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关于钱的问题上,唐秋兰从没有防过她。
唐姚回到家,一通翻箱倒柜,找出了家里所有的存折。
三张存折加起来,只有两万三千零四十一。
这个金额虽不够多,但还能勉强应付一阵子。
唐姚咬了咬唇,当务之急,是找到表哥唐杳。
门口,是一个穿着衬衫长裤的高挑身影。
年轻男人斯文白皙,带了副金丝眼镜,是柏易的副官平青。
他扯了一个虚假的笑,“小妹妹,你好呀。”
唐姚愣了愣,“你是平青......”
平青的眼睛眯了眯,目光冷了几分。
唐姚自知失言,当即摆出一副娇纵的模样,“你这个坏人,我家一清二白,你平白无故来我家里做什么?”
平青最害怕女人哭,尤其这人,还是祖国的花朵。
“停停停!小姑娘,我又没招惹你,你先别哭。”
唐姚不听,哭得更大声了。“你这个坏人,私闯民宅,是不是想做什么坏事?”
少女生得漂亮,看她年纪,似乎也只是一个十五六岁的高中生。
平青只是短暂的欣赏了一会儿,便说明了来意。
“是这样的,一个叫‘唐杳’的骗子,来到了梧桐巷。你告诉我,最近有没有见到一个奇怪的年轻人?我们要配合警察,一起抓他。”
他拿着手机,给她看了一张再熟悉不过的照片。
上面的年轻人,英俊高挑,书生气浓,是她失踪已久的表哥唐杳。
唐姚回想起前世,表哥被人冤枉,泄露了柏氏机密,柏易当然不会放过。
唐姚眼眸清亮,她打量平青,心中忽然有点儿害怕。
平青是柏易最得力的下属,他一出现,说明柏易也在芜城。
前世是十一月,她被抓去了京城。可是,现在才九月,柏易怎么会这么快来芜城?
平青皱了皱眉,没见过这么爱发呆的少女。
他抬了抬金丝眼镜,露出了一个友好的笑,“小姑娘,方便进去一下吗?”
唐姚蹙了蹙眉,刚想要拒绝,却见平青和明奶奶,一同进了屋。
明奶奶虽然老,但是看见帅哥,还是走不动道,“年轻人,快进来喝杯茶。”
唐姚:......
谁在乎过她的感受。
这是她的家。
平青没有喝水,只是打量了周围。
“小姑娘,你一个人住吗?”
当然不是,没看到这里的布局吗?两三个房间,压根不像是独居的学生。
唐姚最讨厌平青的明知故问,将上司柏易的虚伪狡猾学了个八成。
盯着平青审视的眼神,少女摆出一副乖乖学生的模样,眉眼弯弯,“是的,平青先生,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平青指着客厅的照片,“这人是谁?你的妈妈?”
唐姚摇头,“不是,我从小就寄住在姨妈家。”
平青假惺惺的,道貌岸然,“抱歉,小姑娘,不小心提起了你的伤心事。”
唐姚深知平青不是人,他和柏易一样,没有同理心。透过他那层道貌岸然的皮囊,可以看见他此刻怕是恶劣的笑。
少女弯了弯唇,漂亮无害,“没事的,你也不是故意的,大叔。”
二十七岁就被人喊叔的平青:“.......小姑娘,你眼神不好吗?我年轻气盛,也没有比你大几岁。”
他庆幸自己刚才没有喝水。
唐姚眨了眨漂亮的眼,捂住自己的唇,“哦,是吗?不好意思哦,平青叔叔,可能伤到你的心了。当然,你也知道,我们中学生都是很讲礼貌的。你来我家乱翻东西,我也没有跟你计较。”
平青似笑非笑,“我只是关心你,毕竟,那个叫‘唐杳’的混蛋,现在就住在你们小区。”
唐姚蹙了蹙眉,“先生,我就是唐姚。”
平青一愣,第一次用教育的语气告诉她,“你小小年纪就撒谎,是不是觉得假冒别人很酷很好玩?”
唐姚愣了愣,“......没玩过,不过,听起来的确挺酷的。”
平青彻底不说话了。
他第一次被一个淘气的中学生气的不行。
明奶奶慢慢的移动身子,慢慢的打着圆场。“姚姚,你知道杳杳什么时候回来吗?”
唐姚忽然有几分悲伤,“明奶奶,他很久没有往家里打过电话了。”
平青听的一头雾水。
什么姚姚不姚姚的,这个明奶奶,是脑子彻底糊涂了吗?
听不懂。
迟钝的明奶奶,却拿着一个合照,“我以前见到他的时候,还是一个学生,不知道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
唐姚瞪大了眼睛。
平青也瞪眼了眼睛。
唐姚脸色一红,大惊失色,“.......明奶奶!你从哪里拿的照片?”
少女慌措的说着,就想要去抢她手里的照片。
明奶奶笑得和蔼,生怕平青看不见一样,将照片递给了男人,“平先生,你看,这一家只有秋兰和两个孩子,没有什么奇怪的人,你要是弄清楚了,就不要难为他们。”
平青瞥了一眼合照,镜片闪着精光,“明奶奶,这个人是谁?”
合照上,是三口之家。一个三十多的女人,抱着一个甜甜的萝莉。旁边,是一个腼腆清秀的男生。
这个男生就算化成灰,平青也认识。
王八犊子唐杳。
明奶奶回答,“姚姚的堂哥,是个京大的高材生,现在在外边挣大钱呢。”
平青道貌岸然的笑,“好厉害。”
堂哥,京大,也姓唐,容貌如此相像,几乎错不了了。
明奶奶也笑,“是呀。”
平青保持最后的善良,没告诉她们,众人眼里前途无量的唐杳,此刻被柏家追杀,正在亡命天涯。
他看着面色惨白到极点的少女,忽然觉得有趣,一副秋后算账的口吻,“你是他的表妹。”
唐姚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能否认吗?”
平青却笑了笑,像完成任务一般,“不能。”
唐姚被带上了车。
梧桐巷口,停了一辆黑色卡宴,邻里邻居都围着左看右看,芜城是个南方小城,没有几个人高调的开豪车。
陈蓓也住在梧桐巷。
她放学回来,就看见一个高挑斯文的年轻男人从巷口走了出来。
陈蓓是花季少女,忽然看见一个英俊男人,一颗心就扑通扑通的跳。
后面,跟着一个白裙少女,满脸不情愿。
陈蓓的脸色立马变了一瞬,唐姚。
陈蓓才冒出的粉色泡泡立即破了。
她不像周围人议论豪车,议论英俊的男人,只是惶惶的跑到唐姚面前,“姚姚,你怎么了?唐姨住院,是来追债的人吗?”
唐姚看着慌措的陈蓓,她跑得急,脸蛋也红彤彤的。
唐姚轻轻的,好似春风,平复陈蓓的不安,“我没事,晓蓓。”
陈蓓急哭了,挡在平青的面前。“你们是谁,为什么要带走她?私闯民宅是犯法的。”
提起法,平青就头疼,他和老板就是被法学高材生唐杳坑了。天底下,谁都可以提法,梧桐巷和唐家人不可以!
保镖冷脸推开了陈蓓,陈蓓跌在了地上,唐姚下意识去扶她。“住手,不要伤到无辜,”
少女嗓音轻轻,“晓蓓,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陈蓓一愣,她不明白,都死到临头了,唐姚为什么那么淡定。
少女无情走远了,陈蓓才回过神来,膝盖已经擦破皮。
陈蓓轻嘶了一声,她才注意到,手里被唐姚塞了一件东西。
是一个小小的纸团。
初秋的梧桐巷,凉风细细,不知是不是变天的缘故,人情也薄似秋云。
邻里邻居不再夸唐家的高材生,只说唐杳得罪了有钱人,连累了自己的妈妈和小表妹。
一个高颧骨的瘦女人酸溜溜的,“唐秋兰劳累了一辈子,自己累得住院了,她的好儿子也得罪了大人物。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平时可傲气了,谁能想到会有这一天。”
陈蓓气愤的看着说话的人,她记得,何水芳的孩子没考上大学,不止一次嫉妒唐秋兰。“何阿姨,你怎么能落井下石?唐阿姨平时对我们都很好。”
小孩子的气愤和话语,在成年人严重不值一提。
何水芳冷冷一笑,“晓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落井下石了?我说的那句话不是事实?怎么了,唐秋兰疼你,我就不疼你吗?”
陈蓓被她的咄咄逼人吓到了,“何阿姨,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唐阿姨很好,你也很好。”
陈蓓在学校里,是高一的学姐,但在梧桐巷,她永远是没有话语权的小孩。
邻里邻居又兜兜转转回到了原点,“是呀,你看这事搞的,哎呀.......真是没法说。”
陈蓓虽然年幼,却也能感受到,街坊们对于唐家的轻快嘲讽。
陈蓓心中憋着一团气。
她跑到了唐家,大门紧闭着,春节时倒挂的“福”字,也脱了胶,摇摇欲坠。
饭桌上,陈蓓心不在焉。“妈妈,唐家到底怎么了?姚姚被坏人抓走了,我是不是再也见不到她了。”
郑竹君是体制内的教师,她性格内敛传统,只是给女儿夹了菜,“晓蓓,那是别人的事情,与你毫不相干,你只要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就好。”
陈蓓觉得母亲的做法冷血,她声音喃喃,“可是,唐姚是我的朋友,她家出事了,我也开心不起来。”
郑竹君直接拍了桌子,“晓蓓,因为外人影响自己的情绪,是一种非常愚蠢的行为。”
“未来,你是要去京城念书的,肯定要抛弃这个小地方的一切,开启新的生活。难道,等到走的那一天你也看着唐姚哭,说什么也不去京城吗?”
陈蓓下意识反驳,“当然不是!妈妈,我知道了,你说的对,我不能因为外人而影响自己。”
郑竹君的面色才稍微缓和了几分。
“对嘛,这才是我的好女儿。”
对面的单元楼,三楼的一个角落,里面暗暗的,也没有开灯。窗台的栀子花,已经过了花期,只有翠色的青叶。
陈蓓的作业,也只是写了几页,她没能找到状态,只是看着昏暗的三楼。
唐家真的得罪了传说中的大人物吗?
唐姚还能安全回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