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母系社会来 第46章 御史

慈萱堂。

“御史要来山县了。”消息最灵通的赵言犀匆匆闯进慈萱堂，端起姜燃桌上的水就喝。

姜燃听到叮啷一声响，回头一看，何之简手中的勺子不知何时掉在了地上，人愣在原地。

“御史？几品官啊？咱们山县也没出什么事儿，他来做什么？”李锁儿问。

“当然是，”赵言犀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来捉鬼女。”

姜燃一下子站了起来，又缓缓坐了下去。

“上个月山县不是被鬼女劫了狱吗？鬼女又杀了吴家村的族长一家，”赵言犀对姜燃道，“案件久不告破，梁州长官特意上书圣上，让他派御史前来。听说这御史是正七品官，叫什么孙耀宗，查案有一手，大家都小心点吧。”

“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何之简勉强笑笑，“我们都是正经良民，不杀人不偷盗的。”

“呵，”赵言犀讥讽道，“你是良民，那官就是好官？说不定捉不到鬼女，拿你去顶罪呢。这种事又不是没出过。”

“不说了，”她又灌了一大口水，袖子上还沾着墨迹，揣着腰间那本讼状集，对姜燃道，“前些日子我牵头让小谢和黄家人见了一面，小谢提出离阍，夫家非要她归还二两银子的彩礼，还要私吞她带来的二两银子嫁妆。判罚黄嗣昌的事情县令不给批，不过离阍还是可以争取一下的，眼看着就快赢了，等御史过来接手案件，还不知道怎么判罚呢。”

“老天保佑，我只希望别给那妇人判成监押三年。”

她说着，匆匆出去了。

姜燃和药堂中李锁儿、何之简几人面面相觑，李锁儿的神情不知怎么灰败下去，也喃喃了一句：“大地保佑。”

话音刚落，门帘就被人撞开，门帘外的一左一右两个架子上的东西叮叮当当倒了一地。姜燃站起，看见一队衙役簇拥着一个抱着人的官袍男人冲进来，衙役中有两个配着腰刀，四个配着水火棍，都神色凶恶。

姜燃唤出了手术刀。

但为首的雄性只是将手中的人放在屋内安置好的病床上，大声呼唤：“大夫呢？大夫？这里不是医馆吗？快来给她看病，不然我要你们的命！”

姜燃：这演的哪一出？

她收起手术刀上前，没好气道：“我是大夫。”

“你是大夫？”穿着青绿色官袍的雄性人类长得还算俊俏，按这个时代的形容词，勉强算剑眉星目，他神色诧异地对姜燃道：“怎么是个女大夫？”

“管你男大夫女大夫，”他身后的衙役对姜燃凶恶道：“见到御史还不跪下！”

“算了算了，”青绿色雄性挥了挥手，“能看病就成，快给莺莺看病！”

他半跪在床前，深情地握着床上叫莺莺那位病人的手，“莺莺，我不会让你出事的，我已经给你找了大夫，她一定会救你！”

床上那个面容姣好的女子脸色苍白，面露悲色，闭着眼睛一言不发，绿色雄性怒吼，“莺莺，莺莺你不要死啊！大夫呢？怎么还不给她看病！”

姜燃无语：“你不让开，我怎么看病呢？”

绿色雄性这才意识到自己挡住了姜燃的操作，有些不好意思的站起来，让出空间。

莺莺闭着眼睛，轻声道：“我不想见他。”

“我这就让她出去。”

“我说的是你。”

“好，我这就出去，”青绿色雄性说着，一步三回头的出去了。

姜燃打开精神力扫描了一眼，她似乎刚落胎，身下有一团血迹，姜燃给她施针吊命。她道：“别救我，让我死了。”

“死什么死，”李锁儿将炉子搬过来，开始煎姜燃要的当归补血汤，“你这样的富贵人家，不知道活着的难处。多少人想活都活不了呢，你还寻死。”

“你懂什么？”莺莺猛地睁开眼，目露悲切，“我本是要去隔壁县出嫁的，半路上被他给抢了。他强占我，我再也嫁不了祖哥哥了。我恨他！怎么会愿意留下他的孩子？”

“这不是他的孩子，这是你的。”李锁儿道。

“这不是我的孩子，我不认它，”莺莺用仇恨的眼神看着李锁儿，“你要说孩子无辜是吧？说让我留下它？可我的一辈子都被他毁了，孩子无辜，我就不无辜吗？”

“不，她的意思是，”姜燃道，“你是母亲，母亲创生执死，你完全可以决定它的生死，而不需要愧疚。”

“但是你需要注意一下，不要用太过激烈的药，对你的身体不好。”

莺莺的情绪蓦然平静下来，她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道，“我叫闻莺，我不叫莺莺。”

“给我毒药，你是大夫，肯定知道什么药有毒，我要毒死他，”闻莺咬牙切齿，“创生执死！好个创生执死！他是个人渣，他娘当初就不该把他生下来。他娘没做到的事情，我来做！我要送他下地狱！”

“我不会给你的，”姜燃将闻莺手中偷握的银针拿回来，“我只负责救人。”

虽然姜燃也很想杀孙耀宗，她还想杀黄嗣昌，但她的医馆里还有十来个生活刚刚好起来的妇人，她不能因一时仇恨蒙蔽双眼，将这十来个人的安危置于不顾。

闻莺的血终于止住，姜燃给她开了药调养，正在熬药，那青绿色雄性再次冲了进来，道：“莺莺你好些了吗？”

闻莺靠在软枕上，看着窗外，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姜燃冷声道，“病人需要休息，孙大人，外面请吧。”

孙耀宗尴尬笑了笑，带着一群衙役出去了，姜燃听见门口吵吵嚷嚷的，似乎有一群人要拉着孙御史去喝酒，声音逐渐远去了。

＊

山县最华丽的酒楼里，孙御史和刘县令、县丞以及刘家的一帮人还有赵秀才叫了最好的饭菜，一边听曲一边喝酒。

酒过三巡，一番客套之后，刘县令提起话茬，“孙大人远道而来，不知打算到何处缉拿鬼女？”

“自然是捉来证人审问，”孙耀宗红着脸喝酒，“大刑伺候，不信他们不招！”

“实不相瞒，那牢里的狱卒还有吴家村的人在下已经审过一遍了，可那鬼女就跟凭空消失了一样，谁也不知道她们会出现在哪里。”

县丞懂事的给众人倒酒，“老是有百姓吐槽我们捉民夫时捉得快，捉采花贼、捉鬼女时就捉得慢，我们也不想啊，但捉逃犯何其难也。”

“你的意思是，”孙耀宗把眼睛一蹬，“难不成不捉了吗？本官是御史，你们这样，叫本官如何同圣上交代？”

“不不不是，”刘县令谄媚道，“下官的意思是，那鬼女不是好对付的。您没听说梁州南县的鬼女杀都杀不完，捉了一个，又出现了一堆，惹出了好多个灭门案。”

“孙大人您也是有家有室的人，何苦跟她们硬碰硬，不如就找个……”

“替罪羊？”

“恩。”

“说得轻巧，找谁去？这重大案犯可是要押解回京的，到时候刑部一审，审出我的罪名来，我如何交代？”

“下官这不是正给您出主意来了么？您看，这些是本地的大户刘家给您的孝敬。”

孙耀宗看了眼盒子里的黄白之物，又看了眼刘光宗的族兄，“这是何意？这么大手笔，恐怕有些私仇吧。”

刘族兄立即打哈哈，刘县令见状，悄悄撤离了现场。他这趟只是牵个线，至于刘家能不能斗倒萧家，可不关他的事情。

刘族兄道，“大人不知，小人是来检举鬼女的。”

“你有鬼女的线索？”

“有是有，只是不敢确定。就是那家慈萱堂，只等大人亲自审问。”

孙耀宗摆摆手，“不可能，那慈萱堂不过是家看妇人病的医馆，怎么可能是鬼女？”

“大人有所不知，”赵秀才道，“那坐诊的大夫，正是小人的原配妻子，她原来大字不识一个，完全是个粗人，怎么会突然成了女科大夫呢？这事乡亲邻里都可以作证，小人不敢撒谎。”

“唯一的解释，就是她是个鬼女，不然她怎么会同我离阍，还来县里抛头露面当什么女医？”

“你这话没凭没据的，不过是因为那医师跟你离阍，你心中记恨罢了，这不作数。”

“可古往今来，哪有妇人开医馆做女医的？这还不够证明她们是鬼女？反正鬼女就是群离经叛道的女疯子，她们肯定也是。”

“不作数不作数。”

“大人，还有旁的佐证，您瞧这个，”刘光宗递出去一张淡黄色的小报，“这是她们搞出来的劳什子女报，您看看这都刊登的什么？什么赵大小姐和小白脸、邻家公子、路边书生、男狐狸精之类的情情爱爱的故事，一女不事二夫，她这都几个夫了？这种东西要是被闺阁女子看到，这还得了？这不是教坏小女孩吗？”

“还有这个，什么乳啊胞宫啊的，好好的贞洁烈女，哪能看这种东西？她们还教没嫁人的女人拿镜子照自己的身体，那是她们能看的？人人都看，日后的男子就没有新娘子可以娶了，都去娶寡妇吧！”

“有这等事？”

孙耀宗的神情严谨起来，他将那份小报翻来覆去看了一遍，而后道：“这也就是些才子佳人故事而已，非要说的话，里面有些女科常识，可这并不违背朝廷律法啊。”

“大人说笑了，”县丞谄媚的倒酒，继续道，“这违不违法，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情？”

“这种风气要是再不制止，山县的女人一个个就都反了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