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河广以渡江 第13章 止于回声嘹亮

“不要走，不要离开我，不要……”

“你怎么了？丹丹、小丹，起床了！真是奇怪，这孩子从小都不会做噩梦的，今天是怎么了？”

看着母亲担心的柔和的面容，丹逐渐平复了心情，起身早已是泪满枕席。

往往在梦醒时分，梦中人事便已模糊。

小姑娘只记得是有一个人，很重要很重要的人，一定是要去挽留的！

而“他”，是要离开吗？

“你的眼睛好红，是过敏了吗？”

望向花花澄澈而干净的眼睛，缓解了昨日的梦魇，“没有啊，我只是想你啦！你不知道吗？因为要保护我的小花，我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百毒不侵’的护花使者啊！”轻佻的语气成功逗得小男孩耳根通红，三缄其口。

“好了小朋友们，大家都清楚的吧！那男生去外面排练街舞，女生和老师一起去舞蹈教室集合。大家快速行动……”眼看着像小炮仗一样就要冲出去的丹，花一把拉住加速状态的小女孩，“一定记得多喝水，知道吗！你上次发烧差点脑膜炎，红波阿姨都被吓到了。好好照顾自己，累了不要硬撑。”丹不耐烦了，挥着小手乱摆一通，眯着眼假笑：“诶呀~~~知道了知道了，你怎么话突然真么多了……”音未落，手里的丹丹儿已经了无痕。

连着几个恒星日land大班的小朋友都连轴转，为了汇报表演转成了陀螺，好几个小胖纸都成功转型。排练之余，孩子们聊的最多的是未来的小学，只有一个人除外。

孩童往往是最敏感的，每次一看见纪仪铭那张臭脸，尤其是谈论到小学，直接晴转阴转雨，直接导致该物种本就岌岌可危的社交关系每况愈下。

不是冤家不聚头，纪仪铭情商低，就有人情商比他还低。

这不，eq为负的易苇杭看见独自迎风“美丽”的纪仪铭开口就是：“你怎么了，为什么大家都不和你说话？”

等级还是高，这话一出口，本来趁着练习休息间隙闹市一样的院子顷刻变成灵堂，原先兴高采烈地男生们各个以“哀悼”的神情无言退场。

纪仪铭心思很淡，抬头望向耿直boy，开口离题：“喂，我说你的眼睛也太漂亮了吧，一点也没有阳刚之气，哈!”这话不错，花的眼睛就算长在女孩子身上都称得上惊为天人：长长的睫毛附在眼白周围，根根笔直下垂，像倒映在潭底的枝桠。虹色是罕见的漆黑深邃，只是经常半盍眼帘，正圆的瞳仁总是只露半阙，难怪会被人说成凉薄生性，

太过不惹尘埃。

“怎么，你想和我打架吗？我跆拳道马上三段了，你确定？”

一来一去，两个小男孩之间的气氛算是缓和，话题回到刚才，“你不要总是对其他人明嘲暗讽的，弄得别人都下不来台。”花放重语气。

“好笑，他们凭什么换我以礼相待？知道我家境就争先恐后和我交朋友，听说我父母离婚后终于有机会找优越感，天天取乐，无聊至极。”纪仪铭语气是没有刚才那么执拗，但隐隐透着萧瑟意味，像是在自讽。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两个孩子都明白没有人可以左右他人的想法，沉默了一阵之后花说出了某个小姑娘委托他问的问题，“你，小学决定在哪里上了吗？”

纪仪铭眼角下弯，难得表情变化，“这是叶筱丹托你问的吧！你们两个真有意思。”

“你怎么会知道。”被人拆穿花也不尴尬，只是暗自苦恼自己太轻率了。

“你这样呆的人居然会主动关心人，别开玩笑了。除非是那个丫头，谁还使唤动您。走吧，女生那边也快结束了，要说我也要亲口说”……

纪仪铭最终还是选择了去澳洲陪母亲治疗，但那边开学时间和国内不一样，又要提前准备，这个周木就要走了，杳无归期。

老师给小男孩组织了一场小型送别宴，也相当于为即将到来的毕业分离的预防针。大部分孩纸因为有好吃的并没有表现出不舍，倒是有说有笑的，就是冷落了小纪可怜独自孤独。

差不多吃饱喝足，安静了下来，丹儿罕见的第一个开口说话：“为了纪念我们和纪仪铭‘这么多年’的友谊，我决定和我的花花一起为他践行助兴！”纪仪铭起了兴趣，倒要看看小姑娘有什么惊喜给他。

易苇杭一脸淡定拉开钢琴凳坐下，平时看小姑娘弹琴多少会一些，又是特别练习过，加上货真价实的绝对之音准，倒是让纪仪铭很惊讶。但注意力只停留了片刻，就被别的吸引了：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这是丹第一次在公共场合唱歌，早已没有小时候的咬字不清，只会更突音质的清亮，花弹着和音，心里料到身后一席人惊艳的神色，嘴角上扬，一脸“吾家有女初长成”的得意自豪。

纪仪铭只知道小姑娘喜欢弹钢琴，当真是没料到会有今天这么一出好戏。李叔同的《送别》是轻掠过山谷的春之风，吹散了心里经年蒙上的阴霾，春回大地；一个个略微生涩的转音像细碎的雨水点在眼中，逐渐汇聚湿润，回声嘹亮；钢琴轻灵的和弦没有喧宾夺主，只是在小姑娘每句结束的时候和上，音韵悠扬。

他静静注视着小姑娘的眼睛，心里有着承不住的感激溢出，又淡淡消散在风里，他知道再开口就俗了……

一首《送别》为那个分离的下午赋予了太多意义，光阴荏苒，自此被一个人放在心里好多年。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杯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问君此去几时还，来时莫徘徊。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人生难得是欢聚，唯有别离多。

六月，安城的夏日已经敲门。

“啊啊啊，太紧了，放松一点，丹丹好疼！”因为舞姿实在是“不堪入目”，小丹小朋友成功被组织发派给男生排小品。冲天辫要直立在头顶，老师胶带缠得有些太紧了，小姑娘吱哇乱叫的。终于撑到上台了，可怜的是校长突然起兴，偏偏要演讲一番，毕竟是自己带出来的第一批学生，就苦了台上的一众小朋友们。

新的教养很好，就算公共场合再怎么喧闹，他都能做到心平气和。但今天因为他的宝贝儿女儿，年轻的爸爸公开“挑衅”——

“吁~~~~~~，下台！下台！下台！……”

波一脸无奈的看着自家老公冲着正在讲话的校长嚷着，虽然丹撑着站在台上小模样儿是挺可怜的，但丹爸这么赤条条地闹腾还是很意外的。年轻的妈妈只能努力扭头和闺蜜说话，假装不认识旁边的“扩音器”：

“你看你看，你家花花的小脸儿被涂得跟苹果一样，像个洋娃娃，哈哈哈！”

“你还说！是谁给筱丹搭的头饰，红花快比小丫头片子的脑袋大了。”

“不关我事嗷！是她自己挑的，天天‘花花’‘花花’的叫，被你家儿子迷得神魂颠倒。欸~~~女大不中留啊！”

……

底下两家父母还在聊，台上的话题中心人物已近开始表演了

……

“谢谢大家观看演出~~~！”

幕布还没拉上，只听得咚——的一声，丹眼里的灯光旋转起来，像是延时摄影的星空照片，昏厥之前耳边萦绕着她的花花焦急道快哭出来的声音：

“丹丹！叶筱丹！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再撑一下，老师去叫救护车了！”

小姑娘很努力想睁眼帮美人拂去眼角清泪但刚想抬起手臂，后脑就一阵刺痛，就疼昏了过去，只留给她“小美人”一张惨白惨白的小脸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