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选择 第105章 第一百零五章

半个月前在开挖路基时，铺路的人把一棵枯树根从路边挖了出来，林军那时看到，一时技痒，让人帮忙抬去了他住的院里。

他让人把铺路用的石块，选了几块方正的在院里的葡萄树下垒了个石桌，再把四边放了四块大小差不多的石头做凳子。

路铺完后，林军闲了下来。他把树根摆在了石桌上，准备重操旧艺，可树根枯的时间太长了，树皮已经很干，虽然经过前两日的雨淋，恢复了一些湿度，可树皮还是很难撕下来，林军把它搬到了水渠边，放在那里浸泡着。

雕刻根雕的工具，林军也并没有随车带，他昨天想起时，虽然已经在网上买了一套，可快递显示的日期，还有两天才能送到。

雨过天晴，山中空气格外清新，林军现在闲着无事，便想到山里走一走。他想起老汉说过的那个离村里最近的隐士，就打算去山上探寻一番，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

林军喝了一瓶水，锁好房门，过了渠，朝崖边的小路走去。

他看了一下表，现在是上午十点，听老汉说，那隐士住的地方并不远，中饭前他肯定能赶回来。林军便不着急，沿着崖后上山的小道，慢慢地往上走。

昨日雨刚停，路面还有些湿滑。林军小心地踩着山石，避开有泥的地方，他瞧见山路两边的松树上，还不时有露珠往下滴答。树边的一块青草地上，开着一大片白色的黄色的紫色的小花，还有三五只白色的蝴蝶在其间穿行。

林军时不时停下来，闻一下花香。走着走着，他似乎听到了叮咚的溪流声，他慢慢寻声走着，叮咚声越来越大，他就快步走了过去……

等他穿过十几米宽的树丛，发现在树木旁，有一条天然的河道，里面的溪水清澈见底，因为刚下过雨，山上的水还不停地往下流。

林军不由俯身把头埋入溪中喝了一口水，他想起了王维的那首《山居秋暝》。那是以前他在渭河边钓鱼时，刘志远常常在他耳边朗诵的。

此时，听着溪水的流动，林军不由高声吟诵出来：“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下面的诗句，他突然想不起来了，就站在那想了两三秒，实在没能想起来，就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一个男声接了下来：“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

林军赶忙寻声望去，见小溪往上十几米外的一大片鹅卵石边上，有一片树丛，树丛边，有一个穿着一身藏蓝色衣服，扎着发辫的男子站在那，他赶紧走了过去。

原来树丛边还有一片地，地边上就是一间茅草屋，刚刚因为有树遮挡着，林军并未望见。他看这男子，大概有三十几岁，瘦高个，眼睛不大，眉毛很淡，脸颊瘦长，五官不很分明。

他……应该就是老汉说的那位隐居者了吧！

男子看了林军一眼，林军正准备张口和他打招呼，却见他弯腰从地里拔出一个萝卜来，然后站在那，用手拨着萝卜上的泥巴。

林军不知该怎么称呼他，想了想就笑着问他：“师傅，你住在这里吧？"问完后林军觉得自己问的根本就是废话，这里就一间茅屋，只他一人，还用问吗？便不再出声。

男子抬头看了他一眼，林军这时才看清，男子穿的是在广场上练功人常穿的那种马褂，不过他穿的这身质地并不发光，像是棉布做的。男子脚上穿了一双黑色的雨靴，四周都沾满了泥。

听见林军问，蓝衣男子没有任何表情地对他点了点头，接着他从地里走了出来，到溪水边，把手里的萝卜和脚上的雨靴，用水洗干净。然后扭转身，朝站在一边的林军笑了笑，就拎着萝卜朝茅屋走去。

林军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跟着他过去。他想，既然来了，时间尚早，不如去他那茅屋看看。若人家不愿搭理，自己走了便是。

等林军跟着蓝衣男子走到茅屋门口，见门前的院里，用大小不一的鹅卵石，密密麻麻地铺了一个圆。在圆圈的边上，放了一块大石头，石头比较平整，像是一张桌子，上面放了一只白瓷杯，和一只白茶壶。石头边上还有一把竹椅。

男子并未转头，却知道林军跟着，说了一句：“坐吧……”林军朝四周看了看，就这椅子上能坐了，但他若坐了，男子就得站着了，便没有坐下。

男子似乎看出了他在想什么，他把萝卜放在了门边的一个白瓷盆里。推开茅屋的门，去里面拿了一只方凳出来。

他示意林军坐下，便把方凳放在了石桌的另一边，坐了下来。林军见状，把椅子往外拉了拉，坐在了上边。

“师傅是哪里人？”坐下后林军问道，蓝衣男子看了他一眼，用南方口音的普通话说：“既然来这山里住，自然是山里人……”林军觉得自己问的都是世俗的问题，便没好意思再开口。

男子起身，走向屋子边，林军这时才注意到，那里用石块搭建了一个简易的炉灶，上面放了一口锅，灶边还有一只烧水壶，和一个暖水壶。

男子拎着暖水壶过来，把它放在了石桌边，又去了屋里，拿了茶叶盒和茶杯出来。他把热水倒入放了茶叶的茶壶里，随后在方凳上坐下。

男子看着林军，见他身上没背包，手里也没拿任何东西，觉得他不像是上山旅游的人，但也不像附近的村民，他有些疑惑，但并没问什么。

林军看出了他的疑惑，便自我介绍说：“我是前些天，无意间来到这山下的梁家崖，想在村里住几天，清净几日。”

男子听到这，说：“哦……”他想了想，说道：“怕是没能清净下来吧？”

林军听后不知他所说何意，就看着他。

男子拿起茶壶，给林军倒了一杯水，放在他面前的石桌上，然后给自己倒下一杯，端在了手里。

他喝了一口茶水，接着说：“那村里前几天不是在修路吗？”

林军这才明白过来，说：“是有些吵，不过现在修好了……”

男子一边喝着茶，一边盯着石桌，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给林军听：“这些个铜臭商人，在外面赚足了钱财，就花他们一顿饭的钱，给村里修了条路，就会永远被人歌功颂德……”

林军听后觉得脸上发烧……他做这些事时，并没有功利的想法，没想到会有人这样解读。林军低着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觉得茶水有些苦，就把杯子放在石桌上，不再喝。

他不知这男子是咋知道村里修路的，这些天，自己在村里也并没有看见他。可他说的话，却像是说自己，可看他的表情，却并不像是在针对自己。

男子看着林军，笑了笑，给他把茶杯满上，林军忙说：“不用了，这些就够了……”他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

这时男子起身去了屋里，拿出两只桃子，递给了林军一只。

林军接过一看，上面没有桃毛，是洗干净的，就拿起来直接吃了，桃子非常甜，林军忘了刚才的那丝窘迫，大口吃了起来。

男子见他吃得那么快，那么大口，笑了笑，也开始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地吃起来。

林军见男子现在随和了不少，便试着问道：“你在这山里每天都做些啥？”男子停住嘴，把口里的桃子吞下，笑着说：“练练功，看看书，写写文字……”

“你是作家？”林军有些钦佩地问道。

“只算是个文字工作者……我喜欢大自然，不愿意住在外面那钢筋水泥的丛林里，只有这大山里最适合我……”

喝完茶，男子不再说话。他放下茶杯，去了灶边，把盆子里的萝卜叶子揪了下来，看样子是打算做饭。

林军觉得不好意思再叨扰他了，就站起身，朝他笑着说：“你忙吧，我走了……”

蓝衣男子转过头看着他笑了一下，继续切他的萝卜。

林军重新走到溪边，用泉水洗了把脸，又洗了洗手。他看了看表，十一点半了，就开始大步往山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