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年,6月。
蝉鸣聒噪的夏日傍晚,18岁的林疏棠和秦言倚靠在操场看台的阴影里。
“诺。”秦言递了瓶盐汽水给林疏棠,林疏棠接过汽水,指尖碰到瓶身的凉意。
抬头时刚好看见秦言低头笑的样子,目光落在秦言眼角那颗泪痣上,林疏棠看着就出了神。
秦言缓缓开口打破沉默:“以后…我想当医生,救死扶伤,你呢?”
温热的风卷着橡胶跑道的气味,林疏棠摩挲了手里盐汽水沉默了很久后终于开了口:“我想…考警校当警察。”
“为什么?”秦言的声音混着蝉鸣传来。
林疏棠望着天空中掠过的飞鸟,喉咙发紧。
六年前的画面突然鲜活起来潮湿的巷口。
那年的夏天格外潮湿,傍晚的雨刚停,巷子里积着浑浊的水洼,空气里弥漫着垃圾和霉味。
十二岁的林疏棠攥着十岁林疏媛的手腕,两人往巷口走这条路是回家的近道平时很少有人走。
今天却被两个摇摇晃晃的男人堵住了去路。
酒气像浓雾一样扑面而来,其中一个男人眯着眼打量着姐妹两人,污言秽语从他嘴里滚出来,带着黏腻的恶意。
林疏媛吓得往林疏棠身后躲,手紧紧抓着她的衣角,指甲几乎要嵌进布料里。
林疏棠的心脏狂跳,后背抵着冰冷的墙,攥着书包带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因为恐惧喉咙像被棉花堵住,发不出一点声音。
“小妹妹,别怕啊,叔叔带你们找妈妈…”
男人的手带着酒气伸过来,距离妹妹的肩膀只有几厘米远。
林疏棠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不能让他们碰到妹妹。
她猛地把林疏媛往身后护,自己张开胳膊挡在前面,声音抖得不成调。
“你…你们…走开!”
男人被她的动作逗笑了,另一个人也围上来,伸手就要抓她的头发。
就在这时,一道凌厉的断喝突然刺破潮湿的夜色。
“住手!警察!”
声音清亮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巷子里的窒息感。
林疏棠只觉得眼前一花,一个矫健身影如同猎豹般从巷口冲进来,速度快得看不清动作。
林疏棠甚至没看清对方是怎么出手的,只听见“砰”的一声闷响,刚才伸手的男人已经捂着肚子弯下了腰。
另一个人刚想反抗,就被一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死死按在墙上,手肘被反剪到身后,发出痛苦的闷哼。
动作干净利落,带着破风的力道,连巷子里的积水都被带起细碎的水花。
直到两个男人被牢牢制住,林疏棠才看清来人。
穿着一身警服帽檐压得很低,露出的下颌线绷得很紧,肩膀上的警徽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冷冽的光。
是个女刑警。
“小妹妹,你们没事吧?”
她的声音比刚才断喝时柔和了些,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目光扫过姐妹俩发白的脸,眼底闪过一丝疼惜。
林疏媛吓得还在发抖,林疏棠咬着唇摇头,却忍不住盯着她额角的伤口。
“姐姐你…你流血了”
女刑警抬手抹了把脸,不在意地笑了笑,那笑容在苍白的脸上显得格外明亮。
“没事,小伤。”
她把两人护在身后,拿出对讲机汇报位置,声音沉稳得像定心丸。
“别怕,有我在。”
回去的路上,她一直走在外侧,警服上的血腥味若有若无,却像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了刚才的恐惧。
路灯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林疏棠偷偷看着她握着对讲机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却稳得没有一丝颤抖。
到了楼下,女刑警蹲下身替林疏媛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又摸了摸林疏棠的头,掌心带着薄茧却异常温暖。
她的声音放得很轻:“小妹妹,以后别走这种偏僻的巷子了,遇到坏人要大声喊警察知道吗?”
直到看着她们跑进楼道,女刑警才转身离开,背影在路灯下显得有些单薄,却又异常挺拔。
秦言听完林疏棠的话没出声,只是悄悄挪了挪身子离林疏棠更近了些。
她看着林疏棠仰头望云的侧脸,夕阳的金辉落在她睫毛上,却没驱散眼底那点残留的后怕。
“后来我总在想,如果那天她没路过,我和妹妹会怎么样?”
林疏棠低头抠着瓶身上的标签,声音轻得像风,“可她来了。她明明很累,流着血,却把我们护得好好的。”
盐汽水的水汽在瓶身上凝成水珠,顺着她的指尖滑落。
“从那天起,“警察”这两个字就像颗种子在我心里悄悄的生根发芽。”
她忽然转头看向秦言,眼底亮得惊人,像有星光在跳。
“我想成为那样的人,想穿上警服去保护我想保护的人。”
秦言看着她眼里的光,忽然伸手,替她拂掉刚才躺草地粘在脸颊上的草屑。
指尖碰到她发烫的皮肤时,林疏棠下意识缩了缩,却听见秦言的声音很轻,带着笃定的温柔。
“你会的。”
4年后。
入队那天的阳光格外刺眼,林疏棠穿着崭新的警服,站在队列里挺直脊背,听着前辈宣读誓词。
红色的绶带斜跨在胸前,布料摩擦着皮肤,带来一种滚烫的使命感。
仪式结束后,前辈带着新人参观办公楼,走到荣誉墙前时,林疏棠的脚步忽然僵住了。
墙上挂满了泛黄的照片和烫金的铭牌,记录着历年立功的警员和牺牲的英烈。
一张张黑白照片整齐排列,照片里的人穿着不同年代的警服,眼神却同样明亮。
林疏棠的目光慢慢扫过,脚步却在某一格前猛地顿住,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涌到了头顶。
那张照片有些泛黄,边角微微卷起,照片里的女人梳着利落的短发,穿着和她身上相似的警服,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正是当年巷口那个救了她和妹妹的女刑警。
照片下方的铭牌刻着她的名字。
“苏青”后面标注着牺牲日期,距离现在已经过去五年。
林疏棠的呼吸瞬间停滞,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她盯着那张照片,手指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耳边前辈介绍的声音变得模糊。
原来当年那个笑着说“小伤”的人,后来在另一场抓捕中永远留在了黑夜里。
原来那个为她撑起光的人,自己却没能等到天亮。
“这位是苏青前辈。”
旁边的前辈注意到她的目光,声音低沉了些,“当年抓捕连环抢劫犯时,为了护住人质,硬生生挨了歹徒一刀…”
林疏棠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想起那个潮湿的夏夜,苏青护在她们身后的背影。
想起她警服上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想起她蹲下身帮妹妹打理头发的模样。
原来那道在黑夜里为她劈开恐惧的光,早已用生命燃尽了自己。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上来,模糊了视线。
她抬手用力抹了把脸,指尖触到警徽的冰凉,才想起自己现在也穿着这身制服。
当年苏青给她的勇气,如今变成了沉甸甸的责任压在肩上。
“林疏棠?”
前辈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吧?”
林疏棠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再抬头时,眼底的泪意已经褪去,只剩下坚定的光。
林疏棠对着照片里的苏青青郑重地敬了个标准的警礼,指尖贴在眉骨,动作稳得没有一丝颤抖。
阳光透过窗户落在荣誉墙上,照亮了苏青的照片,也照亮了林疏棠胸前的警徽。
她知道从今天起,她不仅要走自己选择的路,还要带着前辈未完成的光,继续在黑夜里守护更多人。
当年巷口那句“别怕,有我在”,如今轮到她来说了。
入队后的第一个独立任务,来得比林疏棠预想中更突然。
下午三点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审讯室的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林疏棠整理着卷宗,指尖划过“许星辞”这个名字时,动作顿了顿。
当红影后涉嫌嫖·娼?这标题足够引爆整个娱乐圈。
铁门“咔哒”一声被推开,带进来一阵淡淡的香水味。
许星辞穿着囚服,头发随意地挽着,脸上没了镜头前的精致,却依旧难掩眉眼间的疏离。
她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目光平静地扫过林疏棠胸前的警徽,嘴角甚至勾起一抹极淡的嘲讽。
“林警官是吧?”
许星辞先开了口,声音带着点沙哑,“有什么问题尽快问,我的律师半小时后到。”
林疏棠没理会她的态度,翻开笔录本,笔尖悬在纸上:“4月17日晚十点到十二点,你在哪?”
“在铂悦酒店1808房。”
许星辞回答得干脆,甚至主动补充,“和…一位女性朋友。”
“女性朋友?”林疏棠抬眼,目光落在她脸上。
林疏棠看着许星辞,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无论什么性别,就算是两个女的金钱性·交易,也是嫖·娼。”
审讯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许星辞脸上的恳求与倔强同时僵住。
她怔怔地望着林疏棠,眼底最后一点试图辩解的微光,似乎也在这句话里彻底熄灭了。
“姓名、职业、联系方式。”
许星辞的手指在桌下轻轻蜷缩了一下,沉默几秒才说:“她叫玫瑰,无业。联系方式…我没有。”
林疏棠在笔录本上记下“玫瑰”二字,笔尖停顿。
“无业?你们怎么认识的?”
“朋…友介绍的。”
许星辞的声音轻了些,避开了林疏棠的视线。
“就…普通朋友聚会认识的。”
林疏棠看出许星辞的小动作是在撒谎,继续追问。
“普通朋友会在酒店房间待四小时?”
“据酒店监控显示,当晚是你助理将这位“玫瑰”送到房间门口的,交易金额五万,通过匿名账户转账,这怎么解释?”
提到“交易金额”,许星辞的脸色终于有了波动,她猛地抬头,眼底闪过一丝怒意。
“那不是交易!是我给她的…生活费!她最近过得不好,我帮她而已!”
“以现金还是转账形式?”
林疏棠不紧不慢地记录,“转账记录显示这笔钱备注是服务费,你怎么解释?”
许星辞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死死盯着桌上的台灯,灯光在她眼底投下细碎的阴影。
过了很久,她才低声说:“是我让助理那么写的,怕她觉得难堪。”
林疏棠放下笔,身体微微前倾。
“许小姐,如果这位“玫瑰”涉及性·交易,你作为参与者,同样需要承担法律责任。”
“她不是!”
许星辞突然提高了声音,眼眶微微泛红。
“她不是做这个的!是我…是我喜欢她,我想让她留在我身边,她不愿意,我才…”
话说到一半,她突然停住了,像是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猛地别过头去。
审讯室里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墙上的时钟在滴答作响。
林疏棠看着她泛红的眼角,忽然想起秦言蹲在路边抬头看她的样子。
林疏棠重新拿起笔,声音放轻了些。
“许小姐,我们调查过这位“玫瑰”小姐的身份信息。”
“她本名不详,有多次被举报涉·黄的记录,但都因证据不足未被立案。你确定要为她承担风险吗?”
许星辞的肩膀几不可查地抖了一下,许星辞终于抬起头,眼底的红意未退,却多了一丝恳求,甚至带着点卑微。
“警官,求你了…别为难她。她胆子小,经不起吓。”
“所有事都是我主动的,钱是我硬塞的,人是我硬留的,跟她没关系。要是一定要有人承担责任,我来承担。”
这句话让林疏棠的笔尖顿了顿,原来保护一个人的心情,真的可以让人忽略所有风险。
“我们会继续调查“玫瑰”的身份,”
林疏棠合上笔录本。
“在调查清楚之前,你需要配合我们的工作。如果你能提供更多关于她的线索,或许能帮到她,也帮到你自己。”
许星辞终于转过头,眼底的红意未退,却多了一丝恳求。
“别为难她,好吗?所有事都是我主动的,跟她没关系。”
林疏棠没回答,起身准备离开时,忽然想起什么,回头看了她一眼:“你说她叫玫瑰?”
许星辞点头。
“这个名字很好听。”林疏棠轻轻带上门,“希望她配得上这个名字。”
全文完
全文大完结啦!下一本《栀子花的花语》是一本县城文学和女性成长的文,欢迎大家来点点收藏[合十](林疏棠会有一些客串)
原来这么多填空题啊,不好意思哦,没搞“·”[裂开]那我自己自印的那本岂不是很多空格天呐…作者本人也要做填空题吗?有意思[心碎]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2章 别怕,有我在