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母系社会来 第35章 男儿膝下有黄金

姜燃上前去一看，只见妇人脸色苍白，冷汗打湿了额发贴在脸上，身上盖着薄薄的单子，肚腹平平，身下不断有血涌出。

姜燃道：“既然孩子已经生了，怎么还不上束缚带止血？”

她虽没有怎么接生过，但也知道大出血的病人应该止血再做论处。想到王小芝血崩，这位妇人也血崩，姜燃心中愤怒，莫非这个时代的妇人生产要先流够血再产子？

王稳婆叹道：“哪里生了？这肚子里的孩子才三个月！救母亲就保不住孩子，救孩子，这孩子也活不下来！”

姜燃心中一紧，立即上前把脉，摸到妇人的脉门就忍不住皱起眉头。脉象如按葱管，来迟去疾，是典型失血过多的脉象。看她的情状，至少已经失血８００毫升以上！

姜燃立即开启精神力，扫描了一遍妇人的身体，她浑身浮着浅绿光辉，下腹胞宫处，一个格外深重的绿色血点在不断出血，因出血迅疾，宫内胎盘已经略微剥落。

浓重的绿色积血堆积在宫腔内，正在不断往外涌出。那绿色涌出身体就变成了血红色，红的刺目，让人心惊。

姜燃立即抽出银针，在她隐白穴和三阴交刺入，又让侍女给她灌参汤吊命，在她正要针刺大墩、百会、关元等穴位时，妇人悠悠醒转，她的脸上仍带着病态的苍白，看见姜燃，顾不得自己身体的状况，急急道：“住手！”

她的喊声赶不上姜燃的动作，姜燃手下一动，一枚银针稳稳刺入关元穴，针尾还犹自发着颤。

银针入体，妇人好像察觉到什么，猛地挣扎了一下，却被姜燃按住。意识到自己无法反抗之后，她的脸色立即灰败下去，但仍死死盯着姜燃，喃喃道：“住手！”

姜燃抬眸，她施针的时候根本听不见旁人说什么。此时间歇，对上少夫人执着的眸光，问：“你说什么？”

妇人生着一张鹅蛋脸，病容遮掩不了她的相貌，她轻启苍白的唇瓣，喃喃道：“不要拿掉我的孩子。”

王稳婆急得拍手，“哎呦我的少夫人呐！保得住你，以后还能生十个八个。保不住你，三个月的孩子也活不下来！”

凌香韵眼角滑过一滴眼泪，“你们别想蒙我，我早知道，我这病拿了孩子，就再不能生育。我说过要给萧家开枝散叶，我绝不让你们拿掉这孩子。”

想到同样是为生孩子而血崩不止的王小芝，姜燃拧眉：“生育哪有你自己的性命重要？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自己的母亲想想，你忍心让她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我母亲，”凌香韵狠狠闭了闭眼，“我母亲嫁我到萧家，就是来开枝散叶的，我若不生下这个孩子，将来……无颜见母亲。”

萧家人丁稀薄，而凌家历代人丁兴旺，当初凌萧二家结亲时，就说看中了凌家女儿好生养。这是她嫁过来唯一的价值。

“你若敢偷偷拿掉我的孩子……我就不活了！我死也不会放过你……凌家，凌家也不会放过你的……”她断断续续地说。

她一心为萧家后人着想，殊不知她若死了，夫家只会转头另娶，到头来伤心的只有她母亲。就像王小芝的母亲一般。

王小芝的母亲还知道为女儿的得救欢喜，可王小芝的夫家，自始至终连面也不曾露一下。

姜然实在费解，忍不住问：“你这是头胎么？”

星际时代的矮人族偶尔有些妇人意外怀孕后，明知自己的身体状况不适合生育，偏被激素控制，舍不得拿掉孩子，最后闹得一尸两命的下场。这种情况往往在第一胎最常见。

王小手道：“是二胎，前头有个孙少爷都六岁了。少夫人这血是从胞宫内出来的胎漏，不拿掉孩子，根本没法止血。”

胎漏，就是宫内出血，出血点多见于胞宫内壁上。姜燃伸手在她腹部轻轻按了下，她的腹部依然硬如木板，比方才好不了多少。

情况危急，要想止血，必须用促进胞宫收缩的药，像益母草、蒲黄，但一旦缩宫，就意味着胞宫会将已轻微剥离的胎盘尽量推出体外营救母体，这三个月的胚胎就保不住。而要想保住胚胎，就必须用抑制胞宫收缩的药，那就意味着凌香韵的血止不住，最后只会收获一大一小两具尸体，情况又回到了两难境地。

说话间，凌香韵身下的血依然不断地往外渗出，逐渐浸湿了衬褥。婢女守在旁边，时不时更换衬褥。

姜燃面容平静，继续给她扎针止血，淡淡道：“你想听一个故事么？”

一碗归阿胶黄芪党参汤下去，凌香韵恢复了些许力气，配合施针，她总算能说出几句完整的话，“你……你想跟我讲什么故事？”

她唇角扯出讽刺的笑，“你莫不是要跟我讲，我死了之后，萧郎就会休妻另娶？不会的。我们还有一个哥儿。他爱我，他承诺过我，若我不慎死了，他会一辈子不娶，将哥儿抚养长大。”

“你太天真了。”姜燃淡淡道，她将王小芝的故事讲给凌香韵听，讲到最后两句时，突然听见外面喧哗声起。

看着凌香韵呆滞的神情，姜燃忽略窗外的声音，继续道：“你先天有缺，胞宫壁薄，本就不适合生育，这些话你在生育第一胎的时候就听过吧？如果他真的在乎你，为何会对你生育这件事情不发一言？他此时想要保住你的命就算得上是爱你了吗？”

“天下凡是有点良心的人，都做不到看着一个人在自己面前死去，陌生人都会为陌生人请医问药，他给你请几个大夫就是爱你了么？亲手送你进鬼门关，再托人把你往回拉一点，就是爱你？”

凌香韵的眼神猛地僵住。

外面的吵嚷声更大了，姜燃站起身，由她慢慢思考，自己则往外走准备喝止众人。吵嚷什么，这些人不知道病人需要休息的吗？

到屋外，姜燃看见院中多了两个锦衣幼童，想来是萧家的子嗣。其中那个大一点的女孩双眸含泪，正在质问：“你现在知道担心了？现在知道慌了？当初要不是你非要开枝散叶，还要找外室开枝散叶差点被嫂嫂发现，你忙着拦嫂嫂，嫂嫂怎么会跌了一跤，到现在血崩不止？”

姜燃顺着她的目光，意识到她在说萧少爷。

萧老太爷把眼睛一瞪，看着自己老来得的小女儿，斥道：“你嫂嫂还在里面，你胡说什么？！”

小姑娘冷笑一声，“我就说，我偏要说！”

“璋华娘子说过，观念都是旁人灌输的。要不是你们明里暗里念叨多生男儿，嫂嫂怎么会拼了性命不要也要传宗接代？你们嘴里说得好听，说什么不重男轻女。从小到大，有什么好东西不都是我哥的，他不读书，你们就纵他玩乐；他找外室，你们就帮忙瞒着；他花多了钱，却每日都有大鱼大肉吃着，偏我和嫂嫂吃稀饭吃咸菜，没日没夜的做针线活！你们整日整日围着他转，什么时候在意过嫂嫂和我？”

“说什么贴补家用，怎么偏偏他不用？”萧凌汐把手一伸，指着锦衣玉佩、面色红润的萧少爷，掷地有声地问。

萧少爷神色讪讪，萧老太爷被她说的脸色青红，萧凌汐陡然转身，对着屋内的方向喊道：“嫂嫂，你睁开眼睛看看啊！为这情况搭上性命，值得吗？到底值得吗？”

萧老爷恼怒地命令家丁拦住萧凌汐，将她拎上前来，劈手一巴掌，“闭嘴！”

萧凌汐捂着脸，愤愤跺了一脚，跑走了。

这番言论洞心骇耳，姜燃余光陡然一转，瞥见王有根在旁盯着她，那眼神中三分讥笑三分得意三分幸灾乐祸。姜燃脑中顿时电光石火，蓦地明白了什么。

是了，是了。若是没有人跟她灌输要开枝散叶的想法，她怎么会把生育当成自己的使命。若是没有萧家明里暗里一直暗示，凌香韵怎会不顾自己的性命也要生孩子。想到萧老爷所说的三代单传论，姜燃心中讥讽，三代单传？那萧大姑是什么？萧凌汐又是什么？她们不算人吗？

已知，凌香韵的家人要保她，而凌香韵自己要保孩子，两方争执不下，等姜燃这个中间人来做决断。可是当真争执不下吗？若是他们把凌香韵看得比孩子重要，那萧少爷又怎会在外面寻人传宗接代？明知保孩子必然会让凌香韵丧命，为何迟迟不做决断？

姜燃想通了其中关节，顿时竦然！不好！凌香韵有危险！

就在她想要转身回屋查看的时候，屋内门帘突然一动，一个侍女慌里慌张地走了出来，叫道：“不好了，少夫人昏迷流产了！”

“什么？”凌老夫人擦泪的动作一顿，惊慌道。

姜燃的脑中轰然一声。

流产？不可能！她明明已经用了药，施过针，至少可以保凌香韵两个时辰内平安无事，足够她想通后自己做决断了，为何会昏迷流产？！

萧少爷一听，膝盖顿时一软，通红着眼睛冲着姜燃就要下跪，“香韵的孩子！救救我和香韵的孩子！”

姜燃一个箭步上去将他架住了。昨日有个男的朝她下跪，硬是逼她给自己老爹治病，姜燃再三声明自己不会看男人病，他就是不起来，还道德绑架姜燃说什么男儿膝下有黄金，非要她治，最后被王秀兰骂走了。

姜燃可不敢要他们男儿的膝下黄金。

门帘一掀，又有个人影出来，正是王有根。王有根捧着一个碗，哭嚎道：“少夫人那孩子是个已经成型了的男孩啊！”

“什么？是个男孩？！”萧少爷大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