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溯星河 第7章 初探相府

作者:南恭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5-11-19 17:28:58 来源:文学城

“我来的时候你可没来,这位置又没写你名字,我凭什么不能坐!”李小娘子一脸胜利者的得意。

裴若深知情仇的关窍,没有接二人的话,而是抓住重点。

“二位娘子口中的卢郎君可是中书侍郎家的小郎君?”

二人对她的答复颇感意外。

李小娘子率先开口,“季掌柜怎会知道?”

这位卢小郎君风度翩翩名声在外,裴若在铺子里已多次听人谈论,况且中书侍郎卢家她颇为熟悉,早在均州城,她父亲的书房里,就见过多份两家往来信件。

“妾身也是听人谈起,还听说……”裴若故意吊起胃口。

“听说什么?”郑娘子追问道。

拿捏住了,裴若嘴角扬起弧度,“这消息我们不妨稍后边吃边说,这间墨池斋太小,二位娘子随我来,小店还有更适合谈话的雅间。”

裴若像钓鱼一般,拉着“卢郎君”这个鱼钩,将二人钓到了二楼观鱼阁。

观鱼阁空间更大,设有敞亮的大格扇窗,不同墨池斋的小景小池,观鱼阁窗下是一大池清浅活水,锦鲤悠然,池中央一座小亭,景致优美。

裴若将二人座位巧妙隔开,以免二人正对,“妾身听闻卢郎君近日受邀参加相府的赏菊宴,颇受相爷家千金赏识。”

裴若话音一落,郑娘子听得脸色煞白,李小娘子倒是不甚在意。

“什么?是谁?”郑娘子试探着问。

裴若一边整理着观鱼阁的隔断竹帘,一边回答,“听闻是李三娘子,李三娘子因被裙裾绊倒,险些跌进金鱼池中,是卢郎君出手相救才幸免于难。”

“什么!”李小娘子吃惊,“她被绊倒!她骑术那么好,会被绊倒?”

“对啊!定是装的!”郑娘子皱着眉头愤愤说着。

“就是,月前秋猎她还和我抢猎物,害得我没有夺到那翡翠玉镯的彩头。”李小娘子应声讨伐,全然忘记方才二人还剑拔弩张。

裴若见二人矛头已一致,翩然退场,前往后厨。

这李小娘子是头次来玉饴小筑,显然此“李”非“相府李”,看情形还和相府三娘子不和,裴若暗暗记下,筹划尽快弄清楚这位李小娘子的家世背景。

来到后厨,后厨一派繁忙景象,但井然有序。

“轻云,看一下我们囤的冰块还剩多少。”裴若对正在淘洗红豆的丫鬟吩咐着。

轻云、鸣玉二人是裴家家生子,宗圣观之行,裴若见二人稳妥可靠,便将她二人连带着那日同行的裴福、旺儿共计四人一同留在了玉饴小筑。

对糖水铺子而言,冰块必不可少,今年夏季不长,她此前采购准备的冰块堪堪应付。

她这铺子位于崇仁坊一角,离她这糖水铺子最近的何家冰窖明年的冰已被买断,明年夏季的冰块如何解决还是一大难题。

原以为在商铺林立的长安,她这个不起眼的小铺子入不了方家法眼。没想到开业不过三月,因铺子的饮品、糕点品类新奇有趣风味颇佳,在受欢迎的同时,也迅速地受到了坊里其他糖水铺子的倾轧。

“所剩冰块大约还能支撑半月。”轻云查看后来回复。

只有半月了,依照裴若原计划的食单还需要供冰三月,现下冰块短缺,看来需要尽早修改初冬的食单了。

“娘子,后日相府的订单我去送吗?”莺儿的声音打断了裴若的沉思。

“不,后日你看铺子,我去送。”

从玉饴小筑所在的崇仁坊到相府所在的崇德坊距离倒是不远,就是需横跨朱雀大街。

是日,裴若准备好糕点,前往相府送货。

马车行驶至朱雀大街,裴若想起一事,掀起马车窗帘,朝驾车人唤道,“季福。”

“季福”似乎没有听见,依旧专心驾驶着马车。

“裴福,”裴若改口,“将马车赶到一旁,我们停一下。”

“诶娘子,您刚刚也在喊我,您看我老记不住改名,不对,改姓这事。”裴福说话间,将马车赶到一角。

裴福是个直爽汉子,今年三十有六。裴若小时候见过他,那时候他还是大伯院里的护院,后来大伯一房在长安开拓生意,裴福跟着到了长安。如今他已在长安安家落户,有个六岁的女儿叫阿禾,曾带到玉饴小筑,粉妆玉琢,甚是可爱。

裴若下车,望向朱雀大街的尽头,目光所及的最远处,是巍峨的朱雀门,门楼之上,旌旗在风中舒卷,守卫的身影如同小小的黑点。那是皇城的入口,是帝国的心脏,沉默地散发着令人敬畏的威压。

“季福,你在长安生活多年,在这朱雀大街都看过什么盛事?”裴若问道。

“娘子,小人平日里在药铺活计多,大多时间抽不开身去,不过有一场盛事,小人可是从头到尾观礼的,这和您也有关系。”季福边回忆,边收着缰绳。

裴若不解,“和我也有关系?”

“是啊,会昌三年,就是去年三月,我唐军对回鹘之战的凯旋庆典,这朱雀大街上挤满了人,我们大老爷和大郎君就在那队伍的最前头,骑着高头大马,那铠甲亮得晃眼。”季福笑着回忆起裴家的光荣时刻。

是了,去年三月消息传至裴家,裴家大庆,均州城内各路官员上门拜访者络绎不绝,她父亲那几日红光满面,顺带对她这个平日里没好气的庶女也和颜悦色了许多。本以为裴家自此能更上一层楼,没想到后来却出了岔子,直至今年大伯和大哥更是从长安被贬斥到了陇右那西北边陲之地。

这背后的隐情,裴家至今仍未完全明了。

“走吧季福,我们去相府,相府人多眼杂,切记隐藏身份,我们现在是外来的小户季家。”裴若叮嘱着。

“不敢忘不敢忘,小人一定谨记。”季福答应着,驾起马车。

马车驶入崇德坊,坊内的主街还算宽敞,但一转入相府所在的侧巷,周遭便清净下来,道旁是高耸的青灰色坊墙,将一座座深宅大院严密包裹起来,偶有梧桐的枝叶探出墙头,金黄落叶翻飞而下。

裴若下车,敲响黑漆小门。

“妾身玉饴小筑掌柜季氏,受贵府娘子所托,送糕点上门,这是订单和对牌。”

门“吱呀”开了,一个眼神精明的中年门仆慢悠悠踱步出来,接过订单和对牌,来回翻看了一遍,“候着,待我回禀后再说。”

门沉沉合上,发出一声闷响。

少顷,门仆领了吩咐开门。

“季掌柜,我家三娘子命我来接您。”门后传来一中年管事妈妈的声音。

裴若走近,看清是此前陪着相府三娘子,就是她口中的三娘子,到铺子下订单的仆人,“吴妈妈,劳烦您带路。”

蜿蜒的回廊高低曲折,裴若带着拎着食盒的季福,跟着吴妈妈一路走到相府厨下。

相府的厨房阔大,几口大灶同时吞吐着火焰,数十名仆妇的身影在弥漫的蒸汽中穿梭,切菜声、剁肉声、锅铲碰撞声混响成一片沸腾的交响。

“吴妈妈,承蒙贵府三娘子青眼,说这琥珀暄最合她的心意,这糕点娇贵得很,劳烦转告府上的点心师傅,存放时需在底下垫数张油纸,务必放在阴凉处,切莫让香气散了。”裴若说道。

“老婆子不懂这个精细活计,我们府上做糕点的王师傅现在前厅茶房伺候,掌柜的稍等,您自个儿和他交待,老婆子把您接进来这趟活就算完成了。”吴妈妈利落地接过季福手中的食盒放在膳桌上,笑着回道。

不愧是相府管事妈妈,这不担责作风里藏了八百个心眼子。

“好,那妾身在这里稍待。” 裴若转身叮嘱身后的季福。“季福,你自己先驾车回铺子,我自行回去。”

“娘子,这……就让您一个人回去?眼瞅着日头偏西,让您一人回去,小人心里难安。要不小人去巷子里候着,铺子里有莺儿姑娘和旺儿他们。”季福稍显担忧地说道。

裴若听言心中一暖,这个裴福还和当年一样,真心拿她当裴府主人娘子。

“福叔你忘了,我还约了云锦记裁缝,裁几件冬衣,最是耗时,你且先回,结束了我自己雇轿子回去便是。”裴若意味深长地盯着季福。

“裁冬衣……”季福看着自家娘子的神情,立马明白过来,他们家三娘子打小就有主意,“嗷嗷,对,看我这记性,那好,娘子我先回,您路上当心啊,早些回来。”季福说完行礼告辞,由人带领着离开了。

裴若这边拉着吴妈妈低声道,“吴妈妈,一时内急,不知府上净房在何处,烦请指点。”

吴妈妈了然,“娘子客气了,”拉着裴若指着回廊转角,“从这回廊往前走,见到第一个月洞门右转,角落里那间挂着青布帘子的便是。春月,你带着掌柜的去一趟,脚下仔细些。”吴妈妈随即招呼一个不远处扫地的小丫鬟带路。

裴若看小丫鬟约摸十来岁,看了前后无人,试探喊她,“春月,你年纪这么小,力气也不够,吴妈妈怎么让你干洒扫的重活,”

小丫鬟一听,当下开始口吐不满,“那老婆子偏心,让她自己的孙子去陪少爷玩,偏揪着我们几个女孩子在这里挑水劈柴。”

“怎么还安排你劈柴,你才多大,伤着手了可怎么好。”

“已经伤着了,娘子你看我这手。”小丫鬟毫无心机,听着有人关心,语调都带上了哭腔。

裴若蹲下身拉过春月的手,果然见双手掌布满水泡裂口,指甲青紫瘀伤,心下不忍,本想把小丫鬟支开,转念改了主意。

裴若蹲着说道,“春月,我突然想起来一件要紧事,得立刻去告诉吴妈妈,你马上去和她说去二门找一下跟着我来的季福,和他说‘掌柜的吩咐,车上还有一坛‘梨云酿’务必留下,这关系到今晚府上的宴席,方才忘了这事,这是你们三娘子点名要的酒,快去。”

小丫鬟单纯,一听要紧,忙不迭跑着找吴妈妈去了。

暮色渐浓,附近竹林开始显出沉沉暗影,裴若见春月的身影消失在月洞门外,脸上的温和笑意瞬间收敛,化作全神贯注的警惕。

裴若迅速闪到一处太湖石的阴影里,屏息静听,西南角宾客往来的声音渐响,看来宴席的准备已近尾声,即将开宴。

裴若紧贴廊柱阴影疾走,暗自计算时间,计划在春月返回前快速摸清一条有用的路径,通过花窗瞥见靠近厨下的内庭此刻安静无人,一侧身从最近的宝瓶门闪进内院。

裴若提气,足尖轻点,步履无声,每一步都落在石板路的缝隙上,借着暮色在假山旁、花木阴影间快速穿梭。

东南方向的回廊尽头有手捧文书的仆役,走向右侧那个院落。

那院落窗棂样式古朴简洁,与方才女眷居所的繁复雕花截然不同,屋檐下,还设有金属雨槽,这是防火的设计。

藏书重地,需防火烛。

裴若正欲潜行过去,一行家丁共计五人朝这边巡逻而来,领头者举着灯笼。

裴若心道不好,环顾左右,侧身缩进芭蕉树与廊墙形成的狭窄阴影里,迅速取下发簪,让一侧青丝披散下来,肩膀开始微微耸动,发出啜泣声。

“什么人!出来!”一声厉喝传来。

裴若猛地转身,装作吓了一跳,随后埋下头,用袖子胡乱擦拭脸颊,带着哭腔和慌乱,“各……各位大哥!奴婢是刚到三娘子房里的丫鬟。”

“你在这里做什么?”领头家丁举起灯笼靠近裴若的脸颊。

裴若瑟缩着将头垂得更低,偏头让散开的头发遮住半边脸。

“奴婢……奴婢方才不小心打破了三娘子的玉盏,被嬷嬷责骂,说要罚我三个月的月例银子,可家中母亲病重,就指着这些钱救命,奴婢,奴婢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说完又开始抽泣起来,

见家丁将信将疑,裴若心想不能拖延,决定使出绝招。

她猛地上前一步,一把拉住领头家丁的衣袖,“大哥,求您行行好,可否借我几个散碎银子,我这也是走投无路了……”

果不其然,一听说借银子,领头的立马像被火燎一般,一把甩开裴若。

裴若顺势跌倒在地,很好很好,暗自好笑,不愧是绝招,百试不爽。

“大哥,大哥,都是一个府里做事的,帮帮我……”裴若挣扎着佯装还要去扯领头人的裤腿。

领头人见状倒吸一口凉气,连忙倒退几步,其他几个家丁生怕这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丫鬟缠上自己也纷纷往后躲开。

“你们在那里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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