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燃从没这么后悔过。当时她为什么要做个文明人?
为什么要遵守这个世界的规矩?
她为什么不能早些意识到这个世界的雄性根本不是一种文明生物,而是一种自私自利报复心很重的狭隘寄生虫呢?
她应该在最开始就把赵家村所有雄性除掉!
她背起李锁儿,同何之简一起从后门走,“我们先找个地方让锁儿休息。”
后门直通山县另一条繁华街道,此时已经到了宵禁的时间,但是街道上灯火通明,姜燃看见一队三五人的男衙役拎着水火棍、挎着腰刀,带着二三十个男白役走狗,挨家挨户地敲门:“你们家有没有买过《女报》,交出来烧了!”
她还背着李锁儿,行动不便,她躲入旁边房屋檐下的阴影里,正想避开他们走另一条路,突然阴影中有个人轻声呼唤,姜燃定睛一看:是素心!
素心把门打开了一个缝隙,小声喊道:“姜姐姐,何仙师,快进来!”
原来这是那家红药斋的后门,姜燃和何之简对视一眼,两人闪身进了红药斋中。
素心见她们进来,在门口小心查探了一番,然后才今来小心插上了门。而后她拿出颜色暗沉的衣服给姜燃往身上套:“快换上!”
姜燃将李锁儿放下,给李锁儿罩上衣服,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血迹道:“我不用。”
屋内昏暗,素心没有注意到姜燃身上的鲜血,她一边帮何之简穿衣服,一边快速道:“你当堂打了孙御史之后,他很生气,认为都是《女报》带来的祸端,在县城内大肆查封《女报》,而且点名要捉拿那日参与谢方苒事件的十八位妇人。瑛姑在郡城有身家,几个孤儿寡母她可保住,萧大姑和林娘子几位也不必担心,最危险的就是参与治疗女科的你们几位。何岩赵言犀魏大姨派人送出去了,黄姗、黄芳、王小芝几人萧大姑找人接走了,萧大姑知道你必然不会待在牢狱里,让我在各处留意你的动向,一旦寻到你,就给你换上衣裳送到隔壁县庄子上藏一段时间。你横竖只是打了御史,又没杀人,先躲一段时间,等御史走了再回来。”
姜燃垂眸给李锁儿系上最后一根衣带,闻言不语。
治疗女科的何岩、何之简、李锁儿、黄姗、黄芳、王小芝六位,治疗全科的瑛姑加上五个慈航院的孤儿六位,萧大姑、魏大姨、赵言犀、林璋华四位,再加上江不驯和姜燃,整好十八位。
十八位《女报》的开创人,女医的践行者,正义的维护者,工坊的支持者,孙耀宗要一网打尽。
他想断绝山县所有妇人觉醒的星火。
“素心,”姜燃平静开口,“你错了。躲是没用的。”
“你……”素心似乎察觉到什么,愕然道。
“你带何之简和李锁儿找个地方躲起来,让她们避过这次祸端。我要去找孙耀宗。”
何之简匆忙道:“你想杀了他?可他是御史!”
“御史又如何?”姜燃握着手术刀,平静道:“皇帝也杀得。”
她看向何之简,看向这个已经无暇顾及自己形象仍然维持着乱发的老太太,邀请道:“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何之简嘴唇动了动,嗫嚅了两下,眼神猛地逃避开来,盯着地面:“我……”
“那你好好照顾自己。”姜燃了然点头,收起手术刀,走到院中,攀上院墙翻墙而去。
她的脚步很轻,轻得何之简根本听不见。她仍维持着转头逃避的姿势,只能听见外面传来的男衙役挨家挨户搜查的声音。
敲门声在隔壁不远处响起,素心急忙叫人来把李锁儿搬到地下室去,然后来拉何之简:“快躲躲吧。”
何之简茫然跟她来到地下室,望着那盏摇曳的灯火。她的肩膀内扣,身体僵硬且蜷缩,双手紧紧抓着自己的胳膊,指甲似乎要嵌进皮肉里。
素心劝她坐下,走过去拨亮了灯火,隐隐听见她喃喃了一声,那一声似乎是:“萱姑……”
*
姜燃出了红药斋之后径直出城,朝着素心所说的赵家村众人的方向赶去。
在桑树村,她追上了那群拿着棍棒的赵家村众人。
桑树村火把攒动,众人都汇聚在村口,赵族长带着赵家村的人围在一个满脸胡子的雄性身边,抽着烟,脸上挂着满足得逞的笑容。
在他们面前,几个村男压制着当初见过的钱姑娘跪在正中,钱姑娘脖子上挂着一张撕烂了的《女报》,旁边有个跳大神的男神棍拿着桃木枝,从旁边摆放着的大缸中沾了些水,抽在钱姑娘身上,一边抽一边念叨:“山神保佑,驱邪祛病……”
旁边围观的村民在窃窃私语:“我就说她中邪了吧,只有中邪的人才会看那妖报……”
“看那淫报的人肯定会勾引别人家汉子,只有赤脚走火堆才能驱邪……”
姜燃顺着说话的村人目光看去,见到赵族长身后摆着一盆炭火,炭火烧的正旺,红得那么熟悉、那么心惊,简直要刺穿人的心脏!她的头再次剧烈的疼了起来,精神力开始忽上忽下的波动,一些破碎的画面在眼前晃动……
……流言蜚语……被谣言害死的寡妇……村中的火刑……调戏所有村妇的二流子……偏心的族长……幼年被卖掉的伙伴……
她猛地大吼一声!
一瞬间,众人都朝她望了过来。
看清是她时,赵族长脸色骤变:“姜三娘!你还敢出现在这里!”
姜燃捂住头,她的眼睛似乎已经充血,看东西都蒙上了一层淡红的血色,她死死盯着赵族长,不去探究心中莫名出现的恨意,那是原身的恨意……
她恨这个世界,她恨赵家村所有雄性,她想让所有雄性死……
为我报仇!为我报仇!为我报仇!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姜燃的头颅几乎要炸开,她强忍剧烈的疼痛,勾起一个血腥的笑容,盯着赵族长,幽幽道:“我是来杀你的。”
“你!”赵族长对上她那嗜血动物看猎物一样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惊慌,但他看了眼周围的村人,很快镇定下来,“姜三娘,你疯了?你想蹲牢狱吗?我们这么多人,我们是不会怕你……咯”
他话未说完,嘴里已经插入了一根银白雪亮的手术刀,那刀子从他张开的嘴巴里直射后脑,让他发出的声音像一只被掐住喉咙的鸡。
他的身体猛地后仰,瞳孔因剧痛而惊骇而极度放大。鲜血从他那抽烟泛黄的牙齿旁边溢出来,顺着下巴脖子染红了前襟。
众人惊骇退散。
赵族长僵直了一会儿后,像一袋石头一样沉重地倒下,“通”的一声,像极了那年他指挥村男将寡妇沉塘的那声。
“杀人了啊!”
“快跑啊!”
桑树村的众人四散奔逃。
“是杀雄性类人寄生物种。”姜燃纠正道。
赵族长的几个男儿惊恐的握紧手中的棍棒,结结巴巴对准她道:“你敢杀我爹?”
“我我,我们要去报官,让孙御史抓你!”
“噢,那你去吧。”姜燃满不在乎道,她步步逼近,“但是你没有机会去了,因为你——”
“马上就要死了!”她抬手,插在赵族长口中的手术刀受到精神力召唤,飞回她的手中。她反手一掷,锋利的由星际太空钢锻造的手术刀几乎在瞬间就没入赵大男的胸口,在一瞬间切断了他的心跳。
赵大男悄无声息倒下去,姜燃收回手术刀,看向赵二男,一字一顿道:“我记得你。”
“赵二男,你常对村里的二丫说一句话叫死刑不亏,”姜燃上下扫了他一遍,“我杀了你,也算死刑不亏。”
赵二男面色惊恐,还不忘开口道:“我不是赵二男,我爹给我起的名字是赵根生。”
“无所谓。二丫没有名字,你也不该有。”
赵二男已经退的离姜燃有数十步远,姜燃一个助跑跃起,足尖猛地碾入地面,身体像一张拉满的强弓,手术刀精准的没入了赵二男的咽喉。
巨大的冲力将二人一起带倒,赵二男脸上浮现出惊骇、痛苦和迷茫混合的神态,他的的嘴巴不受控制地张大,但他再也说不出一句“死刑不亏”这样的话了。
姜燃抽刀,鲜血从他脖颈上的创口里汩汩冒出来,她冷然看着赵二男瞪大的双眼,幽幽道:“忘了告诉你,二丫有名字,是我给她取的,她叫桥。”
姜燃连杀三人,赵家村众男四散溃逃,几个胆子大的雄性持棍上前,凶恶道:“大家一起上,她不过是个女人,方才是我们没有防备,我们男人力气大,她……”
“呃!”
姜燃的刀洞穿了他的胸口,她似笑非笑:“力气大?多偷吃了不少肉吧?”
“小时候你娘把肉让给你吃,长大了女人让给你,你很得意?”
赵来福,十年前偷看村中十五岁的小花洗澡,导致她匆匆下嫁旁村的贫户,半生穷苦,姜燃将他剥光后杀死;
赵麻子,养一条大狗,最爱看大狗撕扯女人的裙子,嘴里也总是不干净,姜燃将他打个半死后推入猪圈让猪咬死;
赵瘸子,与邻人家争执怀恨在心,用铁锹把那家媳妇敲成残疾,后与邻家和解,将他另一条腿也踹断后送他去死;
赵文远,在村中广泛传播春宫图,然后用春宫图意淫嫂子小柳导致她被族中责罚,将他扔进炭火烧死;
赵德旺,意淫村中小翠的身体,酒后调戏并带几个流氓地痞追赶她,导致她跌下山,阉割他后送他去死;
赵二狗,七年前没抱稳刚出生的妹妹致她摔死,姜燃将他提上树摔死;
赵广田,在田中故意撒播稻谷让妇人弯腰去捡,阉割后送他去死;
赵守业,幼时母亲被打,在旁叫好并帮助打母亲,送他去死;
赵瓦匠、赵石匠、赵豆腐贩子、赵秋收、赵来福……
赵家村的所有雄性,都不无辜……
他们迫害女人的时候,从不在乎哪个女人无辜,姜燃此时也不在乎,杀到最后,她已经浑身浴血,血染红了她半边面颊,也糊住了她所有的头发。
她的头痛的快要裂开,仿佛有两只无形的手在她的大脑两侧,用力向外撕扯她的颅骨。她的视野剧烈颤抖,眼前的世界一片模糊,变成一片跳动闪烁的黑白噪点,最后一刀下去,姜燃猛地一头栽倒在地上。
她的精神力进度条忽高忽低,最开始从35开始上涨,慢慢涨到36、37、38……42,然后又忽然下落,落到41、36、34,然后猛地跌落到28,还在逐步缓慢地下落……
姜燃支撑着坐起来,勉强看着自己的手,她的手又开始变化,在慢慢缩小,她关于自己的手的印象也越来越模糊……就好像……好像……星际记忆力那双修长骨节分明的大手从未存在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