面听见动静惹起不必要的麻烦,高高扬起的手轻轻落在桌上,连寄一封家书都要求人,她何时受过这种禁制!
“满愿,我来找你了!”贺瑾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满愿把情绪强压了下去。
听安仁殿的宫女说满愿已经醒了,贺瑾一下就推开了门,快步上去挽住满愿的胳膊,“今天不用我叫你,走,我们一起去太后宫里!”
满愿看着她歪头一笑,“我往后可以不用去太后宫里请安了。”
贺瑾一愣,抱怨道,“什么嘛!本来晚上都不可以一起睡了,现在早上一起出去都不行了!我不管,你陪我一起去嘛!”贺瑾抱住满愿的胳膊来回晃。
满愿往后顺势坐下,倒了一杯茶才慢悠悠笑着对贺瑾摇头。
“哼!你太可恶了!”贺瑾转身就走,走到一半又折回来夺了满愿刚刚倒好的茶一口喝干净了。
满愿看着,无奈地摇摇头,有这样赤诚的人也是难得。
吃了些点心,满愿脱了衣服正准备再上床补一下觉就听见通传说皇上来了,睡觉被打搅的气刚起来想起有求于人便又下去了。
“夫君!”
李瑜刚准备敲门门就打开了,然后看见满愿飞奔到自己怀里紧紧抱住自己,本来已经让自己看见她时不会脸红,现下被她抱住便再也压不住了,控制不住结巴道,“嗯……你怎么了?”
满愿在他怀里蹭了蹭道,“我有点想我父亲母亲了,我能不能……给他们寄一封家信?”
李瑜这才想起满愿离家千里,年岁又小,除了自己在京城里也没有相熟之人,肯定思乡心切,道,“既然想家了,那我陪你回去看看他们可好?”
话本子里总讲夫妻之间再怎么都得得到父母的同意才能走得长久,他想与满愿长长久久、白头偕老自然要得到满愿父母的同意。
听到李瑜的话满愿有些错愕地抬起头,允许她回去?还要陪着她回去?想着又突然发现李瑜的脸怎么这样红?
“怎么了?”李瑜看她的样子继续问,又突然想起自己刚刚浑身发热,现在外面的皮肤肯定是红完了,她是看见自己脸红才愣住的吗?她会怎么想?这样是不是很没有男子气概?满愿会因此不喜欢我吗……李瑜感觉脑子里有什么要溢出来了。
满愿摇摇头,扬起笑道,“说好了!不许骗人!”
“君子一诺重于千金。”李瑜一时晃眼,没忍住捏了捏她的耳朵。
满愿垂头时眨了眨眼,掩下里面的情绪转而抬起盈盈笑道,“多谢夫君!”
李瑜下旨宫中妃嫔皆可回家探亲两月,三月一日宫门落锁前即可出宫。
本来是六十二天,但遭到群臣反对,一群老古板拿着老祖宗那套当令箭说什么未有前例,圣上当遵祖训,妃嫔长居宫外不好看顾,易生事端,导致国脉有损,李瑜只觉得好笑,半是顺从道,“既然各卿家如此关心朕的家事,那朕就心领了,宫嫔回家探亲时限改成六十天,五月初前回宫!”
这有什么区别!群臣激愤,觉得自己被帝王敷衍了,正要再次陈言,却见上位大手一挥,王公公便大声喊道,“退朝!”
下了朝到安仁殿时李瑜忍不住同满愿抱怨,“这群老古板!明明一点小事非被他们扯到什么国家命脉上,每天没那么多事要奏也要一个个跑来问安,我还得一个个答,烦人得紧!”
满愿面上平静地听着,心里却意识到,尽管群臣反对又如何,李瑜最后还不是达成了自己要办的事,他是皇帝,即使有些什么权力上的限制,但只要不涉及最根本的利益,多半都是能达成的,若是权力再高些,手段更强些,怕真是天下皆为股掌间玩弄。
只是朝臣们一事还未按下皇帝就又宣布了一事,一心理政,从未出过宫的帝王竟然要微服出巡!尽管他们千般劝服宫外危险重重,居心叵测之人虎视眈眈,皇帝却义无反顾,丝毫不听。
后来不知朝上众臣从哪里打听到皇帝微服出巡之地竟然就是宫中昭嫔娘娘的故乡,又打听到皇上微服出巡的日子和宫嫔出宫的日子是一样的,宫中妃嫔母家多在京城,且朝中势力庞大,早对皇上自秀女进宫以来专宠满愿一事心生不满,正好借此机会上谏。
“圣上英明!先祖皇帝历来三千佳丽雨露均沾才能稳定前朝后宫,圣上万万效仿祖训啊!”
“圣上膝下暂无子嗣,国脉不稳!若是独宠昭嫔,怕是江山难以为继啊!”
“圣上……”
“停!”李瑜连忙打断,这些朝臣又为了这些小事一个劲儿地碎碎念,自己和满愿的家事哪里就轮到他们说三道四了,话本里果然说得对,最真挚的爱情都会受到最热烈的报复。
“事已至此,朕就不瞒你们了,太医早有诊断朕难有子嗣,本就心力交瘁,若再雨露均沾更如枯井再凿,有心无力啊!百年之后旁支执掌国事亦可,众卿无需忧心,退朝吧!”李瑜掸了掸袍子起身离开。
满愿家世背景不好,他也害怕满愿被针对,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一旦有人起了心,他就不可能方方面面都顾到,于是胡诌了一大段,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朝上众大臣面面相觑。
“圣上何时……有此……难言之隐啊?”
“如此——江山以何为继啊!”
“如此我视若掌上明珠的女儿在皇宫不就形同——守活寡了嘛!”
“大人慎言!”
“汝勿言!天要绝我天朝国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