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碎念念 第19章 归巢惊见旧时痕

期末考试结束后，拖着尚未痊愈的腿，荣秋窈终于回到阔别已久的宿舍。疲惫的身体渴望休憩，但熟悉的枕边，一个憨态可掬的卡比兽玩偶和一包印有“通大”logo的纸巾，却像无声的惊雷，在她心中激起涟漪。衣柜里那件崭新而突兀的红色外套，更添疑云。这些带着强烈个人情感印记的“旧物”，与顾耀川和朋友们口中“恋爱半年”的设定相互印证，却又让她感到一种难以言说的疏离。失忆的空白处，似乎正被这些细节悄然填补，却又引向更深的迷雾。

回到校园，生活仿佛被右腿尚未完全康复的虚弱和行动时的小心翼翼重新定义了边界。

虽然厚重的石膏已经拆除，但医生反复叮嘱仍需避免剧烈运动，上下楼梯更是要格外当心。

荣秋窈感觉自己像一只刚刚学会重新行走的幼兽，每一步都带着试探性的谨慎。

荣秋窈的活动范围主要局限在一楼的临时宿舍和门外那条短短的，可以晒到一点太阳的走廊。

大部分时间，她与堆积如山的笔记和教材为伴，试图将落下的课程一点点啃噬消化。

室友们轮流送来三餐，变着花样想让她多吃点。

陈桂彤和许琳娜她们也偶尔会来，带来洗好的水果、系里的最新消息，还有属于校园的，年轻鲜活的气息。

为期两周的高强度复习和紧接着的考试周，几乎耗尽了她身体里刚刚积聚起来的一点元气。

每一天都像是在和时间赛跑，头脑常常因为过度思考而嗡嗡作响，受伤的腿也因长时间保持坐姿而阵阵酸胀麻木。

但每当她感到难以支撑时，就会下意识地看向手机——顾耀川几乎每天都会发来信息，有时是简单的“吃饭了吗？”；有时是冗长的、关于某个知识点的总结分享；更多的是在深夜，一句简短的“晚安，别熬太晚”。

这些碎片化的联系，像一根看不见的细线，牵着她，也似乎在提醒着她那个“男朋友”的存在，让她不敢，也不能轻易放弃。

12月20日下午四点，当最后一门考试的结束铃声响起，监考老师收走试卷，荣秋窈放下笔，靠在椅背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但心底却有一种卸下千斤重担般的轻松。

她闭上眼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考完试，在凌萱和另一位室友一左一右的搀扶下，荣秋窈终于回到了自己阔别近两个月的，位于七楼的真正宿舍。

站在宿舍门口，她竟有些近乡情怯般的踌躇。

推开门，一股混合着冬日阳光，细微灰尘和女孩子房间里特有的淡淡馨香的气息扑面而来，熟悉中又带着一丝久违的陌生。

她像一个离家的旅人久别归来，需要一点点重新熟悉这个曾经刻在骨子里的空间。

“慢点慢点，小心门槛。”凌萱提醒着，一边帮她把随身背着的、装有复习资料和洗漱用品的小包拿进来。另一个室友则已经提前上去帮忙清理了一下通道。

“谢谢你们，没有你们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荣秋窈由衷地说，声音里带着歉意和感激。这段时间，她给朋友们添了太多麻烦。

“哎呀，客气啥，咱俩谁跟谁啊。”凌萱摆摆手，一如既往的爽利，“赶紧的，先把你的窝收拾出来，晚上才能睡个好觉。”

在两人的帮助下，荣秋窈有些笨拙地开始攀爬那通往床铺的梯子。

右腿使不上全力，主要依靠手臂和左腿的力量，每一步都显得有些缓慢和吃力。

终于坐上床沿，她轻轻喘了口气。

床铺还维持着她近两个月前离开时的样子，被褥叠得还算整齐，但边角处已经落了一层薄薄的、柔软的灰尘，在从床帘透进来的光线里轻轻飞舞。

视线落到枕边的位置时，荣秋窈的动作顿住了。

那里，摆着一个憨态可掬的蓝色卡比兽玩偶，材质看上去很柔软，他咧着大大的嘴巴，眼睛是用黑色的线绣成的两条弯弯的细缝，看起来傻乎乎的，却又莫名透着温暖。“左手”上还戴着一根编织红绳。

“这个……”她忍不住爬过去把它拿起来，指尖陷入那柔软温暖的绒毛里，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涌上心头，像一阵微风吹过湖面，泛起浅浅的涟漪。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脑海里闪过顾耀川的脸，尤其是他偶尔笑起来的时候，那双不算大的眼睛也会微微眯起，形成类似的弧度……

这个突如其来的联想让她脸颊微微发热，仿佛做了什么亏心事被人瞧见，下意识地将玩偶搂在怀里，好像这样就能藏起那点莫名的悸动。

移开玩偶，她发现下面还压着一包用掉了大半的纸巾，抽纸口因为反复使用有些松散，白色的包装袋上，清晰地印着“通大”的logo和深蓝色的校徽，在床单朴素的浅绿衬托下显得有些醒目。

“通大的纸巾？”她拿起这包纸巾，翻来覆去地看，心里犯起嘀咕，“我怎么会有这个？什么时候……去他学校拿回来的？还是……他给我的？”

这包普普通通的纸巾，此刻却像一个突兀的线索，与她“失忆”后被告知的、和顾耀川已恋爱半年的设定隐隐呼应，试图填补那段空白。

可为什么，它会被放在枕边？

“秋窈，发什么呆呢？快点收拾好下来吃饭啦！一会儿该凉了。”

凌萱在下面仰着头喊她，声音带着惯有的催促和活力，瞬间打破了宿舍里略显凝滞的空气。

“哦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走神了，马上就好！”

荣秋窈猛地回过神来，像是从一场短暂的梦中惊醒，连忙应声。

她暂时压下心中翻涌的疑虑，将卡比兽玩偶和那包纸巾重新放回枕边，拿出提前准备好的湿纸巾，开始仔细擦拭床栏杆和床板。

冰凉的触感透过湿巾传到指尖，伴随着擦拭的动作，一种奇异的感受慢慢浮现——这个空间既是熟悉的，又仿佛隔着一层毛玻璃。

那些她本该记得的，在这张床上度过的日夜，如今只剩下模糊的影子，如同水中望月，看不真切。

她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也许真的只是自己忘了太多细节，记忆像打碎的拼图，需要时间慢慢拼凑。

整理好床铺，她小心翼翼地，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床上下来。脚踏实地的感觉让她安心了些。

她拉开凳子，坐在阔别已久的桌边，打开室友帮忙打回的饭菜，拍照打卡。

她太累了，吃饭的时候脑子都在放空。

吃完饭，该好好洗个澡了。

这是她住院和考试期间期盼了无数次的事情——

一楼没有独立卫浴，她只能在室友的帮助下用温水浸湿的毛巾擦拭身子，隔天泡泡脚。

她无比渴望用温热的水流洗去一身的疲惫和医院的消毒水气味。

她走到自己的衣柜前，打开柜门，里面挂放和叠放整齐的衣物映入眼帘，大多是秋冬的款式，颜色也大多素净，只一件突兀的——大红色的毛绒外套。看上去很新，可能还没穿过。

“这件衣服……”荣秋窈疑惑。想伸手拿出来看看，但身上黏糊的感觉提醒她——先洗澡！

于是她转而伸手去拿叠放在中间的干净睡衣。

然后，她看到了放在下面的一个白色蓝边的方形袋子，但被撑出了一个怪异的形状，显然不会是衣服，让她好奇里面装的是什么。

“洗完澡再看！”她克制住了自己再次燃起的好奇心。

她拿着睡衣，走向水房，温热的水流的确暂时舒缓了身体的疲惫，却冲不散心头的迷雾。

顾耀川在医院时温柔却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刻意和笨拙的照顾，朋友们提及他们“恋情”时那种心照不宣又略带感慨的语气，还有这些悄然浮现的、带着强烈个人情感印记的物品……

一切的一切，都像散落在桌上的拼图碎片，似乎能隐约拼凑出一个轮廓，却又总觉得边缘模糊，哪里对不上，缺了最关键的那几块，让整个画面显得扑朔迷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