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头恨 第3章 第3章

齐满生心中的确犹豫着是否要接受江岩森的帮助，可这缘由却是和齐思南心中所想大相径庭。

一直以来，他虽希望儿子齐思南能够成才，将来长大后给家里赚很多钱回来，可他亦是不希望思南优秀耀眼到令自己无法掌控的程度。

所以他原本只打算让思南进入G市的一所普通学校里读书，而从未想过让他到全省最好的学校里去接受教育。

在江岩森和测试思南的小学的招生主任接连表示思南是天才儿童，前途不可限量时，他心中不全是喜悦之情，而是生出了一股难以描述的恐惧。

他并不希望思南将来成功到被无数人知晓，因为这样会有被揭开身世秘密的风险。

而只要一想到这种可能，他的心便不受控地狠狠颤动起来。

他不是毫无私心的父亲，也不是旁人眼中热心助人的齐大哥，包括那日救下江岩森父亲也并非出于他的本心，而是不想在自己的儿子面前表现得太过冷漠罢了。

他先前曾听说愿意对陌生人伸出援助之手的人，乃是比常人更有孝心的人，与此相反，拒绝力所能及的陌生人求助的人，有极大的概率对自己的亲人也同样冷漠。

他不愿意自己的孩子有样学样，变成一个对陌生人，乃至自己的家人情感冷漠的人，索性附近正有一家医院，背着老人过去也花费不了太长时间，于是他挺身而出，也因此而成了江医生口中见义勇为的大善之人。

他也未曾想过这普普通通的一何好心之举竟会给他带来如此大的回报，竟是一下子帮他解决了住房和儿子上学的两个大难题。

这如何不能说是上天的优待呢？

看来老天爷也想在他们齐家人脱贫致富的道路上出一份力。

可也因着江岩森的这个回报，他心中又生出了另一重滋味。

他是农民的儿子，进入城市生存也只能干一些体力活，而年龄比他小的江岩森不仅在内是他的房东，在外更是被所有人尊重的医生，能轻而易举帮着思南送入G市最好的学校上学！

他清楚的感知到这种滋味并非是感恩，而是另一种隐蔽至极、自己永远也不会承认，如火焰一般刺痛他心的嫉妒之情。

‘什么时候他齐满生帮助人的方式不再只是力气活？’这个想法时不时地在他脑海中闪过。

或许，等到他最聪明的儿子齐思南长大成人后，便可以帮助他的老父亲实现这个心愿。

于是，当他对江岩森的嫉妒之情超过了他担心思南被外人看到的恐惧之心时，他选择了承下江岩森的这份恩情。

......

事成以后，齐满生领着齐思南，带着事先准备好的礼物来到三楼，江岩森一家人所居住的这一层，面上一派严肃神色。

年幼的男孩则与之相反，因着马上要再次见到江柠而难掩期待之意。

可当门铃声落下，红色的大门被缓缓打开，映入眼中的却是一个陌生女人，一瞬间齐思南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齐满生站在儿子身后，看着眼前这个和江柠长得有些相像，虽然眼角有些微不可查的岁月痕迹，可皮肤白皙动人，称得上美丽动人的女人，心弦微不可查地被拨动了几下。

“你好，你是齐大哥吧，我是宁遥，岩森的妻子，江柠的妈妈！”女人很快意识到了来者的身份，对父子二人释放着善意。

而后，屋内的父女二人听到了声音，也随之走了过来。

江岩森一边把齐满生和齐思南父子二人领进屋里，一边向其介绍自己的妻子。

宁遥，G市日报的记者，出差近二十天后于今日回到家中。

这便是齐思南最初了解到的关于江柠母亲的信息。

女孩在说起自己的母亲时，脸上满是骄傲。

“我妈妈可厉害了，京市的人请她过去，要出版一个她的新闻稿合集，以后就能在书店买到印着妈妈名字的书了！”

齐思南听后恍然大悟，难怪自他们搬到这里后始终不曾见到她的妈妈，他还以为她的爸爸妈妈并不住在一处。

一时间，男孩因着先前的错误揣测而满心羞愧，而并没有注意到身旁的齐满生在听到女孩提起‘京市’二字时，身体瞬间变得僵直。

这个成年男子先是强行压下心上的恐慌，勉强接了几句话，而后在江医生和宁遥提出把杨秀也请下来一起吃个便饭时，连忙开口拒绝。

他不愿再和这常去‘京市’的一家人继续待在同一个空间，而只想带着他的儿子从此处立刻逃走。

齐思南看着父亲颇有些急迫的模样，自以为猜到了他的心思。

他想到，爸爸定是和自己一样，始终不曾忘记两家人是房东和租客的关系。

哪怕江叔叔和宁阿姨面色和善，言语之间也处处能让他们体会到被尊重的感觉，可因着城里人和进城务工的村里人之间这无法被填补的差距，因着他无法被抹除的自卑心理，他始终无法以平常心态与江柠的父母共处一室。

而在与江柠一家挥手告别，同爸爸一同返回自家租住的房屋时，齐思南心上忽的生出一个他难以解开的疑惑。

为何他在同江柠单独相处时，却是不曾因身份差距而感受到压力？

仅仅是因为他和江柠年纪相仿吗？

不，绝非是年龄的原因！

齐思南心中确信！

难道是因为江柠比她父母更加聪慧，总是时不时地从各种角度夸奖他吗？

不，也绝非是这个原因，江叔叔也从不吝啬对他的夸奖，可他在面对江叔叔时却总是无法控制地生出逃离的念头。

或许，要等到很久以后，等他和江柠再熟悉一些，才能找到背后真正的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