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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凤 第17章 同是天涯沦落人

作者:北美草原犬鼠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5-10-16 22:45:24 来源:文学城

自那日从太医院回来,我便如同惊弓之鸟,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总觉得暗处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永宁殿。

触及前朝宫闱秘事的后怕日夜啃噬着我的神经,让我几乎食不知味,夜不能寐,不过几日光景,人便肉眼可见地憔悴下去,最终在一场突如其来的秋雨过后病倒了。

病来如山倒。

起初只是头重脚轻,以为歇息片刻便好,谁知当夜便发起了低热,浑身乏力,咳嗽不止,连床都起不来。

太医来看过,只说是忧思过度,心火内炽,外感风寒,开了疏肝解郁、清热散寒的方子,叮嘱必要静养,切忌再劳神。

永宁殿自那日起便弥漫起一股挥之不去的药香,我昏昏沉沉地躺在帐中,时而觉得浑身发冷,时而又觉得燥热难当。

意识模糊间,总仿佛看到太后那双威严莫测的眼,冷冷地注视着我,惊得我一身冷汗。

在我病中最难熬的那几日,兰殊几乎是日日都来。

她并不多说宽慰的话,也从不问我是如何病成这样,只是安静地坐在我榻前,有时为我读几页闲散游记,有时只是静静地陪我坐着,偶尔在我被噩梦惊醒时,如安抚婴孩一般柔柔地反复告诉我,“梦都是反的,羲和,莫怕。”

一日,我忽然嗅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原是兰殊带来了自己调制的、带着清雅花香的熏香,点在殿角以驱散浓重的药气。

“这香能宁神,”她一边轻轻拨弄着香灰,一边缓声道,“我加了晒干的茉莉与一点点陈皮,气息清远,你闻着,或许能好得快些。”

望着她专注拨弄香灰的侧影,闻着清浅宁神的香气,一股暖流无声沁入心脾。

从小到大,除了远在宫外的母亲,再无人像兰殊这般,不问缘由,不计得失,只是单纯地待我好。

可越是贪恋这份温暖,心底深处的不安便越是滋长。

兰殊这般不争不抢、清冷自持的性子,在这吃人的地方,何尝不是一种危险?她这般不通世务,不懂算计,若有一日不慎碍了谁的眼,触了谁的霉头……

我不敢再想下去。

兰殊是我在这深宫中唯一的光亮,我绝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如姑母、如楚瑛一般,悄无声息地凋零。

终有一日,在这宫里,我必将拥有保全我想庇护之人的力量。

我这般想着,连养病也更有了力气些。

这几日,盛望舒也派人送来了上好的血燕窝,并传了口谕,让我安心静养,不必拘泥晨昏定省之礼。

她甚至亲自来探望过一次,坐在我榻前,温言询问了病情,嘱咐宫人务必用心伺候,得体而周全。

而在这期间,前朝后宫并未因我的病榻缠绵而有丝毫停滞。

皇上依制选纳的几位新人,也已陆续进宫,分别安置在了不同的宫苑。

她们年轻,鲜嫩,如同初春枝头带着露珠的花苞,为这沉寂的宫廷注入了新的、不安分的活力。

慕容舜华果然立刻被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似乎全然忘记了我这个“手下败将”,转而兴致勃勃地投入了与新人争宠的战场中。今日听说她截了某位常在的胡,明日又听闻她在御花园里与另一位贵人“偶遇”陛下,言语机锋,明争暗斗,不亦乐乎。

昭阳宫的热闹,与我这弥漫着药味的永宁殿,恍如两个世界。

沉香偶尔会将这些听闻当作闲话,小心翼翼地讲给我听,试图分散我的注意。

我只是听着,面上并无多少波澜,甚至觉得有些遥远和模糊。那些争风吃醋、邀宠献媚,在此刻的我看来,竟有种隔岸观火的不真实感。

皇上倒是也派身边得力的内侍送来过几次滋补的药材,问了几句病情,嘱咐太医院好生照料。

东西是上好的,关怀也是有的,但也仅止于此。

我心里清楚,一个暂时无法为他制衡后宫、反而忧思病倒的妃子,已然失了几分价值。

帝王的恩泽,从来都是这般现实,如同天边的云霞,看得见,却抓不住,聚散无常。

病去如抽丝,待我身子渐渐好转,能起身在殿内缓步走动时,窗外早已是另一番光景。

夏日的繁盛葱茏褪尽,只剩下疏朗的枝干直愣愣地指向灰蒙蒙的天空,偶尔有几片顽强的枯叶在寒风中打着旋儿,最终不甘地落下。

殿内换上了炭盆,不知是否是因我久病无宠的缘故,连炭火烧得都不如去年在王府中旺了。我披着厚厚的狐裘,依旧觉得手脚冰凉,斜倚在窗下的软榻上,指尖漫无目的地拂过摊在膝头的书页。

纵使我想用些手段复宠,也是有心无力——谢清裕近日忙于平定北方部落的叛乱,已是多日未曾踏足后宫。

我一直觉得,谢清裕是一个极有才能的皇帝,文韬武略,心思缜密,手段雷霆,却又冷心冷性。

或许这本就是一个帝王该有的样子,温情与心软才是这毓金宫里最奢侈也最危险的东西。

沉香一边用火钳小心地拨弄着炭火,让暖意更均匀些,一边说着宫中新近的传闻,语气里带了些打听到消息的惯常雀跃:“娘娘,听说北边儿的战事定了,索伦部递了降表。”

她顿了顿,放下火钳,走近几步,声音压低了些,带上几分提醒的意味,“还送了位他们的宗室女来和亲,刚定的名分,封了嘉贵人。这往后,宫里怕是又要多一位分宠的主儿了……”

我翻动书页的手指微微一顿。

嘉贵人。

心念微动,我抬起眼,目光却并未聚焦在沉香身上,而是穿透了她,望向了窗外那方灰白而高远的天空。

“嘉”。一个如此美好、寓意吉祥的封号,背后承载的却是一个部落战败求和的屈辱,和一个女子背井离乡、前途未卜的悲剧。

其中的反差,何其讽刺。

沉香见我沉默不语,以为我是在忧心复宠之事,正想再说些什么宽慰或是分析局势的话,却见我轻轻摇了摇头,唇角牵起一丝苦涩的弧度。

“分宠…”我的声音有些飘忽,“沉香,你觉得,她愿意来吗?”

沉香愣住了,张了张嘴,显然没料到我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她设想的,该是我如何防范,如何应对,而非探究一个异族女子是否心甘情愿。

她愿意离开生养她的广袤天地,踏入这规矩森严的锦绣囹圄吗?

愿意割舍故土的风俗、亲人和自由,成为一个用以安抚胜利者的礼物吗?

国家的无能、疆场的失利,那沾满鲜血与尘土的沉重代价,最终却要一个或许还未曾见识过世间繁华的少女,用远离故土、终身囚于异国深宫的代价来弥补。

这与辅国公府当初将我作为维系家族苟延残喘的筹码,推向当初的裕王府,又有什么本质的区别?

恍惚间,我仿佛能看见一个穿着厚重北境长袍的少女,在族人或期盼、或怜悯、或无奈的目光注视下,一步一回头,踏上了驶向未知异国的华丽车辇。

前路是莫测的深宫算计,身后是渐行渐远、再也无法触及的故土风烟,此刻该是如何的惶恐,如何的无助,又该如何去承受那被家国大势无情裹挟的悲凉……

我与她,一个是家族衰微、被献祭以求喘息之机的棋子,一个是国家战败、被进献以求和平的贡品,剥开那层身份的外壳,内里的核,却是一样的——

都是被权力、被时势、被男人们的野心与无能牺牲掉的女子,同是天涯沦落人罢了。

心中的怜惜与一种深切的悲凉漫延开来,暂时冲淡了因姑母之事而萦绕不散的惊惧,也盖过了对自身处境的哀叹。

我重新将目光投向膝头的书页,却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了,心底满是物伤其类的悲凉。

毕竟说到底,我们都是被困在这黄金牢笼中挣扎求存的雀儿。

只是,不知这位来自北地的嘉贵人,究竟是只温顺无害、祈求安稳的鸽子,还是只隐忍着仇恨与不甘、随时可能亮出利爪的隼。

这宫里的风,怕是又要因她的到来,吹得更冷,也更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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