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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凤 第15章 梦魇

作者:北美草原犬鼠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5-10-16 22:45:24 来源:文学城

谢清裕倒是给足了我面子,似乎真拿出了些弥补我屈居人下之痛的诚意,迁宫后的第一个月内,大多时候都歇在了我这永宁殿内。

虽不似寻常夫君那般温存体贴,多是过问些宫中琐事,说几句不咸不淡的闲话,落在后宫众人眼中,却也有了不一样的分量。

最有意思的是,每日清晨去椒房宫请安时,连带着慕容舜华看我的眼神也收敛了许多。

慕容舜华虽骄纵,却也并非全然蠢笨无知之辈,正忙着享受着自己独有的尊荣与排场,那些在刚封贵妃时毫不掩饰的嘲讽与挑衅,如今也悄然隐去了。

而盛望舒,则依旧是那副温婉端庄、无懈可击的模样。

几年来,我见证着她与谢清裕之间那种经年累月沉淀下来的、无需言说的默契与信任,很清楚这对夫妻之间绝非仅仅靠帝后之间的责任与体面维系着,其中确有真情流动。

可越是感受到他们之间那种难以介入的联结,我心底的某个疑问便越发清晰——

一个深爱着自己丈夫的女人,怎么能如此平和,如此大度,如此客观公正地面对环绕在他身边的其他女子的争宠与算计?当真没有一丝属于妻子的酸楚与不甘吗?

不等我往深里想,新的困扰便接踵而至了。

一连数日,许是骤然换了全然陌生的环境,又许是白日里思虑过甚,权衡着位份高低、揣度着帝心难测,夜里竟难以安眠。

睡梦中,总有一个女人,穿着一身褪了色、式样古旧的宫装,身影模糊,我甚至看不清她的脸。

家族的画像早已销毁殆尽,无人敢提及姑母的具体容貌,连父亲兄弟也讳莫如深,可在那光怪陆离的梦境里,我却无比清晰地知道,她就是我的姑母,先皇的宁太嫔。

一个被家族刻意遗忘,却又无声地牢牢缠绕在我命运轨迹上的阴影。

她的声音在梦里异常清晰,破碎,带着一种浸入骨髓的绝望和尖锐,反复在我耳边嘶吼、警告,字字泣血:

“走——!离开这里——!”

“不要信!谁都不要信!”

“你以为你逃得掉吗!你也会死无葬身之地——!”

不知第多少次,我猛地从锦榻上弹坐起来,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喘息着。额间、颈后已是冷汗涔涔,黏腻地贴着肌肤。

寝殿内一片死寂,衬得我此刻粗重的呼吸声格外刺耳。

我抬手,用力按着突突直跳、胀痛不已的太阳穴。连续几夜这般折磨,白日里强打起的精神几乎被消耗殆尽,甚至请安时,都带了几分肉眼可见的疲惫。

为何偏偏是现在?在我刚刚踏入这毓金宫,脚跟尚未站稳,前途未卜之时?

我不知道姑母究竟想告诉我什么,更不清楚她到底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宫殿里经历了怎样不为人知的绝望,才会连死后都不得安宁,要夜夜闯入我的梦中,发出如此凄厉的警示。

我只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我掀开厚重的锦被,赤足走到窗边,深夜的寒风透过窗隙钻入,却丝毫吹不散我心头沉甸甸的恐慌。

逃避无用,恐惧更无用。

这后宫里的女人,似乎总有各种合理的方式,悄无声息地消失,最终只换来史官笔下轻飘飘的“病故”二字。

若仍旧浑浑噩噩不明所以下去,下一个步姑母后尘,被这深宫吞噬得尸骨无存的,恐怕就是我景羲和!

我必须知道真相。

可是要查清姑母宁太嫔的旧事,谈何容易。宫廷档案并非妃嫔可以随意翻阅,涉及先帝妃嫔的宫闱秘事,更是敏感至极,稍有不慎,便会引火烧身。

思前想后,在这深宫之中,能名正言顺、且有足够权力将我引入那禁忌之地的,唯有皇后盛望舒。

我耐心等待了几日,仔细留意着椒房宫的动静,终于寻了个皇后凤体稍愈、心情看似尚可的午后,带着精心准备的安神茶点和一副我亲手绣制的小儿肚兜,前往拜见。

闲话家常片刻,言辞恳切地关怀了她的凤体与嫡子近况后,我觑着她神色尚算平和,这才斟酌着开口,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忧虑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

“娘娘凤体初愈,又要操持六宫诸多事宜,实在辛苦。只是......”

我微微蹙眉,声音压低了几分,言辞恳切,“妾身入宫这些时日,心中始终有一事,如鲠在喉,日夜难安,若不得解,只怕终日惶恐,难以尽心侍奉陛下与娘娘。”

盛望舒瞬间意会,屏退左右后,抬眸看我,带着一丝询问:“何事让娴妃如此不安?”

我垂下眼帘,避开她审视的目光,声音更轻,却足够清晰:“是关于妾身的姑母,先帝的宁太嫔。”

我感受到她目光微微一凝,继续道,“臣妾母家对此事讳莫如深,只知姑母是病故宫中。可臣妾实在害怕...不知自己是否会于无知无觉中行差踏错,重蹈姑母覆辙,辜负了陛下与娘娘对臣妾的期许。若能知晓姑母当年究竟因何触犯天颜,抑或只是自身福薄,臣妾也好时时引以为戒,警醒自身,避免重蹈覆辙,惹陛下与娘娘烦心。”

我将姿态放得极低,将求知的目的包裹在对自身处境的担忧和对帝后期许的珍视之下,渴望着盛望舒能对我宽容几分。

殿内一时寂静,只有檀香袅袅。

盛望舒沉默地看着我,神色几经变幻。或许是因为我之前在她最虚弱时送去的那份不张扬的关怀起了作用,或许是因为我此刻表现得足够无助与惶恐,也或许,她本身对悄无声息消失在深宫中的宁太嫔,亦有几分讳莫如深的了解与隐隐的同情。

良久,她轻轻放下手中的茶盏,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宫中旧事,如烟如尘,本不该再多提及,徒惹是非。”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我依然低垂的头上,语气缓和了些许,“不过你能有此警惕之心,时时自省,亦是好事。”

她沉吟片刻,似乎下了某种决心,抬声唤来心腹宫女,低声吩咐了几句,又自袖中取出一枚小巧却分量沉重的令牌,递到我面前。

“罢了,你既想知道,本宫便破例一次。”盛望舒声音不高,却带着皇后独有的威仪,“这是本宫手令,持此去内务府档案库偏阁,可调阅先帝朝部分不涉军政机要的妃嫔起居注及脉案记录。”

言罢,她又正色叮嘱道,“记住,只可查阅与宁太嫔相关的部分,不可旁骛他顾,不可抄录片言只字,阅后即刻归还,不得对外声张半分。可能做到?”

一股混杂着激动与紧张的情绪涌上心头,我立刻伸出双手接过那枚令牌,恭敬道谢,“多谢娘娘恩典!娘娘放心,臣妾谨记教诲,绝不敢多生事端,辜负娘娘信任。”

有了盛望舒的手令后,一切变得顺利了许多。

一位老太监引着我穿过重重宫苑,来到内务府后院一间僻静的偏阁。

推开门,一股陈旧纸张与淡淡霉味混合的气息扑面而来。阁内光线昏暗,仅靠几扇高窗透入天光,书架林立,上面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卷宗册簿。

我依照老太监的指点,按照年份索引,在堆积如山的卷宗中,仔细寻找着姑母获封宁嫔前后,以及她“病故”前那段时间的记录。

翻阅着那些纸张泛黄、边缘脆弱的册页,上面冰冷而刻板的文字,如同散落的碎片,逐渐在我脑海中拼凑出一些模糊的影像:

起居注上,姑母初入宫时,也曾有过短暂的“蒙幸”、“承宠”的记录,笔触寥寥。但很快,她的名字便沉寂下去,出现的频率越来越低,最终几乎湮没在众多妃嫔的名录之中。

太医院的脉案则显示,她曾经有过一次身孕,但未足三月,便记载“意外小产”,缘由语焉不详,只模糊地提及“不慎跌倒”。

自那之后,她的脉案便持续记录着“气血两亏”、“忧思过甚”、“夜不能寐”,汤药几乎未曾断过。

而在她病故前约半年,关于她的记录骤然减少,几乎不见于任何宫廷庆典、宴饮活动的记载,仿佛这个人被彻底遗忘在某个冰冷的角落。

最后一份脉案上,只有八个字:“郁结于心,药石罔效”,最终溘然长逝。

失宠、失子、被遗忘。

没有指向明确的罪责,没有记录在案的激烈冲突与迫害,只有一种缓慢的、无声的、日复一日的消磨与窒息,如同钝刀子割肉,一点点耗尽了她所有的生机与希望。

我轻轻合上最后一卷记录,叹了口气。

没有找到确凿的凶手,没有惊天动地的阴谋,但这整个过程本身,看似正常的衰落与消亡,就已经是足够残酷的答案。

向那始终沉默的老太监道了谢,将一切恢复原状后,我便悄悄回到了长乐宫。

回宫后,我独坐窗前,良久无言。

姑母那在梦中始终模糊不清的面容,与楚瑛临终前那张惨白如纸、写满惊恐与无助的脸庞,在这一刻竟无比清晰地重叠在一起。

我心里愈发清楚,在这吃人的地方,一味地安分守己,祈求恩宠与怜悯,最终只会像她们一样,任人宰割,最后无声无息地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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