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母系社会来 第39章 奇变偶不变

几人商议完毕，将排版事宜交给林璋华，约定第二日来看样刊，各自散去。

出了林氏书局时，夕晖残照，姜燃提步要走，突然被人叫住，她回眸，看见是魏大姨。

魏大姨仍是一副和蔼温和样子，对她道，“姜贤姪出城？正巧我也要出城，一起吧。”

姜燃没有推拒，和她并肩而行，走了一会儿，她好奇道：“萧大姑说大姨您是金牌调解？汝归盟中的调解员还分等级吗？”

“哈哈哈，”魏大姨笑笑，“不分的，她故意夸张而已。汝归中只要是调解员，无论身份高低贵贱，都是姊妹。”

“那分地区吗？”

“多数分，由当地汝归开办的工坊支出银钱和支持；少数不分，比如我，游走各地，四海为家。”

她身上有种顺其自然的洒脱气质，姜燃于是也笑。魏大姨很健谈，同她说了许多自己作为调解员时经历的趣事，两人相谈甚欢，走到城门外分岔路口时，魏大姨没头没尾来了一句：“奇变偶不变。”

姜燃：“啊？”

魏大姨见她诧异，转而又说了一句，“这么近那么美？”

姜燃再次：“啊？”

魏大姨于是笑笑，“没事，只是两句新诗。”

两人就此告别，各自走向岔路。姜燃摇摇头，不去想魏大姨的反常，反正她来了这里之后见到的反常事物多了去了。

她迎着最后一缕夕晖回到了山上小院，伸了个懒腰，然后动作顿住了。

她的精神力进度条还是停留在３１，没有任何变化。

为什么？

姜燃思考，如果按照救一个人上涨一点的情况来看，她明明已经救够了一百个人。难道这个救并非是狭义意义上的救？

还是说根本不是指救人？

她正想着，抬眸对上了何之简的目光。何之简坐在门槛上，身边放着那根拐杖，面容严肃，一双眼睛犹如深井，将姜燃探照了个遍。

姜燃心中不解，道：“仙师起来了？”

何之简平静开口，“你去哪里了？”

姜燃莫名，“我去萧府治病了啊。”

话音刚落，她看见何岩的身影从房屋角落里站起来，面露担忧的想朝她跑过来，却又顾及何之简不敢动作。

“你去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何之简问。

“噢，你问这个呀，”姜燃兴致勃勃道：“我正要跟你说呢，我和萧大姑她们打算办报普及妇人病。你知道什么是小报吧，就是将内容刊印在一张张纸上，分期刊发……”

何之简面容依旧是平静的，她静静听完姜燃介绍什么是小报以及打算刊印什么内容后，面上依旧没有丝毫喜悦。

“你最好停下。”她说。“这个事情很危险，姜燃。”她第一次连名带姓叫姜燃的名字。

“我知道，”姜燃摊了摊手，按照这个时代的风气来看，她推广小报很可能受到许多宗族维护者的攻歼，但是那又如何，“我有手有腿，大不了我拿着小报跑。”

“你想的太简单了，不会那么简单，”何之简摇头，眼眶微微发红，“还记得我和你讲过的萱姑的故事吗？”

“记得。但是我打听过，异人已经死了，他没有办法再迫害萱姑了。”这是魏大姨告诉她的。

姜燃说着，朝屋内走去，“我们会很谨慎，尽量避免和当朝官员的学说有冲突，而且我们只是帮助妇人，并不损害任何人的利益。不会再有那样的事情发生的。”

她走进屋内，惊讶的看见李锁儿正在整理药材，见到姜燃的神情，李锁儿惊慌地站起来，手中的药材也掉在了地上，“我，我只是想帮你……”

姜燃将她重新按下去，将药材捡起来放回她手里，“我正需要你帮我。”

她给李锁儿把脉看了看她的身体恢复情况，然后道：“你好好调养身体，等养好了身子，我带你到县城去找个事做。”

李锁儿神色复杂地看着姜燃，嘴唇动了动，没说出来话。

姜燃没有过多关照李锁儿的情绪，她很忙，她将剩下的药材按需分类，然后继续写她的病例见闻。

今日是三天义诊的最后一天，她因萧府的事情推迟了一些病人的看诊时间，明日需要继续帮这批病人诊治。

精神力的事情暂时找不到原因，异人死了，不过没关系，肯定有其她方式可以穿越回去。姜燃想到魏大姨的出现，心中丝毫不慌。

＊

次日。

姜燃依旧是早早起来，给等候在门外杏林的病人看诊开药，好不容易看完之后，时间已经来到了下午。

她收起药箱，给一些重症病人约定了复诊时间，然后朝县城林氏书局赶去。

林璋华、魏大姨和萧锦芮已经在林氏书局等着了，林璋华手中拿着一张印满黑字的纸张，正对魏大姨说着什么。

见到姜燃，她拿起另一张纸张给姜燃看，“样刊出来了，你看看。”

姜燃接过，心中略微有些激动。

等女报推广开来，这个世界妇人的认知提升，那就意味着这个世界有希望慢慢变成母国的样子，到时候她也就可以放心离开了。

这是一张淡黄色的薄皮竹纸，大约三尺见方，折叠成内外四页．最外面的一页最上栏用手写行书写着两个大字“女报”，旁边用宋体印着一行小字：本期特邀神医姜燃。

首页分两个板块，左右八二开，左侧印着姜燃写好的妇人身体知识的科普，右侧印着赵言犀提过的八卦见闻。

翻开报纸，内侧分几个小板块，一个是如何进行典押，还配着图画；一个是“历史上的她”，写得是女娲的故事；一个是“生活妙手”，里面提到绿豆放米缸中可以驱虫，以及醋蒸房间可以杀毒一类的知识，还有几个酱菜、酒酿之类的方子。尾页则写了一些穿着打扮的事情和诗词歌赋诗律词韵之类的探讨。

姜燃看过之后，指出可以把穿着打扮一类的内容去掉。

在她看来，这些对于妇人实在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上的作用，反而可能给她们增加生活上的负担。

“一个自然人只需要干净整洁，不需要美。她可以追求美，但不需要将自己变成美。”

“可是美很重要，”林璋华道，“虽然我自己不追求这个，但你不能否认，更美一点的人在这个世界上会得到更好一点的待遇。”

“那种待遇是很轻浮的，追求把自己变成美只会让她们成为被观赏的客体，不会给她们带来尊重和权力。知识和力量才会带来尊重和权力。”

“我明白，”魏大姨插话，她用温柔睿智的眼睛看着姜燃，“我明白你在说什么。我在江州见过很多这样的事例。”

“我见过一些本来很有力量的妇人，但是这份力量无法给她们带来实际上的好处，她们甚至无法找到适合自己的工作。镖师、大型工事、工匠、盐铁都是男人的天下，男人是极端排外的，不允许任何妇人进入他们的行业。她们的力量没有用武之地，就会觉得力量没有用处，转而抛弃力量，去追求那些世人允许她们追求的东西。

“她们没法读书，没法做官，没法成为厨师、掌柜、伙计、甚至工人、农人，只有胭脂铺子、成衣铺、纺织工坊会容纳她们，而这份容纳，往往还有额外的要求，即对于容貌的要求。

“古往今来，妇人们追求过很多东西，自由、力量、权力、金钱、学识，但是只有美是被允许的。她们无可奈何地在美的道路上继续走下去，所有人都会盯着她们的外表，把外表作为对她们唯一的评价体系，她们在这唯一的一点点夸赞中长成只会追求美的样子。”

“这不是她们的错，”魏大姨温柔道，语气有些自责，“是我们的错。如果汝归再强大一点，再厉害一点，我们就可以给她们提供更多不追求美的岗位，让更多妇人不用迈入那些评价体系也能存活。郡城的李夫人已经在尽力开办女学，选取有学识的女孩做管家、会计和掌柜。”

“这不是你们的错，”姜燃道，“是这个世界的错。”

“所以我们更不能在小事上妥协，不能在小报上展现赞成父权美学叙事的那一套。女报是个很有前瞻性的存在，谁都可以承认过去的旧规矩，但女报不能。”

“我明白了。”林璋华道。

几人重新讨论后，决定将这一页改成优秀妇人传记。

第一位登上女报的妇人是姜燃在萧大姑的纺织工坊看到的那位独臂老妇人，她叫荆独雪，是个退伍女兵。

五十年前那场同蛮族的战斗中，梁州抽调了大批妇人上前线参加战斗，荆独雪加入了一位女将带领的军队，在战胜敌人之后选择了退伍回乡。

这一页的版面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当代优秀妇人传记，另一部分则是防身术教学和强身健体指南。

林璋华记下几人的建议之后，重新调整了一版，正在刊印，突然外面吵吵嚷嚷的，有人在叫着什么“姜燃，我诅咒你断子绝孙！”

几人同时站起身来，姜燃正要出去，魏大姨拉住了她的胳膊，对她摇头道：“我先出去看看。”

她说着，就起身朝外走去。

姜燃不放心，跟到了门口，看见一众衙役押着仁德堂的男掌柜路过林氏书局，那男掌柜挣扎不已，脸都气红了，一边挣扎一边唾道：“姜燃，你不得好死！”

旁边的男衙役给了他一拳头，“老实点！你指使人害萧老爷家人，人证物证俱全，萧老爷正在堂上等你呢。”

“我不服！肯定都是这个贱人陷害我！”

男掌柜突然挣开衙役的看押，朝着姜燃就冲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